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轮回》蓬絮

41、宿舍

　　跟前面两人空手而归不同，后进超市探索的陈尚和徐怀远各自买了一样道具出来，在收银台结账时发现了一个异状。

　　“老大，云初，看这里。”陈尚背过身低下头，银灰色发尾下，后颈位置上微微发红，此刻上面凭空多出了一个红色的数字，像是沾着血勾画上去的，莫名有些瘆人。

　　徐怀远也转身低下头给他们看了一眼，果不其然也有类似的，只是两人的数字不同，一个5，一个15。

　　陈尚站好，边整理衣领边说：“我买了一捆麻绳，徐哥买的探铲。付账的时候按完手印就觉得后脖子烫了一下，应该是购买道具付出的代价。”

　　徐怀远点头：“只是还不知道这个数字用途何在。”

　　陈尚又补充了一句：“道具在出门的时候消失了，我能感觉到它在我身上，但可能只有用到的时候才能拿出来。”

　　他们三言两语交流完目前的发现，很快有个挂着教导主任铭牌的NPC过来，短发中年女教师的模样，一看就是灭绝师太级别。

　　女人不知从哪儿掏出个喇叭，试了试音开始发言。
　　“好了大家安静啊，道具购买时间马上就截止了，宿舍人员安排已经贴在那边公告栏上了，各位新来的老师同学尽快回自己的宿舍，为明天的军训养足精神，争取在三天后的军训汇演上展现出最好的表演！”

　　林知照顺着NPC手指的方向看到一排公告栏，此时周围已经聚了好几圈人，其中NPC和被拉进来的好奇心旺盛的学生数量对半。
　　陆云初戳戳他的胳膊，林知照扭过头，看到一男一女两个老师朝他们走近，前者皱着一张国字脸，后者怯生生的满心恐惧，看清林知照几人模样时忽然有些看直了眼。

　　“那个，你们真是警察？”男老师推了推眼镜，试探地问了一句。

　　他说话的功夫，注意到这边情况的另外三位老师也纷纷小跑过来，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

　　林知照轻轻“嗯”了一声。

　　陈尚的手从兜里出来，两指夹着一个专用来唬寻常民众的特调局证件。
　　五位人民教师脑袋凑一起接过来看了看，其中一个胆子小点的女老师简直要喜极而泣。

　　徐怀远放轻语气安慰道：“不要自乱阵脚，我们是专业人员，会竭尽所能保护你们。”

　　一直提心吊胆的女老师低下头快速眨眨眼，害怕被四周的学生看出自己身为老师还先崩溃：“谢谢警察同志，谢谢，我叫李映，是三中的语文老师，那边有两个是我教过的学生。同志，我们现在到底是在哪儿啊，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另一位戴着无框眼镜的年轻女老师还算冷静，虽然也不可避免地感到恐惧，但心理素质要强上许多。
　　她冷着脸拍拍李映的肩膀，说：“我是李喻，二中老师。警察同志，请问你们了解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陈尚瞥了眼陆云初，随口道：“不能说了解，但比你们知道的信息多。”

　　他才刚说了一句，后过来的那位男老师就指着徐怀远嚷嚷起来：“你们骗人！他根本不是什么警察！”
　　不得不说，这位长相一般，气质有些猥琐，尤其开口说话后就有种原形毕露的不适感。

　　林知照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秦悟，别这时候抽风，”李喻冷冷喝住他，“你为什么这么说？”

　　名叫秦悟的男人满目怨恨地瞪着徐怀远，仿佛瞬间忘记了自己身处的陌生环境：“我老婆就老拿这男的照片看，还看他演的破电视，他妈的给老子扣绿帽的能是什么—”

　　嘭——
　　一铲子下去，秦悟掺满暴戾的话音戛然而止，短促地惨叫一声后，龇牙咧嘴地蹲下去抱住了脑袋。

　　手握凶器的徐怀远垂眼看着他，表情自如得好像自己什么都没干。

　　陈尚嘴比脑子反应得还快：“打得好，满嘴喷粪，屁话真多。”

　　陆云初则是被徐怀远突然来的操作吓了一跳，但看到秦悟的样子又觉得解气。他拿过那把探铲用手敲了两下，有点好奇这个道具的真正技能。

　　而一直沉默的林知照却是意味深长地看向徐怀远，等对方反应过来说了声“奇怪”后，他才慢慢开口：“尽量不要用道具，可能会影响使用者的神智。”

　　重新收好探铲的徐怀远皱了皱眉，看向林知照等人的目光隐隐含着忧虑。
　　他情绪收得快，很快转向蹲在地上的秦悟，还有其余四个惊呆了的老师，脸上露出亲和的笑容：“抱歉，我不喜欢有人这样跟我讲话。演员是我的兼职，信不信由你们。”

　　这么蹩脚的解释，连刚才有点颜控的女老师唐舒都没怎么信。
　　国字脸的眼镜男，也就是钟肆，他倒是十分嫌弃地撇开了头，但针对的人是秦悟，仿佛多看地上这人一眼都会嫌脏了眼。

　　跳过这个小插曲，话语权最大的林知照转身朝不再拥挤的公告栏走去。
　　众人各怀心思地记下了自己的宿舍号，然后不得不遵从NPC安排去往自己的房间。

　　教师宿舍楼和学生宿舍楼在同一条路上，坐北朝南，中间隔了座三层的餐厅。

　　眼看大部分学生都渐渐离开这里，即将跟他们分开的林知照拽了下陆云初的袖子，低声问他还剩几张符箓。

　　这个问题的答案陆云初像是铭刻于心，不假思索地回道：“一张收录符，还有两张攻击的。”

　　前面的陈尚回头看了一眼，林知照垂眸将三张收录符塞给陆云初。
　　怪物战力不详的情况下，收录符比攻击符好用。而且他亲手画的收录符威力巨大，一般怪物都能被困住，产生的时间差足够他赶过来。

　　这里有两栋工字型的宿舍楼，男生宿舍靠南，另一边是女生宿舍，大门统一朝东。

　　楼里没有电梯，林知照一路爬上五楼都还气息平和，刚走到504门前，就听到里面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他推门进去的一刹那，屋里的七个人都停止讨论朝门口看了过去，搭配上墙皮都掉了的破旧宿舍环境，很像鬼片布景，还真有点让人心跳失衡。

　　“谁啊，你也是学生？”扒着栏杆跟其他室友快要贴到一起的黄毛男生一脸嫌弃地看着他，语气带着几分不客气，大概是十几岁的青少年特有的嚣张。

　　在这一刻，某人对自己被归为学生身份的怨气达到了顶峰。
　　“嗯。”林知照面上仍是比传销人员开嗓忽悠人时还要轻柔的神情，再加上让人如沐春风的气质，倒是很适合做骗人的勾当。

　　另一个左耳戴耳钉的男生怪怪地笑了下，跟黄毛嘀嘀咕咕说了什么，然后黄毛盯着林知照打量了一会儿，满脸不屑，他抬了下下巴说：“你睡门后的床铺。”

　　林知照没理会熊孩子的话，他大致扫了一眼，十二人间的宿舍，六张上下铺，面前这七个学生里有四个都是NPC，包括戴耳钉的这个，就这样他们还能聊得这么热闹，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喂，说你呢，警察叔叔。”最后的称呼被黄毛用一种让人听了不怎么舒服的语气说了出来，很符合林知照对“坏学生”的刻板印象。

　　林知照想了想，教师宿舍大概率是单人间，条件会好很多。
　　他一路上来时注意到学生宿舍全是多人间，并且每层都只有公共水房和卫生间，一楼靠近大厅的宿舍是宿管阿姨的。以上很符合现实里大部分中学的宿舍结构。
　　“这里的人你都认识？”

　　黄毛一只手按到床上，摸不着头脑地左右看看：“你什么意思？”

　　林知照看了看几人的铭牌，全是初一十班。
　　想想这里三个生人都还只是未成年的学生，好坏暂且不论，他好心提醒了一次：“李期，你知道c市正在挖掘的古墓在哪里吗？”李期是戴耳钉男生的名字。

　　李期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问，先是愣了一下，张了张嘴没回答出什么。

　　看他的反应，黄毛脸色登时就变了，就跟屁股底下安了弹簧一样跳开了。
　　要知道一中刚发现古墓那阵，消息在c市几所学校里传得很疯，一个个都巴不得墓是在自己学校，学校还专门开会说让学生老实点别偷溜去一中凑热闹。

　　“我草……”
　　504里一阵鸟语花香飘过，八成是知道最后来的这位不好惹，四个学生NPC都卸下了伪装，原本青春洋溢的面容上霎时浮起阴恻恻的笑。

　　许博，也就是黄毛，他脸色难看地站到了门外，另外两个男生像是他跟班，也小鸡崽子似的躲在林知照身后。

　　另一边，教师宿舍一楼。

　　目送五个忐忑不安的老师各回各的房间后，111宿舍门口，陈尚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陆云初，生怕这小子有事硬抗不呼救，被陆云初抓着一把符箓炫了回富。

　　陈尚在110，徐怀远在112，都在陆云初房间的斜对门。

　　进门后，陆云初犹豫了下要不要反锁，一边琢磨着一边准备试试门锁好不好开，结果定睛一看，锁竟然是坏的，只得抛开这个问题不谈了。

　　屋里就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套桌椅，桌上摆了抬电脑，陆云初研究了一会儿，发现竟然不是摆设。
　　电脑一开机就自动登录了聊天软件，上面只有一个群聊，陆云初拨动鼠标翻了翻，教导主任昨天发了一份文件，下面跟着一溜“收到”，包括陆云初这台机器发出去的，时间显示跟电脑时间一致。

　　“……”完全没动过键盘的陆云初咽了口唾沫，摸着鼠标的手有点犹豫，最后视死如归地点开了那份文件。

　　文件标题一目了然——《关于我校新一届师生入学军训安排及晋升/升学方式的通知》。

　　“军训……汇演……”为防止有文字陷阱，陆云初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下去，到“晋升/升学方式”部分时，看到后面标了个“方式一”，再往下翻却提示已经到达底部。
　　老老实实记下上面的内容，快气笑了的陆云初隔着空气锤了锤桌子，然后摸了摸自己后脖子上微微发烫的地方。

　　与此同时，男寝504，林知照站在阳台上往下看，天似乎越来越黑了，但他还是能看到下面经过的NPC们的动作，和先前观察到的一样，他们都会习惯性地摸自己的后颈，也就是陈尚和徐怀远身上出现数字的位置。

　　身后房间里，被林知照干脆利落收拾了一顿的四个NPC也老实了，都默不作声待在自己床上，倒是前头最张扬的黄毛眼睛发光似的盯着林知照看。

　　“你们在超市买了什么东西？”

　　听到自己的新晋偶像主动提问，黄毛马上说：“我买了瓶墨水。”
　　另外两个在现实里混混一样，但到了障里就原形毕露，没吓尿就不错了，根本没敢乱买东西。

　　林知照看了黄毛一眼，后者心领神会解释了起来：“我爸老说我肚子里没二两墨水，我这是对墨水有点PTSD……咳，买过来刺激一下大脑。”

　　“……”

　　504一片寂静后，林知照看了眼漆黑的天色，说：“小心使用，先睡吧。”

　　天色变化异常，NPC毫无反应，只有莫名其妙进入障中的无知生人们在难言的恐惧中悄无声息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