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林》芽雾

57、这哪是爱，这明明是没有矛和盾的战场。

　　郑亦摆弄着手里的鲜花，将它藏在身后，他多么希望自己这六个月能找到，或者见到她。

　　每月初从贺城开往英国的飞机上，郑亦都坐在经济舱翻看着英国的地图，一半个英国已经被打叉，可他真的找不到。

　　除了电话，除了江父的告知，他只知道她在英国过得很快乐，无忧无虑。

　　江父说，她估计很快就要回来，回来参加陈江两家的联姻。

　　而距离他一亿融资就差一个星期的最后签订合同，这一刻他到希望她回来慢一点。

　　婚礼结束，几个兄弟提议喝点酒，不过楚妍累了一天，蒋正庭回去伺候老婆去，果断拒绝。

　　江羽丞上了车，嘴里欠点味道，发车去邂逅酒馆。

　　“你家店长呢？”坐在门口，他一如既往地问向收银小伙。

　　小伙又一如既往地叹了口气，“拜托哥，不行我往门口贴一个告示牌，店长出去流浪。你自己去找呀，问我也是白费。”

　　江羽丞皱眉，有些激动，“那上次怎么不告诉我，你家店长回来呢！”
　　蒋司楠在两月前回来过，待了整整一个月，可恶的是自己那一个月都在上海搞音乐专辑上的事情。回来小伙才告诉他店长回来了一个月呀。

　　一问，前天刚走。

　　问去哪？不知道。

　　小伙瞥了他一眼，道：“我又不是你的狗！”

　　江羽丞闷一口酒，无语写在眉头，“我这样的执着，你这个见证人都没有感动感动？”

　　小伙趴在桌子上玩手机，嘴里嘀咕着，“蒋姐不让呗，人家不要你呗。”

　　“嗨，我说你。”端起酒杯朝他理论，江羽丞口袋里手机响起。

　　眉眼兴奋地能飞到天上去，举着手机大喊着，“谁说她不要我！”

　　小伙无奈，又垂下眼皮玩手机，打个电话都能兴奋成这样，怕是巨无霸舔狗吧。

　　“歪，江羽丞我在医院！”电话里都是吵吵的英文，蒋司楠的话更是快到让人闪不上来。

　　江羽丞把杯子丢在桌子上，猛地跑出门，“你别急！”

　　“你姐现在在医院快生了，你赶快叫郑亦来！”

　　江羽丞的大脑快要炸了，通红的脸上逐渐扭曲，他姐怀孕？！

　　“她是被人撞倒伤了胎气，”

　　接着电话里一个虚弱的声音，“不准叫他。”

　　是他姐的声音没错。

　　江羽丞朝着电话，哭喊道：“你等着，等着我杀了他！”

　　再去机场的路上，郑亦接了一通电话，粗喘着气对助理说道，“把我的证件都给我，你会儿你去北京，你告诉董浩我去英国，让他接受融资事项。”

　　“师傅，开快一点！”郑亦抱着证件，双手颤抖着订机票，哐当，手抖的太厉害，手机掉车底。

　　看连忙看向助理。

　　“帮我，帮我订最快去英国的机票”

　　满脸疑惑的助理对上他满脸泪痕的脸，心里不由一颤，他从未见总裁如此溃败的样子。平日里的沉着像是他的座右铭，可今日更像是末日来临。

　　到了机场，大厅里一个男人全然不顾形象地狂跑者，那安保看见追着问，你是干什么的。

　　就算是赶飞机，都没见这么极端的人。

　　直到五分钟后，大厅里又有一个男人，满脸通红地狂奔。

　　大喊着，“郑亦，老子要杀了你！”

　　早警戒起来的安保人员齐齐扑向他，就那一句老子要杀了你，整个机场都躁动起来，将他按在地上，“别动！”

　　“放开我，飞机一会儿起飞了！”江羽丞狠咬着牙关，猛吸两口气道：“我告诉你们，我妹被他骗去国外了，我爸妈让我去追，追不到打断我的腿。”

　　但安保让保持警戒，举着对讲机，道：“抓到了！”

　　江羽丞一脸愤愤地被带到安保室，各种解释，身上也没有管制刀具等等。

　　可惜最近一架开往英国的航班飞走了，江羽丞抱怨了一个小时，终于等到第二架航班。

　　那表情，恨不得自己开直升飞机！

　　夜晚医院里，蒋司楠忙成无头苍蝇，从贺城飞英国得12个小时。

　　如今紧急的是，江雨墨大出血，正在里面抢救。

　　等同于过鬼门关，她亲手签的字，没有保大保小之说，只有孕妇优先原则。

　　蹲在地上合掌敲着脑门祈祷着。

　　好在自己在英国多留了一天，不然江雨墨此刻就是孤身一人。

　　一个小时前，她在英国宁静小镇里散步，准备结束英国之行。

　　蹲下身去系鞋带，远处传来一声惊恐声。

　　蒋司楠猛地起身，看见那抱着肚子的孕妇，瘫坐在地上，那骑自行车撞到人的年轻人吓得跑走了。

　　孕妇挣扎的面容，让她为之一震！

　　“羽墨姐！”

　　江雨墨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快帮我叫救护车，我快生了！”

　　救护车上，蒋司楠没有丝毫犹豫拨通两人的电话。等拨完电话，她才醒过神来，羽墨姐瞒着郑亦在英国生孩子，为了什么？

　　为了拒绝陈江的联姻，“羽墨姐，你真的傻呀！”

　　“郑亦再过一周就能融资一亿，你这样，”蒋司楠说不出话，她根本不理解，甚至想破口大骂她。

　　江雨墨冰冷的手握着她的手往身上一拉，嘶声裂肺地喊道：“这是女人给自己留的路，如果我不行了，帮我给爸妈说，女儿无怨无悔。”

　　蒋司楠的眼泪又一次落了下来，她的灵魂在那一刻震荡，这是女人给自己留下的路，她没见过这么狠得女人。

　　背脊不经发凉，能承担起她的爱的人，绝不是凡夫俗子，对于郑亦的了解，蒋司楠断定两人真门当户对。

　　两人爱情的算盘都打的太激烈了，谁都没有留下余地。这真是一场爱神的厮杀，拼谁的爱跟刻骨，拼谁留的血多。

　　这哪是爱，这明明是没有矛和盾的战场。

　　医生终于走了出来，蒋司楠跑上前去。

　　医生：“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但是胎儿还未满月，需要在早产室里治疗一个星期。”

　　悬着的心终于稳稳地跳动，蒋司楠双手紧握着医生的手臂，接连感激。

　　而后江雨墨与婴儿被推了出来。

　　得知真相的徐牧整个人都难受极了，原来江雨墨让他找房子是为了自己生孩子。

　　心就像被钝刀划，自责的内心久久不能平复，拨了好几个电话，拜托回英国的好有余桦帮忙。他知道等郑亦过去还得一晚上，蒋司楠一个人也忙不过了。

　　江羽墨整个人摊在病床上，脸色惨白，眼白布满游离的血丝，泪渍布满她的脸颊。
　　可她的眼眸又是灵动的，充满力量的，从她难掩的笑唇，好像方才的痛苦如白驹过隙。

　　“司楠，我不傻。我是给自己留后路，大不了我在英国生活，有了孩子就有了陪伴。现在只有自己能靠得住，我还没傻到给那个男人生孩子，我是给自己生。”

　　蒋司楠伸手撩拨她的碎发，被她伸手拦着，放在了床边，她要把话说完。

　　“就跟单身女性借精怀孕一样，我只是找自己爱的人借罢了。”
　　“每个女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司楠我知道你不理解，你可你就觉得爱情这事容易吗？”

　　蒋司楠默不作声，以往她这个海女对感情之事信手拿捏，从未有过后顾之忧，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做了无头老鼠到处躲。她在躲什么，她这个向来清醒的女人都不知道。

　　她把爱情当调味品，可这一天她像是明白了什么。

　　爱情不是考核，不应让人畏惧。它是一个让人成长的过程，它需要责任，勇气。调味品怎么能相提并论。

　　她好像知道下一站要去哪里了。

　　没过一会儿，余桦带着有经验的中式产后护工来了。

　　依照徐牧给她升了VIP病房，全天护工陪护，所有产后高端护理都用上。

　　安排好一切后，余桦离开。蒋司楠在一旁的小沙发上躺了一晚上。
　　她和护工晚上不断醒来查看江雨墨的情况，因为是临产大出血，所以要格外小心。

　　次日VIP病房门口，郑亦紧握着门把手，一手粗鲁地磨擦自己的眼泪。

　　门推开，江羽墨喝粥的碗吨一声，掉在饭桌上。

　　抬头看向那一头白发，蹙眉愣了神，他更像是从鬼门关走出过来的。

　　郑亦乱糟糟的白发，脸膛不见人气，像是瘦了一半。

　　给江羽墨递纸的蒋司楠也被吓一跳，他被人抽干血了，可眼白是潮红的。见他来了，蒋司楠便走了出去。

　　“雨墨，我就这么不值得你等的吗？”

　　郑亦双手撑在她的床位，紧攥着眉头，阵阵点头，声音略显干哑。他在飞机上想了12 个小时，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对，让她这么折磨自己。

　　“值得，所有我没嫁别人。”

　　“本来这个月还回去试婚纱，我没回去呀。”说的一个叫风轻云淡，郑亦无声的笑了，捂着脸走到她跟前。她比女战士还要洒脱威猛。

　　“羽墨我能带你回家吗？”郑亦乞求的眼神看着她，他明白江羽墨是需要有选择的女人，她讨厌男人自以为强硬的手段有什么可高贵的。她要自己做选择。

　　“暂时不要。”

　　“那你想要什么时候回来？”

　　她的手已经快被他揉变形了，嘴上喝着他喂的洲，认真地道：“等三个月后吧。”

　　“好，都听你的。”

　　纵然心里万般对不起回荡，但他不能说出口，对不起三个字说出来，她会摔桌子摔碗，骂他真把自己当角色了，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懦夫。

　　话一说出来，人就得底三头。

　　姗姗赶来江羽丞看见座位上打盹的蒋司楠。

　　不用想，郑亦在里面，他不想打扰两人谈话。把衣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许是睡得不熟，一碰就醒。

　　蒋司楠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别进去。”

　　“我知道。”

　　“你姐姐现在还没度过危险期，但目前身体没有其他状况，孩子在早产室里。”

　　该交代的好像都说完了，两人走到早产室外看江羽墨的孩子，走廊里一片安静。

　　六个月没见过彼此，竟忘了以往谈话的气氛，如今显得生分，呆滞。

　　江羽丞问：“你什么时候走？”

　　蒋司楠犹豫，看着手机时间：“明天走，一会儿我得去续房租。”

　　昨晚没回去，本来今天中午得走，跟酒店商量续租明天走。

　　“那你准备去哪？”

　　“青岛，我在欧洲逛够了，得回国了。青岛算是我的最后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