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轮回》蓬絮

46、抽卡

　　“噔噔，你的同伴未能完成全部贴纸收集。
　　现在请玩家在台下人群中选出你的同伴，祝愿你牵手成功。”

　　机械音似乎没有之前那么活泼了，但陆云初没顾上这个：“失败了？怎么会……难道知照受伤了？！”

　　“噔噔，请玩家尽快做出选择。”

　　林知照晚了一步，他转头看向最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NPC，对方貌似比其他NPC更灵活一些。
　　铭牌上的名字是赵究，林知照多看了几眼这人的脸，猛然发觉这是黄毛那个死在校门外的朋友。之所以第一眼没认出来，是因为这个人的样貌好像被催熟一样，看着年长了几岁。

　　当林知照分神思索这件事的时候，台上的陆云初已经朝他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陆云初在高台边缘停下，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在高处。林知照抬头看着青年，在某一瞬间两人的视线似乎有短暂的交错。

　　陆云初屈膝蹲下，向下伸出了手，他双目所见仍旧是一个个仿佛陷在浓密雾气里的人影，只能凭借每一次正确贴纸出现的方位去推测林知照的位置。

　　林知照看着近在咫尺的手掌，余光里已经变成NPC的赵究嘴角勾起一抹笑，而后抬起手，眼看就要搭上陆云初的掌心，忽然高处青年并起手刀迅速劈到赵究侧颈，动作快到林知照的视野里只闪过一道残影，中击的赵究直接被巨大的冲击力带翻在地。
　　那只手再次垂下，林知照看到他食指上沾染的一点符纸灰烬，猜到是陈尚他们不放心又给了什么符防身，只是用在这里不够划算。

　　陆云初没多看狼狈倒地的人，对方顶着林知照的脸，他心里觉得特别不爽。
　　他轻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开玩笑，我怎么可能认不出知照……”

　　下方的林知照看他嘴唇张张合合，也懒得去想这家伙在嘟囔什么，抬起手轻轻搭到对方掌心里，莫名觉得这一幕很像是在举行什么奇怪的仪式。

　　“噔噔，恭喜玩家牵手成功。”

　　不远处黑皮教官看到陆云初安全跳下了高台，脸色骤然变黑，看着更像一块行走的人形炭块了。
　　“怎么可能……”

　　“教官，”脸上没什么获胜喜色的林知照走过来，“我选择心愿卡。”

　　教官冷哼一声，愤愤地说：“呵，愿望达成只有50%的几率，你确定要心愿卡？”

　　林知照动作悠然地掏出另一张卡片递过去：“我要同时使用幸运卡。”

　　教官眼皮狂跳，但手里的是货真价实的幸运卡。

　　“我希望所有人跳过今天全部的训练内容，直接进入夜晚休息时间。”林知照毫不拖泥带水地许了愿，速度快到陆云初还没从幸运卡上拉回注意力。

　　教官咬牙说：“好。”

　　他答应得干脆利落，在陆云初还没把自己的疑问问出口前，天色就骤然变暗。
　　皓月当空，黑皮教官丢下一句“晚上查寝”，就带着满身憋闷的怨气离开了。

　　回宿舍楼的路上，陆云初才有空问起了幸运卡和挑战的事。

　　原来中午分开前，林知照借走了徐怀远的探铲，后来和虚尘探索教学楼时尝试使用了这个道具，他们在教学楼的墙壁中挖出了一张幸运卡和一张真实之眼。
　　真实之眼被虚尘带回校医室，顺利打开电脑看到了里面的文件。

　　正如探铲的广告词所说，一挖挖祖坟二挖挖宝藏，简单来说很像是一个抽象版的抽卡工具。
　　但除了仅有的两个有效道具外，他们还挖出好几次变异的尸体，一个午休过得是又惊又喜。

　　林知照看了眼神色冷淡的僧人，深知这位是运势极佳的欧皇，否则怕是一个道具都捞不着。

　　之后又简单说了下赵究“死而复生”的事，多些脑子一起思考，猜测的结论会更全面。

　　在交叉路口分开前，几人停下来，林知照拉着陆云初去了一旁说话。

　　“从挑战结束你就一直心不在焉，是奇怪那些提示都恰好是你能接触到的？”林知照开门见山地问道。

　　陆云初深呼出一口气：“你也发现啦？”

　　林知照点点头：“其实经过此事，我忽然对障主有了些许猜测。还记得昨天刚入障时那个叫卫画的女生来找你说话，她是你的粉丝。”

　　陆云初扯了扯汗湿的衣领：“你意思是，障主可能是我粉丝，所以才会故意出一些我能猜得到的提示？如果这样，就得重点观察一下女生们了。”

　　“不错。”林知照想到黑皮教官吃瘪的脸色，忍不住笑了笑，“我挑战的人是教官，按理说提示应该是他来出，那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把我们的路封死。”
　　后面的话不用多说，想来是教官发现自己原本设定好的提示被改了，所以最后才会是那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大型障运转机制特殊，生人和亡魂障主都对障有一定的掌控力，不像在普通障里那样，生人障主自己都未必知道身处何地。

　　约好晚上的行动路线后，六人分开去往自己的宿舍。

　　虚尘中午回去后没来得及问那份诊断报告的来历，只得拖到了晚上。

　　“吕医生。”校医室里，虚尘叫住正要进里面房间的男人。

　　男人脚步一顿，僵硬地转过身：“有、有什么事？”

　　虚尘拨动着手上的佛珠：“阿弥陀佛，小僧托施主做的事，不知可否办好了？”

　　“……嗯，假肢已经给他们装上了，你可以去检查。”吕医生后背贴着紧闭的门，对面前和尚的畏惧溢于言表。

　　虚尘颔首：“有劳，施主随我一同去探望一下吧。”

　　吕医生身上写满了抗拒，他舔舔还沾着脑浆残渣的牙齿，说：“不了，我得去给里面的学生看病，很忙。”

　　待在里面房间的是拿着精神疾病诊断报告的陶思，虚尘大师的视线绕过他落到门上完好的符文上：“阿弥陀佛，吕施主竟还懂精神科，真是博学多才，贫僧正想与你探讨一二。”

　　“……”男人想到那折磨人的诵经声，不敢与他硬碰硬了，挪着小碎步往旁边移开，“我突然想起来还有、还有报告要写，先回房间了。”
　　正想跑路，又有点舍不得，只好强撑着威胁道：“你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别动我的食……病人！”

　　等人走了，虚尘推门而入，上面的符文亮了一下，又很快隐匿形迹。

　　白天大家都见证了好几种非死即残的惩罚手段，午休时都知道要查寝，也不敢乱跑，洗漱后就躺到床上催着自己尽快入睡，也好少面对那些怪物。

　　到现在，来到这个陌生又恐怖的地方已经将近24小时了。
　　这些被拉进来的学生和老师中不乏有胆子大的，有人无意中发现了后颈上数字的增加方法，又从某位老师那里得知要凑够多少分才能升班。

　　于是在林知照他们顾及不到的角落里，数不清的暴力事件正在发生着。
　　一旦清楚有逃离的办法后，几乎所有人都想为离开这个荒诞怪异的地方做出努力，这是人性。

　　深夜，女寝。

　　崔语避开宿管的房间，悄悄溜到一楼某角落等人，按计划她要等老大和虚尘大师过来后一起行动，这已经是争取后的，不然什么任务都轮不到她，因为老大嫌她才成年没多久。

　　她正扒着窗户无所事事，忽然看到男女宿舍楼中间的空地上多出几个黑影，还有团白花花的落在地上，等人都走开了，轻手轻脚挪到近处观察的崔语才看清了地上的东西——那是一个全身赤裸伏在地上却不敢哭出声音的女生。

　　对面的男寝阳台上响起了窃窃私语，这样的声音多了，那些脏乱不堪的词句便隐隐传到了崔语的耳朵里。
　　崔语咬着食指，满脑子都是在障里感情用事殴打生人算不算违纪。

　　到底是于心不忍，崔语出去把外套盖到了那人身上，顺便看清了这张被泪水模糊的脸，竟然是老大提过的陆哥粉丝，卫画。
　　男寝阳台有人吹口哨，骂她多管闲事，崔语懒得看谁这么缺德，默默退回宿舍楼里。

　　她一早就跟入障的女生们打听过，一中初中部有个大姐头叫冯琴，陈棋的女朋友，卫画就是跟着冯琴混日子的，没少欺负无辜弱势学生。
　　敢把卫画这么扒光衣服丢出来，也只能是冯琴带人干的了。说的不好听点，这就是狗咬狗，大的咬小的，崔语出于同情盖件衣服已经是仁至义尽。

　　“阿姨，就是她夜不归寝！”
　　身后忽然传来说话声，崔语一回头，手指着她告状的女生看清是她，身体还抖了两下，可能是没料到多管闲事的人是她，一个跟特调局有关系的人。

　　宿管阿姨眉头皱得死紧：“同学，谁准你半夜在校园逗留的？”
　　她走近了几步才看到地上还有一个人，说话声音凶巴巴的：“还有地上的，你们胆子不小啊！”

　　林知照快速排查了一遍男寝的厕所，后从男寝不正常的躁动中察觉到不对劲，恰在阳台上看到了崔语和只裹着件外套的卫画被宿管带进去的画面。

　　女寝楼下，林知照先和虚尘碰了头。

　　“看来是都知道加分的方法了。”听林知照说明情况后，虚尘冷淡的声音略微沉了几分。

　　有一群不明情况的生人捣乱，难度无形中又提升了，他们只能尽快想办法推进进度条。

　　虚尘轻声说：“陶思的报告单是一个叫谭双的NPC给的，因为谭双下楼梯时踩空，陶思扶了一把，那张报告单算是谢礼。”
　　不过像这么有礼数的NPC，在障里更显得怪异。

　　“谭双……”林知照想了想，“是我刚进来时带我去超市的NPC，这么好心吗……算了，先去看看崔语那边。”

　　两人顺利摸到宿管房间的窗户外面，听到里面传来卫画的哭诉，大意是说冯琴因为男朋友陈棋的事在骂陆云初他们无能，作为TK团粉的卫画反驳了一句，不曾想触了霉头，被憋着火无处发泄的冯琴狠狠骂了一通，然后扒了衣服丢到外面。

　　林知照挑了下眉，虚尘双手合十，无声念了句“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可是，满天都无神佛。
　　林知照看着他，扯唇无声笑了下。

　　虚尘读懂他的意思，依旧面色冷淡地对着林知照，慢慢伸出一只手放到自己胸前。
　　师父说，佛在人心。

　　林知照眸色微暗，垂下眼，似乎继续观察起了屋里的动静。

　　世人心俱生妄念，妄念因疯魔而成障。
　　魔障亦在人心，岂非是和神佛同生一处？

　　忽然间，一种皮肉被生生捅穿的黏糊声传了出来，过了几秒，才响起卫画丧失理智般的哀嚎。

　　林知照和虚尘对视一眼，后者微微摇头。
　　崔语还在里面，真到了危急关头她不会坐视不理，许是里面的人做了某些激怒NPC的举动，才引来这样猝不及防的灾祸。

　　“谁在外面？！”
　　不知何时来到窗边的宿管声音倏然在头顶响起，林知照眼也不眨抽了张隐匿符遮住两人踪迹，眼神示意虚尘不要动作。

　　少顷，宿管仍皱眉盯着围墙，像是在穿过这堵墙跟什么东西对峙。

　　待到这种令人忐忑的危机褪去后，林知照似有所感回头看了眼围墙。
　　墙那头……好像有什么让他感觉熟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