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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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本准备这两日都泡在公司，但父亲的突然来访让他不得不放弃明天的计划。
托人捎信给玛丽，他又从抽屉里拿出支新笔继续涂改，将两天的工作量压缩至一天。
正在草坪和凯莉一起躺着晒太阳的姜芮被玛丽太太喊了起来，她神色凝重，让姜芮也不自觉紧张了起来。
“玛丽太太，怎么了？”
“霍克利老爷明天中午会来，我们需要提前准备一下。”
听到这里，姜芮瞬间明白她这副如临大敌样子的原因，赶忙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凯莉也火速起身。
“真是晦气啊！”
通常凯莉妄议雇主的时候，玛丽太太会出言制止，今天却并没有，想来她也不是很喜欢老霍克利先生。
下午，霍克利宅的员工纷纷投入到工作当中，比平日里还要用心。
科尔和帮工的人讲述了新的修剪风格，艾伦也加入其中，两拨人在庭院内外忙碌了起来。
大小厨房平时本就被二人打扫得很干净，今天就只重新擦拭了下餐具，玛丽太太叫了车去采购食材，留下姜芮帮凯莉打扫主楼的房间。
凯莉一边清扫着角落里的灰尘，一边和摆正家具的姜芮吐槽。
“老霍克利可不是什么好人，你见过就知道了，比卡尔先生可恶百倍，看人就跟看条虫一样，讨厌死了。”
即使凯莉不说，姜芮也能从卡尔的创伤中窥见一二，想来应该是个极度刻薄冷血的老男人。
“希望他呆一会儿就走。”
不然她还真不知道卡尔会不会应激严重。
“这个你倒可以放心，他每次都呆不了多久，但他用餐时要求仆人在附近候着，还看这不顺眼看那不顺眼的，事多得很！”
“呃，听起来就很可恶啊。”
凯莉频频点头应和，二人连忙加快了工作速度，可不想被人挑刺儿。
当晚，卡尔还是到家很晚，这次他没有在楼下抽烟，直接就上楼回了卧室，又去书架上挑了两本书放到了书桌显眼处。
纵使他已经三十岁，面对起父亲，还是这般小心翼翼。
他知道父亲并不爱自己，所谓的看重不过就是利用他的经商能力，父亲需要他，但并不只能选择他，他必须让父亲持续看到自己的价值。
即使父亲仍然会对他的举措和生活指指点点，他也要忍受下来，他只能忍受下来。
父亲所做的不过就是反复戳捅那些从未结痂的伤口，他当然会痛，但那些谩骂和苛责还能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呢？
卡尔脱外套的手突然一顿，不，他如今有了朋友，一个软肋，万一父亲看出，一定会给他划上一道新的伤口。
他有预感，这道伤口将比以往的任何疤痕都要让他更痛苦。
卡尔盯着镜子中的那张脸，为什么他的双眼写满了“害怕”这两个字？为什么这段友谊带给他的居然是恐惧？
他该怎么办？
姜芮来送早餐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卡尔的不对劲，他眨眼的频率比平时高，嘴唇紧紧抿在一起，时不时看一眼表，看起来没有什么胃口。
他在紧张，姜芮想，肯定是因为他父亲，这是一段复杂的关系，即使说着无所谓，想必还是怕极了这个人。
只有最亲近、最了解你的人才知道如何带给你最深的伤害，他们知道你最在意什么，就知道如何去侮辱你。
看到这样的卡尔，姜芮很不忍。
“卡尔，别紧张，大家都在。”
卡尔现在很难听进去任何安慰，他的心被即将到来的风暴所占据，她只能提醒他，他不是只有自己。
她在叫他的名字，卡尔想，他一直喜欢听她叫自己的名字，这让他感觉两个人格外亲近。
也许他只是太在意这段得来不易的友谊了，所以才会心生畏惧。
焦躁的情绪下去些许，他对姜芮点了下头，不是说好一起重新活吗？他也要拿出一些气势来，至少不能饿着肚子挨骂。
——
车笛响起后，霍克利宅的众人迅速聚集在了主楼门口，卡尔深吸了一口气，掏出了自己最习惯的社交表情。
老霍克利的拐杖比人先出现，中等身高，衰老的皮肤沟壑纵横，并没有给任何人眼神，直接走向了卡尔。
“父亲。”
没有讲话，老霍克利只是哼了口气出来，让人分不清是来源于鼻子还是嘴。
玛丽太太和姜芮准备了比平时多三倍的佳肴，凯莉也过来帮忙，三人动作麻利地上好了菜。
这是姜芮来后第一次启用主楼一层的餐厅，老霍克利坐在主位，这个通常是家庭主人坐的位置，卡尔坐在他的左手边，三人上菜后安静地右侧排成直线候在一旁。
“您的旅行如何？”
“能有什么不一样？”
卡尔第一回合就失败了，后续两次主动出击也只得到了老霍克利听不出温度的两句“嗯”。
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家人，姜芮想，现在离得近了，她才发现他的双眼锐利得吓人，像只时刻在追踪猎物的鹰，眼神冰冷，没有给予任何人任何关注。
许是被这煎熬的氛围影响，卡尔点了支烟，还没吸一口，就被老霍克利冷冷的眼神浇灭了。
“你还嫌我的命长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
该死的，卡尔在心底咒骂，赶忙掐灭了烟，没人告诉他父亲现在闻不了烟味。
“这次公司的危机你反应太慢，别让我觉得自己养了一个废物。”
听到这话，姜芮暗暗心惊，在外人面前可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卡尔啊，也许这就是他常用的手段。
卡尔那么好强，在自己的仆人面前被如此贬低怎么能好受得了？这种反向激励真是心够狠的。
“下次不会了。”
“我还是那句话。”
卡尔捏着餐具隐隐不做声，父亲侮辱起自己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留余地，她都听到了，她也会觉得自己是个废物吗？
“解除婚约做得还算干净，我已经托梅根夫人帮你继续留意，过段时间找到合适的你就去提亲。”
这个转向姜芮完全没料到，感觉心口酸涩不已，其实不论卡尔对自己心意如何，他的父亲都不会允许这段感情发生。
她在奢望一朵不会结果的花。
卡尔戳食物的手一顿，下意识地看了对面的姜芮一眼，又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他又在怕什么？
“露丝还没有找到，才过去不到两个月，这么快就另寻她人是不是显得有些无情？”
姜芮注意到卡尔的声音高了一些，显然很在意这个回答。
“无情？我不记得教过你商人要重感情？贵族小姐遍地都是，还挑不到合适的吗？”
老霍克利停止了进食，冷冷瞥了卡尔一眼，卡尔知道父亲这是生气了，只能先假意应下来。
“您说的对。”
这四个字出口的时候，姜芮就感到喉头发紧，下意识做出吞咽的动作，她真的，太不应该了。
卡尔留意到父亲已经吃饱，他准备结束这场煎熬，眼神示意玛丽开始撤盘子，姜芮也赶忙上前帮忙，就在这时，老霍克利开口了。
“你没钱了吗？什么老鼠都往家里塞？”
姜芮知道这是在说自己，心里暗暗骂起了他，真是个仗势欺人的老混蛋，他这种强调阶级的论调怪不得会养出看不起穷人的卡尔。
卡尔听见这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怒气，骂自己就算了，他早已习惯，为什么要去说姜芮？为什么要侮辱他最在意的朋友？
他捏着餐具的手逐渐发白，他想站起来反驳，但他不能，他不能失去父亲的看重和支持。
“我需要一个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仆人，她能够胜任。”
老霍克利闻言什么都没说，卡尔知道，这代表这件事已经过去，飞速瞄了姜芮一眼，又看了看门外。
姜芮明白他是在暗示自己，赶忙收了餐具退下。
回到小厨房，姜芮清洗着餐具出神，凯莉跑了过来拉她的裙边。
“rae，你在难过吗？”
姜芮嗯了一声，她确实不怎么开心，凯莉闻言撅起了嘴，看起来也十分不开心。
“你别难过，卡尔先生根本配不上你，外边还多的是优秀男孩，你不用赖在他这一棵树上，或者你不想再找也没关系，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凯莉，你不用怕我难过，产生负面情绪是很正常的，这不代表我以后一直都会这样，我是成年人了，我应付得来。”
姜芮已经做好打算，要做情绪的导管，让它自然流经，允许自己开心，当然就得允许自己难过。
“那就好那就好，我怕你一个人闷着，但是，你还要继续喜欢卡尔先生吗？老霍克利那里要怎么办？”
“感情上来哪有那么容易就消失？有些时候过程比结果更重要，顺其自然吧。”
姜芮擦干净了手，拂开了遮挡住凯莉左眼的碎发，感情是不能强求的，她其实并没有太多能做的。
但一块巧克力蛋糕她还是能做的，知道卡尔不开心，姜芮端着蛋糕敲开了他的房门。
他正站在窗边抽烟，看不清脸色，但整个人都散发着悲伤的气息，仿佛要随着那些烟雾消散在空中。
这个平日里将自己伪装成雄狮一样的男子在此刻是这样的脆弱，他不懂这种脆弱感对于一个对他有好感的女人来说有多么致命。
“吃点甜品放松一下吧。”
卡尔现在情绪低落，但姜芮一出现，他还是轻快了不少，想到她方才的表现，忍不住发问。
“你刚才很安静，怎么不敢说话了？怕了？”
姜芮嗯了一声，老霍克利看起来不怎么喜欢华人，他一生气让卡尔辞了自己怎么办？卡尔现在明显还在受制于他。
“我看你可不怎么怕我？”
卡尔不免想起二人初相识的场景，她面对自己总是不卑不亢，也许从那时起就注定他躲不开她了。
“你不一样。”
这话让卡尔心跳快了两分，原来他在她心里一直和别人不同吗？
“怎么不一样？”
姜芮有些语塞，这让她怎么说？她对卡尔有色心，对他爹可没有。
“只是一种感觉，你和别人都不一样。”
卡尔含糊不清地轻哼了一声，那是什么不一样？她向来了解自己，难不成是觉得自己在父亲面前卑躬屈膝看起来很滑稽吗？
一想到这儿，卡尔就感到胸口酸胀无比，她真的会这样看待自己吗？
“你在取笑我吗？”
“当然没有，其实反过来想，也许这对你来说并不是没有任何好处，至少你知道你父亲是个完全的烂人，你更容易逃离这段关系。”
姜芮的父母同样做过这种事，但更能伪装，更会道德绑架，这让她很难真正狠下心来离开。
“我还是那句话，只有你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不管亲疏远近，其他人的看法都不重要。卡尔，除非你自己情愿，否则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
卡尔明白她的意思，他不能控制别人怎么看他，但他可以选择不去在意，他不应该允许别人伤害自己，即使那个人是他的父亲。
他想就她安慰自己的行为向她道谢，但这话就是卡在嘴里打转，只能别别扭扭地开口。
“谢谢，没想到你还会安慰我，我以为你看我被骂会在心里暗爽。”
毕竟他曾经对她可谈不上友好，即使两个人已经成为朋友，他也拿不准她的心思。
“我怎么会舍得看到你难过？”
卡尔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这是什么意思？
姜芮看到卡尔表情不自然，顿感自己失言，赶紧找补。
“我们不是朋友嘛。”
听到这句话，卡尔又敛了下眼皮，原来只是因为这个，他有些低落，含糊地应了姜芮一声，就让她出去了。
也许她只是在可怜他，卡尔想，这很有可能。
只不过，从前意识到这点会轻易惹怒他，但如今他却不这么想，他此刻只感到心脏被温暖的阳光包裹着。
他已经不是一个人在对抗世界了，有人在替他心疼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 2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