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尽之言》蘑菇不吃芝士

3、新的开始

　　自从上次江寻看了柏清的文章后,对他简直赞不绝口,不过也难怪,理科班的学生总没有那么感性,害得江寻大半夜改他们的作文差点被气得睡不着觉.
　　第二天中午,江寻怒气冲冲地走进一班,把作文给课代表叫他发下去.
　　课代表就是沈亦,他发到柏清的作文时,往他桌上偷偷放了颗糖,朝他眨眨眼睛.柏清接受到善意,也对沈亦笑了笑,收下了糖.
　　发完了作文,江寻又照例把优秀作文打印好下发给每一个人,看看眼前一群作文偏题偏得不知东南西北的兔崽子她就来气,开始点名批评几个人:"我们班这次作文我只能说差得出乎意料,那么多人跑题.我是不是刚教作文的时候就告诉你们要审题、审题再审题,你们给我写了什么?啊?"
　　说着,她点了一个人起来读作文:"来张絮,你来告诉我,你的作文题目是什么?"那个叫张絮的男生站起来,一眼就看得出是反面教材:"老师,要不算了吧."他试图找回点面子,
　　江寻一拍讲台:"算什么算!你敢写就得敢念,读!"
　　张絮支吾了一会儿,最后破罐子破摔:"道义的发展论."
　　全班愣了几秒,随即爆发出一阵美,连江寻都气笑了:"行了,坐下."
　　但还是忍不住嘲讽几句:"下次记得写本书给我看看,八百字写道义发展论,这题目还真敢起。"
　　班上又是一片笑声,江寻拿起手边的打印纸,说:"这次的优秀做我打印的是柏清同学的,学学人家,理科又好,作文又写得好,一帮人成天偏题也不害臊."
　　接着分析了柏清的作文结构和中心立意,把这篇作文来回夸了好遍才肯罢休.
　　直到下课铃响,江寻叫柏猜去了办公室,给了他一份省作文赛初赛的文件,叫他回去好好准备,柏清谢过她,回到班上.
　　刚到座位,柏清就看见桌上有张纸条:"昨天或许冒犯到了你,很抱歉,请不要生气."除此以外,还有一块小饼干, 柏清不动脑子也知道肯定是袁羽放的,他不由得想笑,一个男生怎么会这么别扭,不过看着小熊图案的饼干又觉得有点可爱.
　　一直到上课,袁羽才从门口走进来,刚坐到座位就听见柏清说:"我没生气,就单纯心情不好,你不用道歉的."
　　袁羽愣了愣,反应过来他是说纸条的事,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扔半响才憋出一切"那
　　就好."
　　柏清心里暗暗发失,却也没有再进行这个话题.
　　晚自习回家,柏清很幸运地没有淋到那场毫无征兆的雨,而是踩着颗刚落的雨点进了家门.
　　柏母依然在门口等待,柏清也照例给她一个拥抱,一个习惯持续了十七年,从未改变.
　　进门后柏清没有直接进房间,而是同相父闲聊了几句,看上去心情不错.
　　这样明朗的心情在他身上并不多见大多是低着头,沉默的,或是冷脸易怒的.
　　柏母很高兴,问他："宝贝,今天在学校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柏清其实也不知道这样的心情是从哪来的,只因为一块饼干听起来似乎太荒谬了,于是随口说:"今天语文老师推荐我去参加省作文比赛."
　　其实从不到大柏清一直都在参加各类竞赛,没有格外喜欢过哪一个,但柏母听了还是很开心："那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我们小清最棒了.”
　　"嗯."柏父也笑着应和她.
　　没聊几句,柏清就进了房间,简单洗漱过后,再一次凝视着床头柜的药瓶,只是这次回过神后,他没有叹气,而是直接上了床,他近几年又一次想尝试一次,不依靠药物的睡眠.
　　从小学三年级开始,柏清就有轻微的抑郁和焦虑倾问,到四五年级,病情就经发展到重度,几乎每天都要靠药物入睡.
　　那一段最难熬的时间里,柏清觉得自己像一个疯子一样,做什么都没兴趣,有时候没由来得想掉东西、发脾气.
　　后来情况逐渐稳定他也接受了自己的心理疾病,努力地想要康复.
　　他试过不吃安眠药入睡,可最后的结果无例外的一致,于是他每天吃安眠药,像别的孩子吃钙片一样平常,他学会了和疾病相处,却怎么也学不会接纳他的胎记.
　　一个晚上,柏清想了很多,以至于他忘了去数"一、二、三",从前被迫入睡的夜晚在今天显得格外舒服.他没有因为睡着而焦虑,而是放空着自己的大脑.
　　最后,房间的钟刚过一点,柏清的呼吸声就平静下来,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柏清从床上坐起来,惊讶于自己居然真的睡着了的事实.
　　看着窗帘底下透进来的几缕晨光,他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变好.

　　接下来的一周都过得非常顺利,柏请把初稍交给了江寻,江寻只稍微改动了一点就上交给了学校.
　　同学都很友好,没有人对于他戴口罩的事感到好奇,反而经常干什么都带他一起.
　　其中和柏清关系最好的就是袁羽.
　　柏母因为怕柏清胎记的事被别人嘲笑,特地向马主任申请了不上体育谋,柏请也没有意见,原本汗湿乎乎地黏身上就让他感到不舒服,这样一来更乐得清闲.
　　但那天,袁羽看见柏清独自一个人待在教室里的背影,心中忽然一动让几个男生先走,自己又折回教室.
　　柏清看到他又回来,有些惊讶,但也没有放在心上,只顾着写自己的题.可刚写了一步证明,就被袁羽打断了:"你会打球吗?"
　　柏清皱皱眉,还没说话袁羽就找补道："我问一句,没见你上过体育课,有点好奇."说完又补一句:"你别生气."
　　见着眼前人小心翼翼的样子,柏情不由得舒展眉眼:"没事,我会一点点"袁羽见他没再皱着眉,松了口气,"那你想打球吗?我带你去没人的地方,口罩"他顿了顿,"不摘也没事,但运动一下总是好的."
　　其实袁羽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但没想到眼前的人思考一下,竟点了点头.
　　柏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可能是有一瞬间,袁羽逆着光,眼睛里有一种他不忍心拒绝的东西.
　　袁羽带着柏清绕大半个校园,柏清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学校居然这么大,他一路听着袁羽跟他说这里是什么东西,哪里经常有小情侣你会,害得人家以为那里闹鬼.
　　他讲得很好,引得柏清也会忍不住问下去,"然后呢.""真的啊”看着身边的人由沉默变得鲜活,袁羽勾起到唇角,连声音都带着笑意.
　　终于,表羽把柏清带到一块水泥地上,柏清四处望了望:"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吗?"袁羽有些得意:"当然有了,这里没监控,知道的人很少,有些人会把手机,器材藏在这里,从来没被发现过."
　　但是为什么不直接带我去操场一起上体育课."柏清有点奇怪.袁羽挠了挠头:"你上次不想摘口罩,我想着如果去大操场万一出点什么事很麻烦,所以就带你来这儿了,至少有什么秘密不会被太多人知道."
　　说话间,风吹动树梢,有一处光斑恰好打在袁羽的脸上,柏清一时有些愣神,他没有想到,会有一个仅仅相识几天的人,因为自己偶尔发的一次脾气特意想这多,那一刻,他第一次具象化地体会到"真诚."
　　见眼前的人久久没有说话,袁羽有点忐忑自己是不是太自作主张,万一人家真的只习惯戴口罩呢?是又想开解释,可还没张开嘴,就听见柏情说"谢谢."
　　"什么?"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谢谢你为我想这么多,我确实有些事不太想被别人知道,但或许下次,我会把它告诉你."柏清冲袁羽笑笑.
　　袁羽愣了愣,看着柏清眼睛里的认真有些不好意思:"没事."说完转身从一旁的工具间里摸了个篮球出来,抛给柏清："试试看?"
　　柏清顺手接过,颠了两下试了试手:"来."
　　在阳光下奔跑的时候,柏清许多年来又一次感受到自由.
　　他早习惯呆在家里教室里、医院里、听音乐、写题、吃药治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以至于到了今天,当他接到那个篮球的时候,觉得心潮澎湃,才想起来——
　　这一个年纪,本就该是这样的.
　　柏清的球技其实不错,但因为疏于锻炼,体能有些跟不上,袁羽就会时不时停下来,等他调整好呼吸再开始.
　　一节课,本该是枯躁平常的,因为袁羽,让这一片时间发了光,
　　回到放后,柏清才觉出口罩被汗染得有点湿,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去厕所换完才觉得心里舒服了.
　　柏清到座位上坐见,徐琳转过身有些八卦地问:"刚刚体育课你和羽哥去打球了"柏清点点头,不太明白徐林为什么这副表情.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徐琳倒吸一气：“那块水泥地？""啊."
　　"我靠!小帅哥有你出息啊!"徐琳惊得差点从椅子蹦起来，她的大嗓门引来几个人,纷纷问怎么了.
　　徐琳说了一遍,同围的人和她发出了旧款惊呼.柏清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怎么了?""你不知道,那了地方能得上是羽哥的地盘了,他只告诉过我们班几个要好的人,剩下班的没一个知道的.而且后来他不太喜识别人经常跑那里,也就没什么人去了,今天他居然亲自带你去,天呐,小帅哥,你知道这什么概念吗?"徐琳说一串,柏清下意识点头,反应后过来后又摇了摇头.
　　徐琳八卦着,一时连袁站在自己身后都没注意.
　　柏清正想提醒她,就见袁羽冲他挑了挑眉,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柏情在心里暗笑:幼稚.
　　所幸徐琳反应还算快,敏锐地察觉了什么,识趣地闭嘴.
　　袁羽这才从她身后走回自己座位,嘴里还不忘凋侃几句:“怎么不说了?我倒听听你还知道多少."
　　徐琳看得出他没生气,暗暗把心放了下去,嬉皮笑脸地说:"不敢不敢,下次再在背后嚼你舌我天打雷劈,真的,"说着要发誓.
　　袁羽摁下她刚竖起起的三根手指"免了,你德性我还不知道.别把小朋友带坏就行."说着满眼含笑地看向柏清.
　　一句"小朋友"平等地轰炸了方圆的几个人,一个个都不可置信地看着袁羽,但始作俑者却跟没事人一样,戏谑地笑着.
　　柏清也有点懵,但又觉得不太服气:"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小.""直觉."袁羽随意地说.
　　可柏清还是不死心:"我生日6月20,你几号?"
　　这下连徐琳都忍不住笑了:"小帅哥,你哪来的自信羽哥肯定在6月20号之后出生啊.”袁羽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我1月20号,不好意思,比你大16个月.”说完还用手了个"六"的手势,表情十分欠打.
　　"好吧."柏清在口罩下撇撇嘴.
　　这一天的阳光很好,柏清不由得走神,望向窗外.
　　毒辣的阳光,肆意地铺洒下来,不远外的操场不时传来正在上体育班级的嬉闹声.
　　柏清的思绪也随着风飘了很远,和着蝉鸣,不知飞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