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轮回》蓬絮

45、挑战

　　绳索上，为首的徐怀远回头看了看仍旧坐在车里的虚尘，然后开始了动作，左右手不停交换，顺着绳索一下一下往右边挪。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绳索上的一个个背影，莫名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心酸。

　　不到十分钟，一个戴着手套的女生双手疼得几乎失去了知觉，一个不小心绳索就脱离了掌心，她惊慌失措地抓住了旁边人的衣角，却连累了毫无防备的人，两人一齐摔在了地面上。
　　黑色的皮质手套掉到地上，露出女生的一双褪去皮肉只剩骨头的手。

　　黑皮教官越发靠近的脚步声像死神一般降临，女生看到自己的双手后抓狂大叫，被她拽下来的男生崩溃得抬脚蹬她，嘴里胡乱骂着脏话。

　　教官看着地上这一幕，却是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林知照停住动作，静静等待惩罚内容，好确认下一步行动。

　　“啧，才刚到—”教官看了看手表，“八分十六秒，看来你们上午的训练成果很差劲，需要好好复习一下。”

　　那两个学生被强行绑住手腕吊到了绳索上，其他人要想过去就变得更麻烦了。

　　徐怀远轻咳了一声，见林知照看过来，他动了动手腕，示意对方那两捆绑手的绳子不太对劲。

　　“骨肉服帖…手套果然有问题。”林知照轻声说，“绳子，上吊捆人……”

　　仿佛在印证他的话，被束缚的男生和女生忽然感觉手腕上的绳子像蛇一样环绕着游动，从手腕，慢慢爬过整条胳膊，最后是虚弱的脖颈……

　　“报告，”林知照忽然出声，教官迅速走了过来，“教官，我要挑战你，就现在。”

　　挑战？陆云初眉头紧锁，但是注意到林知照平淡的神色，猜出对方可能掌握了其他信息。
　　他的视线无意和虚尘大师撞到一起，和尚点了下头，陆云初顿时心安几分，看来是跟午休时他们两个的行动有关。

　　趁午休时间探索完教学楼后，回到校医室的虚尘成功打开了那台始终黑屏的电脑。

　　校医室的第二台电脑上，记录了被隐藏的第三种晋升/升学方式，即从学校的老师或教官中选出一人发起挑战，挑战成功将会拥有两种选择。
　　选择一是一次性升五班，选择二是心愿卡，但心愿达成的可能性是50%。

　　林知照是奔着心愿卡发出的挑战。
　　而且挑战进行时，其它活动会中止。

　　教官眯了眯眼：“好，我来想想比什么。”

　　其他人都被放了下来，双脚重新落地，同样用了手套道具的都对着自己骨肉分离的手失声痛哭，那两个险些被麻绳卷住脖子勒死的学生更是喜极而泣。

　　少顷，教官说：“倒是有一个游戏，但需要你再找一个人。”

　　徐怀远、虚尘、陈尚……
　　林知照摸着外套兜里的卡片，做出决定：“陆云初，过来。”

　　本以为绝不会是自己的陆云初眼睛一亮，一边揉着手腕一边走了过来。

　　黑皮教官带着他们去了正对着校门的大广场，那里有一个长方形的高台，大约一个成年男性的高度，比一般的升旗台高出许多。当然，这里也没有旗杆。

　　陆云初踩着铁架上去后，教官让人搬开了架子。

　　“我找了三十个学生来陪你们玩这个游戏。”教官说完，他口中的三十个NPC就从教学楼的方向跑了过来。

　　人到齐后，高台四周光滑的瓷砖壁上忽然多出了密密麻麻的贴纸，每一张纸上都写着什么内容。

　　“台上能隔绝所有声音，他在上面看台下所有人都会是你的模样，你的神态举止也会被模糊化。”教官颇有兴致地陈述着游戏规则，“你要通过他给出的提示找到正确的贴纸，并念出上面的序号，找齐所有信息后他才能认出你。你们相认的时候，游戏就能结束，也代表你挑战成功。”

　　台上的陆云初皱着眉头看着下面，他听不到任何声音，而下面人全都是林知照的脸，甚至更后方徐怀远他们也都如此，但神态举止上又完全看不出什么，甚至连自己上来前林知照的位置都忘掉了，就好像他有关林知照的部分记忆被封住一样。

　　怪不得陆云初是这副表情。
　　林知照抬头看着他，从那双漆黑眼眸中读出几分茫然。

　　教官继续道：“如果他认错了……”

　　林知照转过头：“会怎样？”

　　“他会死。”

　　林知照和三十个NPC一起围在高台四周，目光在尚且不能看清内容的贴纸上掠过：“好。”

　　黑皮教官看了一眼心惊胆战的其他新生们，嘴角翘得高高的，愉快地宣布道：“那现在，游戏开始。”

　　与此同时，高台上的陆云初听到了一声机械音宣告游戏开始，他遮掩着内心的无措站在中央，然后听到机械音嘶啦啦发出一阵噪音，很快又恢复正常，这次机械音变得有些欢快。

　　“噔噔，玩家知道你比划我来猜的游戏吗？我相信你一定知道！
　　接下来玩家需要将我给出的提示用动作展示出来，由你的同伴根据提示寻找符合条件的信息贴纸，集齐一定数量的贴纸后你们将有机会相认哦！
　　预祝玩家和同伴牵手成功！”

　　“……”所以其实是要他表演吗，陆云初有点后悔，这活应该徐哥来更专业对口，他经验不足啊。

　　“噔噔，第一条提示要来咯！”
　　“鹿安时期，南邺国咸和帝的陪葬品中有一样东西最受咸和帝珍爱。”

　　陆云初眼皮一跳，这是考历史来了吗……

　　不过，他最近几个月一有空就恶补鹿安时期的史料，不然换成之前他还真说不清南邺的咸和帝是哪位。
　　但是人家最珍视的陪葬品是什么，这个问题是不是太主观了，揣度圣意要砍头的，不是，所以答案应该是什么？

　　在第一条提示公布后，四周的贴纸内容也终于露出了真面目，林知照慢慢走着绕了一圈，过目不忘的本事发挥作用。

　　一分钟后，台上的陆云初忽然抬起右手，捏着空气低头在腰间做出了系绳的动作。

　　钥匙？玉佩？香囊？还是那块…双凤佩？

　　陆云初重复几遍这个动作后，静止了两秒，微微低头很认真地看着面前的空气，又扭头看着身侧的位置，目光顺着划到侧前方，半晌又抱臂欣赏东西一样一点点往旁边挪。

　　林知照当即垂眸去找和玉佩有关的贴纸，他知道陆云初记性不错，却没想到对方还能将那天在a市市博一起看展品时的动作复刻一遍。
　　白玉飞天纹佩，咸和帝澹台渊的陪葬品之一。在那个展馆里众多华贵精美的头面首饰中，那枚玉佩显得有些朴素，但却是对澹台渊格外重要的一样东西。

　　循着记忆找到了画着那枚正确的玉佩图样的贴纸，林知照刚伸出手，就有一个NPC横插一手要去抢，他眸光一凛，反手捏住NPC的手腕拧断推开。
　　解决了这个，其他NPC也纷纷涌上前来捣乱，林知照指间幻化出一张符纸，符文光芒一闪，将一个NPC的手烧得只剩下了指骨。

　　后颈位置一阵发烫，林知照感知到上面多出一个数字2，紧接着又变成了4。他动作顿了下，符纸化烟散去，从主动还击改为了小心避让。
　　伤了两个人，加了四分。但林知照不好继续出手，他直觉这个分数会变成麻烦。

　　前两种晋升方式看似很稳，但方式一明显比方式二容易许多，反而像是陷阱。

　　林知照左右闪躲，控制着力道没再伤人，费了点时间将那张贴纸拿到手。

　　下一刻，陆云初听到机械音播报贴纸收集进度加一的消息。

　　后面接连十几条提示，两人配合着都有惊无险地完成了，陆云初意外的是自己竟然都能猜出答案，就好像这些题是为他量身定做一样。
　　台下因不便攻击而受到牵制的林知照也在抢先撕下正确贴纸的过程中，发现错误贴纸会遭遇电击，于是借着这点小惩罚反坑了几回NPC们。

　　“噔噔，最后一条提示了哟！胜利就在眼前！”
　　“鹿安时期政治家裴曦最后一次去往边关时，带走了临安公子的某样东西。”

　　好好好，陆云初抓狂，首尾都是鹿安时期的知识，真够有始有终的。
　　但是，谁能来救救他，这么私人的事哪有人记载过啊！

　　等等……陆云初一愣，忽然灵光一闪，想起这个问题的其中一位当事人不就在台下，他只要表演一下裴曦接过东西，然后再演一个万箭穿心而亡就行了。
　　前面都是这么含混着演，林知照都对上了他的脑回路，这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只是等他按照心中所想表演完，台下的林知照却头一次停下了步伐。
　　裴曦死前收到过什么东西，除了隆祐帝下达的圣旨，也只有私下里与旁人往来所赠，这种事他怎么可能知道。

　　迟迟没有等来收集进度加一的声音，陆云初有些慌了。
　　如果挑战失败，知照会不会有危险……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思索如何表现临安公子的形象，好一会儿才想出法子，就地躺下表演了一个缠绵病榻的柔弱公子，还用手比了个一放到头顶。忽然想起上次见到的那个齐寒泊也是病秧子，就加了一段单手弹琴的戏。
　　完事后，他继续举着一，做出了把东西递交给别人的样子，然后多伸了一根手指，一变成二，重复了一次最开始的动作。

　　林安曾有一把用惯了的琴，只是大病一场，后来便不知所踪。院里小厮说他抱着琴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琴就不见了。
　　今日误打误撞让他想起一些，琴消失的时间，差不多正是裴曦即将离京的日子。

　　不抢贴纸时，NPC们不会主动发出攻击。林知照迈开步子，寻找贴纸的意图减弱许多，引得NPC对他虎视眈眈，却一直没冲上前来。

　　场外的陈尚急得来回走动。
　　这些NPC也真够欺软怕硬的，柿子专挑软的捏，前面黑皮教官说挑战失败，死的会是陆云初，这句话他听到了。
　　现在又看到林知照忽然变得不急不慌，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

　　如果陆云初选错了，会死，这是这个游戏公平公正的惩罚结果。

　　林知照在台上青年的正前方停下脚步，他已经看到了正确贴纸的位置，上面没有古琴的图样，只是用两三行汉字描述了古琴的所有外观细节。
　　其实早在林知照绕着高台走的第一圈，他就已经注意到了这张贴纸。因为上面描绘的古琴与他用过的那把完全一致，这才引他多留心了一下。

　　心中有一道声音告诉他，你不是一直都想除掉这个人吗，摆在面前的正是一个顺理成章的好机会。
　　将错就错，这个脱离你掌控的存在就会永远消失。

　　林知照很少会这样犹豫不决。
　　最后他还是朝那张贴纸伸出了手，可即将触碰到贴纸的一瞬间，突然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抢先抽走了薄薄的纸张。

　　林知照眸光微暗，正要掰过那人的胳膊，耳边就忽然响起一道响亮的声音。
　　是NPC大声喊出了那张贴纸上的序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