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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左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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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髓一物玄之又玄,世间对它的描述本就少。
风升作为其载体,剑髓早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故而察觉不到。
神魂融为一体,淮与的意识来到风升身与魂的最深处时,才得以观其全貌。
何止魔气,灵气、剑灵、剑锋皆可在此瞧见。
四者分明不相容,可却能相安无事聚在一处。
淮与甚至瞧见了她那一缕心魔,也混在其中。而其余的……她尝试去触碰,所感所知让她沉默。
最纯净的灵气后是最幽邃的魔气,魔气中藏着风升成长至今的所有贪嗔痴怒。
她疑惑风升为何这般好,为何总能不知疲倦似的向前,答案似乎就在这里。
滋生的阴暗心思皆化作魔气,被剑髓吸收。
灵气为何纯净?因魔气将所有幽邃之物取走了。
事后风升极累,她便藏着没说。
她不说,风升缓和好后自己来问。
“师尊……”她嗓子还有些哑。
“嗯?”淮与将二人收拾了下,又给她穿衣服。
风升这会儿倒是乖乖被伺候了,让抬手就抬手。
“有魔气么?”
淮与先是沉默,她不会撒谎,或是说极少撒谎。风升见此便晓得了。
并未丧气,她只是说:“您尝试几次才发现了它的存在,那它应当与寻常魔气不同。”
“不只是魔气。”淮与将其中情况如实告诉风升,而后又道:“它们在外界不相容,在剑髓中却平和得如同不存在一般。”
风升先前听青无牙说时就有了猜测,此刻被证实,她还有些愉悦。
“兴许,万物之源便是剑髓,至少灵气魔气、剑灵剑锋皆是源于剑髓。”
“你是指:世上本仅有剑髓,其间黑与白分离,恰是灵气魔气?”淮与方才见她神魂便有所感,闻言道。
“嗯。”风升倒没什么危机感,“既然您说了里面四者皆有,那反而对我没有影响,就是不知我这剑髓怎么来的。”
“不晓得,想知道么?我们可以去问青无牙,它兴许知道。”
风升点头,还想聊聊关于青无牙的事情,但正事一结困倦便迎面而来,她打了个哈欠。
淮与见状拉好被子,“睡罢。”
迫于青轩弟子对她极为好奇,风升近日只得待在藏雪峰,毕竟她不想出去被围观。
淮与对此倒是喜闻乐见,风升不出去,她们二人就能天天待在一处了。
风升也隐隐能察觉的她的愉悦,几天后,淮与被掌门喊走。
她窝在峰顶看书。
酉时已至,淮与却还没归来。
这是她们约定的练剑时间,如无意外淮与从不迟到。
风升侧头瞧见花海潋滟,酉时晚霞刚刚探头,峰顶一日中最美的时刻即将到来。
她将书放下,又用化琉压好书页不至于被风吹走。
正欲给淮与传音,淮与却先发给了她。
该说心有灵犀好?可风升心中有些莫名的慌。
“莫出。”仅此一句,没说原因,也不提她的去向。
语气与平常别无二致,可这说明不了什么,师尊语气本就极少会有起伏。
“发生何事了?”她立即传音问。
“稍后告知于你,切莫外出,我今日内必回去。”
“淮与你……”“诶诶老匹夫别……”
似乎还能听到掌门和江长老的声音。
风升心急如焚,她左手拿着传音符,右手捏着长老令,对着花海静止了许久。
到底没有违抗淮与的意愿,淮与也未违约,待风升一人在峰顶待到日落之后,戌时已至她起身欲归去。
师尊应当先回她的醉风阁或是自己的柳月居。
“阿升。”才起身,身后就传来呼唤。
“师尊!”她立即冲过去,连问题都想了几次了,见到她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反而手一抬将人抱住了。
“哎。”淮与回抱,索性用了些力将她整个人抱起来。
“发生什么了?”
“青轩剑髓没了,恰有人说你身上有剑髓,羽诀门人又说你初入仙门时经脉与灵根都一塌糊度,证据确凿。故而他们认为你修行之法是为魔道。”
风升一愣,淮与沉默了片刻,继续道:“说你拿了剑髓去修才会有进展,不然仍是筑基。近日起的流言,师兄喊我去时已传遍了,你我在藏雪峰才不知道。”
“传……”风升嗓音有些哑,“什么?”她顿了半晌才开口:“青轩镇山的剑髓好端端怎会消失?”
“应是铭胤不知何时拿了,用假的伪装起来,近日才被发现。”
“……”
“怎会被拿?掌门他们不是准备了么?”
“是准备了,他也说了他们早察觉到魔族的举动,但还是被拿走了。”
风升沉默,“证明我的剑髓不是青轩的便好了罢?”+
“那样你身怀剑髓也会暴露,且更多是讲修剑髓是为魔道。”
“是因我们没有告知铭胤之事,才会失防么?”风升却转而问:“……影响,大么?”
淮与嗤笑一声,风升闻声怔然,她从未见过淮与这反应。
“他们无能,与你我何关?”
“……”
“我逼问了,实际上没什么大碍,除了清虚门,其他门派的剑髓基本都没了。”
淮与有一说一:“无论如何我不会拿你去换任何别的东西。青轩也好,剑髓也好。”
“若当时交代了铭胤,你剑髓之事便瞒不住,师兄他们也不是傻子,我们暴露了他便能顺藤摸瓜。”
“此次亦然,我断不可能让世人知晓你有剑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分毫剑髓便能撑起一座剑修门派,莫说她所拥之量。
至于旁的,淮与是当真从不在乎。
风升哑然。
“究竟是谁传的?他应当知晓实情。”她闷声:“总不可能凭空猜测我拿了剑髓。”
“我查到的人说是铭胤早前让他们这时传的。”淮与如实道:“她很早就知道你有剑髓,青轩剑髓应当也是她之前拿的。”
风升回忆起铭胤,她喃喃:“铭胤。”
“她来青轩就是为了这盘棋罢。“
实则不然。但她们永远也不会知晓。
就如同不会知晓那莫名拖延的十年,是铭胤留给她们的宽限。
“还好我们当时没去寻那避雷针。”风升思绪有些发散,“应当也有害。”
也不然。但事实如此。
“如今要怎么办?”话是问句,听着却像自言自语。
“既然剑髓都被夺……”她一顿,繁乱的思绪中冒出一念,蓦然蹙眉,“不对,那为何不拿走我的剑髓?”
淮与抱着她缓步走,平静道:“她被我杀了。”
“啊?哦,对哦。”风升自顾自紧张起来,闻声嗓音略飘,“我这傻的。”
淮与不言,她想风升脑子兴许是太乱,可她又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半晌憋出句:“原先你想说什么?”
“哦对。”风升思绪回转,“既然剑髓都被拿走了,那随便了。”
她略自暴自弃,也不乐意去自责了,“您说得对,我才不想牺牲自己。”
淮与赞同,“管他们做什么。”
“先证明我没拿青轩的剑髓……”只想此处的话,风升道:“那我立誓不就好了么?”
“我已替你立过。”淮与坦诚:“我立誓你定未拿青轩剑髓,誓后我无恙。”
“此处无虞。”
风升侧头看她,淮与和她对视一眼,浅浅勾了下唇。
“我身上因果够多,不差这一个,但你不同。”
“……嗯。”
风升了然,“而后便是我修行之术。”
她郁闷:“此处无可辩驳,我在羽诀门修行之时的确废物,来了青轩反而成了所谓天才,说没走歪路都没人信。”
“而且我这本就是偏门左道。”
“什么道不重要,什么人才重要。”
“是啊。”
月渐出,映得一地银芒。
“可世人不会信。”风升抬头仰望,心中门清,“在藏雪峰自然没事,没人进得来。可我也不可能一辈子只待在这里啊。”
“……”淮与沉默许久,也道:“是啊。”
她侧头看风升,“我本是想说:流言无妨,就让它这样,不管他们就好。”
风升轻笑,“这怎么能行呢。”
“是啊,怎么能行呢?”淮与用了问句。
不知是不是劫难遭多了,未知之事一件接一件,风升忽地有些放松,许是……自暴自弃?还是释然?她也说不清。
总归有些愉悦,仿佛真成了九天之风,来去匆匆,居无定所,故而也无忧无虑。
“师尊。”她喊。
淮与应她。
“您想听故事么?”她指向头顶一轮圆月,“关于月亮的。”
“好。”
于是风升就着这月光,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直到临睡之前她还在长篇大论。
仿佛将那些个麻烦事全弃之脑后了。
淮与听得很认真,时而还会提出疑问。风升这说书人便更高兴了。
……
“阿升,我想好了。”
“嗯?”
“和你一样,我想好了。”淮与趁着烛火落下的夜色,轻声道:“世间有一阵,名唤‘证仙’。”
“证仙者,阵之极。入其内,仙之质得以明。”风升在青无牙给她的书中见过此阵,“可此阵不是失传了么?且我对它很是疑惑,区区阵法如何能判断人之性,仙之质?”
“此阵机巧在得与失,付出与收获。”淮与道:“有人说,需用此阵证明者定是有争议,且修为不会差,若是一分付出一分收获到此境界,那便的确有仙人之姿了。”
“亦有人说,生平半分不多获,便是仙之性。”
“原理无需管,总归世人对此颇为认可。”
风升一笑,不可否认,“是,他们不总如此么?总爱用些有的没的去评判。”
“我会此阵。”
风升看向她,等待她的后话。
“封存记忆之前我会,之后我屡次尝试都不行。”
“……为我重拾那些记忆,值得么?”
淮与点头,“所以我说我想好了,和你一样。”
风升半晌不知说些什么,只是默默抱住她。
她上次犹豫了好几日,而师尊甚至未见她受此影响,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何德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