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使》阿妖

29、希望，绝望

　　怀中安享睡梦的少女被轻轻置放在床上，双臂在离开的一刻，就开始眷恋上一秒承载的温暖，起身的动作僵持在半空中，视线落紧紧攥在手里的衣领，欧翊淡然一笑，那是平日洛唯绝对无法见到的柔软，俯下身，靠近公主的耳边低喃，“乖一点，松开手，我还要回去睡觉呢。”
　　穿透到梦中的声音让紧握的手指放松了力道，皱起眉心的睡颜似乎在宣泄不满，月光下俊逸的少年宠溺的笑容飘渺如夜空中的浮云，温润的唇慢慢落在熟睡的脸庞。
　　做个好梦……
　　同一座月夜笼罩的宅院中，濒临疯狂的灵魂在无声的叫嚣。
　　为什么？
　　为什么欧翊会出现？
　　把她搂进怀里，温柔到小心翼翼。
　　不断回想那一幕，反复倾听心碎掉的声音。
　　自虐的拉扯头发，掉落的发丝死气沉沉的洒落在地板上。
　　把身体蜷缩在月光无法照亮的角落，失神的瞳孔溢满了诡异的光芒，血丝在眼白纵横交错。
　　差一点点，就可以让她崩溃，毁掉她，让她沉浸在噩梦里永远都无法醒来，就差一点点……
　　如果不是欧翊突然出现的话……
　　所以，还不能把灵魂交出去，可是要怎么做呢？
　　对，找人代替，替代的灵魂明明有那么多，多找几个，就一定没有问题了……
　　牙刷在嘴里重复同样的动作，整整五分钟，洛唯的脑海里仍旧一片混乱，什么重要的东西丢掉了，拼尽全力也无法找回分毫。
　　镜子里，是怎么看都觉得呆滞的脸，换了床，睡眠质量实在是不敢恭维。
　　“小唯，快点好不好，等着下去吃早饭啦。”刘微不到三分钟又来催促，想必她的生活重心全放在吃上了。
　　“姐姐别催了，一大早被你唠叨的头都大了，我还要换衣服，你先下去好了，记得帮我占个位置。”在家的时候，周末想要赖床，小诺就是这样在她门外一分钟一叫，两分钟一吵，三分钟一闹，总之，你不起床他不撤退，想不到住到外面，还是逃不掉。
　　“那你快点啊。”心心念念香喷喷诱人的早点，刘微闪人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利索。
　　世界，总算清静了。
　　换下睡衣，坐在床边，拿起躺在枕头下面的手机，信号一栏依然呈现空白，洛唯叹了口气，无奈的感慨，被中国移动遗忘的角落啊。
　　双手用力拍打两颊，深深呼吸，强打起精神准备出门，钥匙却在起身的时候从口袋里掉落出来，钥匙扣上的水晶挂件在并不坚硬的地板上，摔成两瓣。
　　从醒来就无法安定的心，破碎的水晶，到底预示了什么？
　　凝望手中拾起的残骸，手机无法和外界联系，洛唯只能暗自祈祷。
　　餐厅里，休息了一晚的年轻人，完全恢复了活力，少了初来窄到的生疏，仅仅是吃个早饭都压制不住高昂的情绪。
　　洛唯用筷子心不在焉的拨弄碗里的稀饭，有一口没一口的送到嘴里，甚至林凯走过来叫了她好几声，都迟钝的半天才反应过来。
　　回过头略带歉意的笑笑，林凯摆摆手递过来一张纸条，洛唯不明所以的接过，打开一看，上面标写了三个房间的房号。
　　林凯推推他的黑框眼睛，话语之间担心的成分居多，“三个女生今早没有下来，肖楠说李梦欣不太舒服，张纤也是，谭晶一个人住，所以还不太清楚，女生房间我去不太方便，可是住在外面怕是出什么问题，帮帮忙，替我跑一趟，我去男生那边看看，是不是吃坏肚子了，怎么一个晚上连着好几个人不舒服。”
　　洛唯虽然没有职务，可是因为在学生会工作的关系，班上大大小小的事情还是会帮忙张罗，听了林凯的话，没有多问就应了下来，早饭的时间给的很宽裕，反正没有食欲，索性放下筷子，跟刘微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餐厅。
　　三个房间都在二楼，仔细核对了纸条上的内容，洛唯站在走过来的第三扇门前，轻轻扣响。
　　“谁？”很快传来应答的声音。
　　“是我，洛唯，听说你不舒服，班长大人让我来探病。”
　　“咔嚓”房门被打开条缝，探出张纤的头，眼睛有点浮肿，很没精神的样子，“我没事，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眼中复杂的神色在瞬间被抹去，洛唯微笑着，“那我就放心啦，你再躺会，我先走了。”直到面前的房门再次被关上，背在身后的双手依旧无法停止微微的颤抖。
　　指甲深深抠进肉里，借助疼痛让神智冷静下来，敲响第二个第三个房间紧闭的黑色木门，说着同样的话，听着类似的理由，回以相同的微笑。
　　再次回到餐厅的时候，心冰冷到极点。
　　洛唯走到林凯的座位边，手指关节泛白，垂在身侧紧握的掌心早已血肉模糊。
　　“我刚才去看过她们了，好象都是没睡好，很多人睡觉认床，不用担心。”完美到无懈可击应答，看到林凯似乎也松了一口气，洛唯看似无意的又问了一句，“男生也有没下来的吗？”
　　“恩，缺了严青和住我们隔壁的欧翊，严青那小子今天早上怎么叫都不肯起来，至于欧翊估计也是一样，我等中午再去看看吧。”
　　恍惚间，世界只剩下天崩地裂的声音。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洛唯没有血色的面容苍白的吓人，林凯急忙站起身扶住似乎摇摇欲坠的身体，“需要找医生吗？”
　　用尽最后一点气力牵动脸上肌肉，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洛唯摇摇头，“没那么严重，我最近有点低血糖而已，上午我就留在房间休息不出去了。”
　　双腿沉重到仿佛灌注了水泥，一步步走出餐厅，早在第一天，八卦万能的李梦欣就打听到欧翊的房间，然后宣告给她认识的所有人，三楼尽头最后一个。
　　沿扶着墙壁才勉强支撑爬完三楼所有的楼梯，氧气仿佛突然稀薄到令人窒息，掌心渐渐疼痛到麻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血腥在口中蔓延，神智被拉回几分，尽头倒数第二个房间，洛唯把手轻轻贴放在门扳上，感应到的讯息无非是再次验证脑海中早已存在的答案。
　　视线转向相邻的最后一个房间，绝望蔓延开来的身体，已经抽不出一丝一毫的力气去寻求那明知不存在却无法不去奢望的奇迹。
　　知道哭泣改变不了命运却依旧落泪，是因为除了哭泣，我们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不去敲开那扇门，不去触碰揭开残酷的真相，是不是就可以把一切都当作没有发生。
　　如果可以，跪坐在地上痛哭的少女用眼泪说，我愿意骗自己一辈子。
　　“一大早吵什……”
　　在以后的很多年里，他们都会记得，从认识起唯一一个和平的早晨，深山的古宅中，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写满不爽的王子和哭到眼睛红肿鼻涕眼泪难舍难分的少女脸上同时见鬼的表情。
　　坐在欧翊的五分钟之前还睡过的床上，捧着王子大人亲自冲泡的热可可，漠在出门之前硬塞进包里的医药袋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掌心被酒精一再荼毒之后，细心的用纱布包扎起来。
　　缺少睡眠的恶劣情绪之下，欧翊顶着没有表情的面孔，穿着布满褶皱扣子都系错的睡衣有条不紊的处理好一切，拉过墙角的板凳，在洛唯对面坐下，“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说实话，要么就编个稍微好一点的理由。”
　　依旧低头沉默不语，洛唯滴落在可可里的眼泪让欧翊就要达到极限耐性无奈的举起了白旗。
　　拿过她手里的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抽出几张纸巾塞进去，“把脸擦擦，丑死了。”
　　往日挑衅的话语在此刻的洛唯听来竟是那样的令人安心，至少证明了她眼前的欧翊还是那个活着的欧翊。
　　“我以为你死了，跟他们一样。”等着大小姐擦干眼泪，擤完鼻涕，带着浓浓的鼻音说的第一句让欧翊的脸上顿时挂满黑线，王子大人平生首次尝到哭笑不得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