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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番外一 ...

  •   《淡蓝色的花朵》

      早些时候,学生们都带着花来了,一束束的白玫瑰、洋甘菊和迷迭香,一捆捆的百里香,就这么郑重又羞怯地堆在大礼堂演讲台脚下,我越过长桥,穿过拱门,一路都能闻见清新的水汽,和幼嫩芳香的气息。
      她迟了五分钟才到场,如若不是临时有事,这便是一种尊贵的礼仪。在他们生活的那个世界,请柬上的时间,和真正可以到场的时间总是有微妙的出入,倘若无法读懂这心照不宣的礼节,就不属于他们社会的一员,我想,这是我只能坐在台下的原因。但更多的原因她没有说明。
      这是一年之中最甘美的时节,城堡早早就挂上冬青木花环的装饰,圣诞树在各个大门的入口随处可见,德安妮丝第二次接到邀请,重新回到这里,我敢说迪佩特校长一定欣赏着她身上的某种特质,以至于能原谅剩下的错误——至少我这么认为。
      实际上,她和霍格沃茨的联系比我想象的要紧密得多,许多渴望成为傲罗的高年级生都曾在秋季开学时参加过部里举办的招聘会,那也是她负责的。
      ……啊,我有必要说明,这位我必须随时关注和监管的对象,就是德安妮丝。

      “您好,这位先生,感谢您的提问。关于‘傲罗是否需要面对权力的诱惑’,我的看法是,比起和权力的诱惑作斗争,傲罗的首要难题是和擦肩而过的死亡周旋跳舞。这是一门行走在刀锋上的艺术,如果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我会为您推荐魔法部其他的空缺职位。”
      “哦?您听说了我家族的黑魔法?关于这一点,我相当负责地告诫您,我强烈建议您不要尝试死灵法术,众所周知它会带来严重的后果。”
      “什么后果?死亡。”
      “我为什么没有死?很好的问题。我差点儿就死了,亲爱的。”
      “死灵法术其他的危险性?很显然——召唤死灵需要支付昂贵的代价。”
      “我支付了什么样的代价?小先生,您还真是穷追不舍啊。那不妨由我来满足您的好奇心……”
      讲台上,德安妮丝微微一笑,答道:“我的灵魂。”

      之后还有几个学生大着胆子向她提问,但我已经开始走神。在我的印象里,德安妮丝从未正式而公开地谈论过她家族里的法术,而半年前在斯托皮亚庄园发生的事件档案,我也没有权限查看,我想,对她从危险的研究中幸存下来的事实,我也是心怀好奇的。这大概是我接下这份工作的主要原因。
      她会告诉我更多吗?我无从得知。演讲台上的德安妮丝穿着一身水蓝色西装,领口佩戴着一枚明黄的水晶;绸缎的材质让西装显得波光粼粼,仿佛她把一条冷冽的河水穿在身上了一样。
      我回过神时,大礼堂里已经响起掌声阵阵,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了起来,“文斯缇娜?”麦格教授搂着一叠练习簿,勉强腾出双手,也为德安妮丝鼓起掌。
      我站起来,向麦格教授问了好。
      “我记得你。”麦格教授说,“你是1922年毕业的,高分进了执行司。”
      “是的,教授。而您姿容依旧。”
      人群中,我看到许多教师的身影,他们都面带微笑,看着德安妮丝,为她鼓掌。
      我发现了,即便她在英国国内乃至整个欧洲名声都不怎么好,但令人惊讶的是,人们都爱她。
      几个低年级的学生从我身边跑了过去。他们矮小得像几只萝卜,校服的长袍都要拖到地上。他们跑过去,拥绕在德安妮丝身边,这时我才意识到,自毕业之后,这还是我头一次返校。
      而每一届、每一届的孩子们依然年轻。

      演讲结束后,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德安妮丝登下楼梯,前往魔药教授的办公室。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本上了年纪的精装书,对教授说,这是她从部里的禁书库找到的,为了完成他的委托,她还特地请了半天假呢。
      教授接过那本书,立刻翻阅起来。她从袖口抽出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一串日期。
      “我建议您做一份抄本。在规定的时间结束前,我会来取回它。”
      从魔药教室出来后,我才得知她和许多老师依然保持着书信的往来。许多她毫无头绪的药剂和走私案件,曾蒙受夏普教授的帮助。

      她要等的人还没到,于是我们在长桌上坐了下来。一些斯莱特林的学生邀请了我们,于是德安妮丝和我坐在了小蛇们中间。他们兴高采烈地讨论着黑魔法,丝毫不顾校规的禁忌,他们每个人的名字后面,都有一个显赫的家族姓氏,即便我将这些对话写进工作记录,将来也是要被销毁的存在,于是我缄口不言,听着德安妮丝兴致勃勃地探究那些幽深而危险的学问。
      没过多久,长桌就摆满了食物。一只只银盘里盛着填满水果和香料的烤鸡,烤得金黄焦脆的鸡皮上撒了茴香,草药的香气浸透了鲜美的鸡肉,很快我面前的这只整鸡就被瓜分殆尽。
      炸鸡腿和火腿三明治紧随其后;接下来,还献上了奶油意面,罗勒海鲜汤,蓝莓馅饼,浇了蜂蜜的牧羊人派,用糖浆灌满了的蛋挞和热可可,五彩斑斓的甜甜圈……德安妮丝鼓着腮帮子说这里吃得比魔法部好上几百倍。
      我在心里偷偷记下,打算下周去部里述职时,一定要借她之口,向特拉弗斯反映一下单位伙食的品质问题。

      甜点。是那个时刻吗?邓布利多教授出现了。
      长桌上的学生陆陆续续离席,一些用精致瓷器装着的小蛋糕留在桌面上,邓布利多教授驾轻就熟地在德安妮丝身边坐下,拉过一碟草莓蛋糕,尝了一口。
      “你来了?”德安妮丝说。
      大家都见怪不怪了。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他们俩关系好得特殊。
      邓布利多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礼物盒子,德安妮丝接过,拆开,惊呼了一声。那是一枚银质的胸针,上面是一个骷髅的图案,被一道紫色的闪电贯穿。骷髅以浮雕的形式雕刻在底盘上,周围嵌了一圈细碎的紫钻。
      “喜欢吗?托一个在南美洲工作的学生带来的。”邓布利多看着她,目光称得上溺爱,“是阿兹特克巫师手工制作的护身符。这个符号在他们的文化里是‘被亡灵守护的人’,我就想到了你。这东西是安妮的,我对自己说。”
      德安妮丝抚来回抚摸着那条将骷髅一分为二的紫色闪电,看起来爱不释手。她在邓布利多身边时,看起来就像一个骄纵的孩子。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德安妮丝,或许他们之间粉红泡泡的气息过于强烈了,我两口喝完银杯里的南瓜汁,就要起身道别。
      邓布利多教授抬起头,对我说:“文斯缇娜,我与校长打过招呼了。你今晚睡在格兰芬多的寝室里吧,我让级长带你去。辛苦你了。”
      我注意到他眼底淡淡的青灰色,心知这位教授一定是又被特拉弗斯问讯过了。每月一次,他们都被安置在监视下。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到一丝愧疚,但那愧疚很快便消散了。
      一个高年级的男生来到我面前,“请跟我来吧。”
      我回头看了德安妮丝一眼,她抬起头,朝我笑,眼睛弯弯的,“放心吧文斯缇娜,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我点点头,将她和她的教授情人独自留在了礼堂的长桌上。我想,我可以睡个好觉。

      我睡得很好,甚至还做了梦。梦中我见到了自己的母亲,也梦到了小时候。家族的落败让母亲脸上蒙尘,不仅变卖了祖宅,连祖父母的私人日记和信件都被拍卖了。它们搁浅在旧书店或跳蚤市场,在这些被廉价甩卖的旧纸残页中,飘荡着一股衰落的气息,这就是文斯缇娜背后的家族。
      和我家族的没落不同,德安妮丝将她手里的斯托皮亚产业打理得很好,甚至在这萧条的境况里还维持着逐年增长的利润。在多数周五的日子里,她早早下了班,出现在拍卖行,低价拍下一些没有人要的旧日记本和信件。泛黄的纸页上记录着逝去的年岁、青春和爱情,有时还能找到几条有趣的咒语。
      她把祖父的日记本买下,送还给我,就像她卖给其他人人情一样。……出乎意料的是,我对此并不反感,因为我的母亲见到那本日记,是高兴的。

      从格兰芬多的塔楼醒来,这感觉令人恍惚,照镜子时,我甚至觉得自己年轻了好几岁。
      这天是星期六,又临近圣诞节,学生们都懒洋洋的。许多人在城堡各处的阳台、走廊和庭院里晒太阳,有些手捧书本和讲义坐在石凳上背书,这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和德安妮丝不同,我做学生时,是个顶无趣的优等生。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除了努力工作,自己还有什么别的爱好,所以我也常和她出入拍卖行,即便大多数拍品我都买不起。
      德安妮丝睡到很晚才起床,几乎下午一点才来到礼堂吃午餐,长桌上的食物大半都冷了,邓布利多教授端着一个餐盘从壁炉里走出来(我猜那也是教师福利,她说),给我们呈上牛排,奶油蛤蜊汤,酥皮烤饼和那种巴掌大小的蓝莓馅饼。
      这之后,他们商量着去霍格莫德逛街,老实说,我很不想跟去,毕竟这是休息时间,而且对方还和情人在一块儿,我就别自讨没趣了。但德安妮丝非常体贴,她知晓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没有让我为难,主动邀请我道:“文斯缇娜,和我们一起去逛逛吧。我请你喝黄油啤酒。”

      我跟在两人之后,三步路的距离。既不会干扰到他们讲悄悄话,也不会跟丢目标。实际上,德安妮丝和邓布利多相处时,永远保持着礼貌的社交距离,并不会做出任何亲密的举动,在不熟悉的人眼里,可能只是毕业了的学生来找老师叙旧吧。
      我在后头,欣赏着德安妮丝走路的样子。她有一副老派贵族的体态,走路时带着猫科动物的庄严和优雅,尖尖的下巴微微扬起,透露出些许的矜贵和傲慢;这让她显得像中世纪王座上的公主一样高不可攀。假如她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那一定是橱窗里作为展示用的、相当有分量的三重冠冕:奢华,耗费了几百几千个工人几个世纪的时间才能打造出这么一顶,不可被购买,只能与地位相配的人产生关联。这个想法让我感到愉悦。

      霍格莫德非常热闹,和城堡一样也装点上了圣诞节的饰品。蜂蜜公爵门口的圣诞树上,甚至挂满了手指饼干和甜甜圈,在店主的盛情邀请下,每个看起来像孩子的顾客都会被送上一口甜滋滋的蜜饼,当然,我说的是德安妮丝,店主给了她两块。
      她在魔药材料店买了些成品药剂,一些乳香和没药,以及迷迭香的叶子。
      只是为了闻它的香气,她解释说。
      邓布利多在镇子里遇到几个熟人,和他们聊起了天,于是德安妮丝和我先去三把扫帚酒馆喝酒。
      我们先喝了一轮黄油啤酒和火焰威士忌,然后德安妮丝神秘地对我说,要让我尝尝“新玩意儿”。这新玩意儿一定是我没见过的。
      果然,她钻进吧台,和酒保说了几句话,就从酒柜上取出几只瓶子,依次是龙舌兰、君度酒和蓝香橙,随后用一枚青柠在杯沿擦上一圈,然后将酒杯倒扣入盐盘。
      她铲起一勺冰块送入调酒壶中,然后用量杯量取龙舌兰、君度酒和蓝香橙,又加入青柠汁和糖浆,摇晃了一会儿,一杯蓝色的鸡尾酒就出现在我面前。
      “麻瓜喜欢的饮料。”她神秘地说,“据说,杯沿蘸上的盐粒,是调酒师的泪水呢。”
      “为什么?”我问。
      “为了纪念他早夭的情人玛格丽塔呀。”德安妮丝笑眯眯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邓布利多教授走了进来,找到我们,在桌边落座。他也端起酒杯尝了一口。
      我看到德安妮丝被苦味弄皱的眉心,不由得偷偷笑了。
      “很漂亮的酒,”邓布利多说,“我想,你可能会喜欢多加点糖浆。”
      他抽出魔杖,朝德安妮丝的杯子指了指。枫糖浆的香气弥漫开来。我们又喝了几轮酒,德安妮丝其实早就醉了,却一直嘴硬说自己相当海量。她醉酒的特征是:整个人放松下来,失去上班时那种西装革履的精英感和紧绷感,反而变得随意又甜美,喜欢傻笑,调侃邓布利多教授说他已经跟他的变形学月刊私定终身,然后跑到吧台大声宣布今晚她请客,让大家随便喝,并神秘兮兮地询问酒保,问他知不知道亲吻一匹会喷火的龙是怎样的感受。
      邓布利多教授摇摇头说,“文斯缇娜,你还挺能喝的嘛。”
      我板着一张脸,大舌头答道:“海量,海量。”然后一头栽倒在桌面上。

      从无梦的酣睡中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我慢悠悠地洗漱,穿衣,似乎真的重新变成了那个霍格沃茨的学生,全然忘了自己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餐桌上,我和德安妮丝大眼瞪小眼。邓布利多送了我们一人一只礼物盒,说是茶馆的帕笛芙夫人送来的醒酒茶。
      “昨晚,帕笛芙夫人也是三把扫帚的客人。托你的福,喝了好几杯免费的黄油啤酒。”
      德安妮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但她扬起下巴,做出那副矜贵的表情,收下了这份礼物。
      “替我谢谢帕笛芙夫人。就说,她的礼物就和她本人一样迷人。”
      “我会如实传达的。”邓布利多笑眯眯地说。
      他在德安妮丝脸颊上亲了一下。我看到她脸红了。
      她急匆匆把盘子里的食物塞进嘴里,抓起餐巾抹了一把嘴唇,就拉上我说,走了,文斯缇娜!我们还要去忒休斯那里报道呢,我可不想又被他说你怎么总是迟到耍大牌。
      我朝邓布利多教授道别,教授笑着点点头。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们穿过大礼堂,来到庭院,走上长桥,直至尽头。
      被那爱的目光所追随的,那个被爱者,小小的厄洛斯,她甜蜜的舌尖沾满了罪孽,这个林纳德·德·拉梵多玛蒂柯的女儿,犯下无数骇人听闻罪行的魔女……在教授那充满眷恋、渴慕和爱意的目光中,我第一次明白了她真正犯下的罪行。
      在这每个人都渴望财富、权力和被爱的世界上,唯独她想要自由。

      Fin.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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