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轮回》五更雪

42、晋升

　　第一夜还算安好，夜晚时长和外界几乎一致。

　　除了大部分学生都因为半夜自动醒来几次，恰巧看到同寝NPC一边瞪着自己一边表演午夜自杀的一百种方法而备受惊吓，导致精神不佳外，教师宿舍那边只有陆云初和秦悟两个倒霉蛋撞了鬼，前者有符箓自保，后者被连夜出警的陈尚救下了。

　　众人来到餐厅集合，林知照四人打好饭到靠窗的位置坐好，准备各自汇报一下情况。

　　陆云初刚要开口，忽然瞥到一个很惹眼的东西，到嘴的话顺势拐了弯：“学校里怎么还有光头？”

　　徐怀远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沉默了几秒，不确定地吐出一个名字：“虚尘？”

　　正啃包子的陈尚噎了一下，直到视野里的光头带着一名女生各自端着饭来到跟前时才咳嗽完。
　　他看着虚尘大师圆润光洁的脑袋，惊讶道：“我去，秃驴哥，你怎么也进来了？”

　　虚尘照常无视他的称呼，双手合十拜了一拜，嗓音明澈而冷淡：“阿弥陀佛，林施主，徐施主，陆施主。”
　　最后轮到陈尚，他目光冷漠得好似陌生人：“陈施主。小僧虚尘，莲华寺弟子。”
　　他放下手盘起佛珠，把胸前的铭牌露了出来，上面标的是“校医室心理老师虚尘”，无形中又给林知照当头来了一击。

　　陆云初看着他的身份好奇了一会儿。

　　林知照稍稍颔首：“莲华寺，可还是清城的古寺？”

　　虚尘点头：“阿弥陀佛，正是。”

　　以前的清城，现在的b市，是……裴曦的故土。

　　林知照的目光落到另一位女生身上：“你是崔语？”

　　“嗯嗯，老大猜得好准。”崔语眼睛一亮，又赶紧给自己洗清嫌疑，“我不是要逃课，我才感觉到入口在靠近，还没来得及躲就被拉进来了。对了，我看到了初始场景，应该是在女厕所里，地上有一本书，但没等我看清字场景就塌了，然后就碰到了校医室门口的虚尘大师。”

　　虚尘郑重地点了点头。

　　林知照默默记下初始场景，只是目前的信息让人完全摸不到头绪。

　　徐怀远说：“看来你们是最早到的一批，买了什么道具吗？”

　　崔语吸了口豆浆，说：“我买了墨水，5分，大师选了蓝牙音箱，10分。”

　　陈尚也把他们这边的道具情况归总了一下。

　　两边一沟通，虚尘身份最特别，他独自住在校医室，那里有两台电脑，但同事的电脑里文件内容和陆云初的相同，他自己那台却怎么也打不开。

　　“军训三天，按那个通知写的应该就是在操场，不分班级，具体项目未知，没提急救医生，但专门配了个心理医生。”陆云初回忆着昨晚看到的文件，“三天后的汇演也只说在操场。然后是晋升方式，我的那份是方式一……”

　　简单来讲，晋升/升学的第一种方式是看每个人后颈的指标，满15分可升一班，一次性满100可升一级。
　　初始班级不论师生都是初一十班，依次升到初一一班，然后是初二十班，以此类推。乍一看这样的划分结构有点草率，但实际上很多学校都把同一级学生按成绩分班，以便分配师资，所以障里这样设置也不是完全瞎扯。

　　陆云初说完，陈尚继续跟上：“我昨晚去救那个叫秦悟的老师，之后他跟我说他知道晋升的方式二……”
　　其实是当时秦悟被吓得尿都出来了，再加上白天里这人言行恶劣，狠狠把陈尚恶心了一通，他救完人觉得有点不爽，就顺口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发现才会被怪物找上门，没想到竟然误打误撞逼问出了有效信息。

　　晋升/升学的第二种方式，文化课成绩。老师或学生可以按需进行考试，但每日每人只限一次。老师可以要求本班学生全部考一次，学生可以要求自己考一次，每次都是考全科。
　　学生单科满分可升一班，全科满分可升一级；老师所属班级全部学生均有单科满分可升一班，单个学生全科满分可升一班，全部学生均全科满分可升一级。

　　这种方法拼的就是学生的文化课水平了，很公平公正，甚至在障里，怪物们还能保证不会让作弊者蒙混过关。

　　几人一阵沉默，林知照莫名觉得心里平衡了许多，毕竟一听就知道老师的晋升条件更苛刻。

　　这里对学生时代最为了解的崔语苦笑了下：“全科满分几乎不可能，我们老师说中考高考语文和英语的作文一般不会给满分，好像是满分作文要经过好几轮核验还是啥。现实都这样，更别说这是在障里，总之，我觉得第二种可以先pass掉了。”
　　其实这种方式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如果只求一班一班的慢慢升，学生每天最多能考试两轮，努力达成几次单科满分，用不了几天就能升到初三一班。但这只是理想化的状态，没人能保证满分答题。

　　陆云初说：“还有一点，这里的试卷题目真的会跟外面一样吗？”

　　即使条件苛刻，他们也别无他选。因为能接触到电脑的人都知道，所有通知的最后有一条相同的标注。
　　——请各位老师同学努力升班，争取早日成为初三一班的一员，成功毕业！

　　这是出障限制条件的明示。

　　经过昨晚，餐厅里一片死气沉沉，仿佛在配合生人低迷的情绪，NPC们也都保持了沉默，只偶尔有窃窃私语，放眼看去有些分不清两方人的区别。

　　不知安在哪里的喇叭忽然响了起来，里面含混不清地发出通知，让新来的师生前往操场集合。

　　吃饱喝足的虚尘站了起来：“小僧的安排与诸位不同，暂且别过。”

　　陈尚忙招呼了一声：“秃驴哥，你自己小心啊。”

　　虚尘离开后，剩下的五人直接去了操场，刚到操场入口的一棵大树下，就听到前面草坪上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唉博哥博哥博哥，别，别在这儿打架，咱得先想办法出去啊……”
　　被人拉着的黄毛忿忿地看着面前的几个男生，紧握的拳头气得发抖。

　　林知照一眼看出热闹中心是自己的室友，至于引发争执的另一方，他看了看那边的两男两女，说：“云初，那个是昨天你的那个小粉丝，卫画。”

　　陆云初没记住人，刚要张口就听那个黄毛放了句狠话：“操，陈棋我告诉你，你他妈的是在杀人，等出去看你爸还保不保得住你！”

　　“坏了。”陈尚一听就知道这群小崽子肯定是去作死了，赶紧跟徐怀远一起过去询问情况。

　　那头为首的男生陈棋不以为意地嗤笑一声：“胡说什么，不就死个人吗，而且是他自己非要出校门，关我屁事？”

　　眼见黄毛就要暴走，陈尚及时上前把人拦住了，语气有些严肃：“谁出校门了？”
　　昨天他跟徐怀远就警告过这群生人，不要出校门，不要招惹NPC，没想到才过去一夜就有人找死。

　　陈棋用目光上下扫了扫陈尚，满眼的不屑：“切，装什么，不就一个靠粉丝捞钱的小明星，还敢冒充警察，骗傻子呐？”
　　旁边的卷发女生冯琴抿了抿刚补好的口红，不耐烦地拽拽他袖子。卫画则满脸不自然地偷偷看着陈尚。

　　黄毛怒视着陈棋，倒还勉强残存几分理智：“他抢走我朋友的手表扔到了校门外面，我朋友出去捡手表，然后……”
　　他脑子里闪过那副血腥的画面，顿了会儿才续上后面的话：“我朋友的身体突然炸开了。他死了，他被害死了！”

　　血肉横飞，就在他们眼前。

　　始作俑者陈棋耸耸肩：“我又不是故意的，不就一块破手表嘛，我赔点——嗷！”

　　话没说完，他整个人忽然被一脚踹出去四五米远，捂着肚子疼得起不来。

　　徐怀远看着突然动手的陈尚狠狠拧了下眉，说：“怎么这么暴力？是被那个道具影响了吧？”

　　陈尚故作柔弱地揉了揉太阳穴：“sorry啊同学，这里的道具对成年人有精神影响，我不是故意的，没事吧你？”

　　“煞笔，警察就能动手打人啊？”冯琴底气不足地骂了一句，骂完才想起去扶陈棋起来。

　　同样忍不下去的陆云初走过来加入战局，抢先用了无赖的台词：“人也没动手啊，都道过歉了还要怎样？而且他也没死，赔点医疗费得了。”

　　被林知照推过来的崔语心里大喊痛快，但还是赶快发言补救了一下真正的官方形象：“那个，其实特调局是跟官方合作的重要民间组织，顶多算半个警察。所以你们犯了事不想直接挨打还是得去找正规警察，就算蹲监狱或者吃枪子，也不用这么疼不是？”

　　好赖话都被他们说了，这时候操场入口那边正好进来几个NPC老师，陈棋阴森地笑了下：“等出去看我爸不弄死你们！”说完就抽着冷气捂着肚子走开了。

　　后半段只有围观的份儿的黄毛咬紧牙关，心里的气稍稍散了些，但想起校门口的场景，还是会很难受。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黄毛抬头一看，陈尚安慰似的看着他说：“外面的警察会给你朋友处理好后事，别多想了，活着出去要紧。”

　　“他爸是c市的市长。”黄毛突然说。

　　“哦，”陆云初叹口气，摇了摇头，“家门不幸啊。”

　　“……”黄毛左右看看，发现他们四个的表情如出一辙，好像真的只是在惋惜市长的儿子是个间接杀人犯。
　　四个怪胎，他慢吞吞说了声“谢谢”，跟另一个男生转身走了。

　　教导主任再次出现，拿着喇叭喊集合，旁边还站着几名教官打扮的NPC。
　　像现实里一样，军训正式开始前教导主任说了一大堆没什么用的套话。

　　林知照几人分散站在人群最后方，方便观察全局。

　　陈尚前后挪动几下，等几个同伴都朝自己看过来后，他摸了下后颈，手垂在裤腿边比了个二。
　　意思是，打完刚那混小子后，加了两分。

　　林知照稍稍点头，收回视线。

　　购买道具有不同加分，打人也加了分。道具的作用可能有自保，打人也勉强算作自保，难道采取措施保护自己就能加分？
　　不对，障不可能这么好心。而且关于道具的问题还没有定论，想想那些恶意满满的广告词，未必是对持有者有好处……

　　“……好，下面我们进行第一项专项训练，引体向上！”教导主任依例讲完废话，已经步伐轻快地离开操场，现在说话的是一名黑皮的教官。

　　在教官发完话后，跑道中间围着的草坪上，一排排的单杠拔地而起，整整齐齐地展露在众人眼前，粗略估计有一两百个。
　　而新老师和新生的人数也差不多近两百。

　　林知照看了一眼单杠的样式，总觉得人站在下面很像是在等待断头铡的落下。

　　一人一个，仿佛真的在等待着接受审判。
　　有罪者受死，无罪者非死即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