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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打卡第十二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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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清,不用每天都来看妈妈,学习要紧。”
“妈妈,我在这里也可以看书。”
宁游清趴在母亲的病床边,尽力表现出轻松的模样。
“我们小清要考哪个大学呢?”
“嗯……C大。”
“这么近!”
“我想多回家看你。”
“妈妈很高兴……”
在宁游清大部分的记忆里,妈妈都是一个很壮实的女人。在病逝前夕,她瘦弱的手放在宁游清的头上,极尽怜爱地抚摸着。
宁游清则闭上眼睛,想象着他们没有在医院,想象着他的母亲仍旧健康。
妈妈走后,他好像没有任何留恋的东西了。
好好工作,努力生活。为了不辜负妈妈的遗言,宁游清如此生活着。
他在一片迷蒙中睁开眼睛。
医院的消毒水味如此熟悉,宁游清看见吊水瓶和纯白的天花板,耳边有医疗仪器滴滴运作的声音。
……好痛!
随着清醒而来的是疼痛,宁游清说不清自己是哪里在痛。头痛,脸痛,随着呼吸,鼻腔和口腔的黏膜都在痛,胸口也痛。
简直像被放逐到了除了痛什么都感受不到的世界。
宁游清两世加起来,也没有经历过这么严重的事。
……看来这假少爷真的不好当!宁游清心里产生了丝丝同情。
除了痛,浑身上下的关节连接处都泛着酸软,没有一点力气,宁游清从来没有这么鲜明地感觉到自己是一个废人。
又饿又渴。不过现在让宁游清喝水吃饭,恐怕连张嘴咀嚼的力气都不怎么有了。
他住在单人病房里,此时病房里没有人。宁游清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不多一会儿,护士进来查看他的点滴,发现宁游清醒了,遂去通知了其他人。
不到几秒,他的病房就涌了一堆人进来。
蓝可怡走在最前面,她极其悲痛地叫了一声宁游清,趔趄地走进来,因为太着急了差点绊倒,宁礼臣扶住了她。
“宝宝……宝宝,你感觉怎么样?”
蓝可怡伸手摸宁游清的额头。宁游清连脸上都有伤,嘴角裂了一点,脸侧有乌青和擦伤,因为生得白净,这些伤看上去更是触目惊心,好不凄惨。
即使伤成这样,听到蓝可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他宝宝,动弹不得的宁游清还是感到一阵强烈的羞耻,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看到宁游清痛得紧闭双眼,蓝可怡立刻又泛起眼泪。宁游清还没见过这么大的泪珠,噼里啪啦全砸到他的手背上,只一秒,蓝可怡的双眼下就挂上两条潺潺的小溪。
宁游清好想喝水,一开口,能说出的只有气音。
“水,好……宝宝要喝水。”
蓝可怡还是听懂了,立刻拿起吸管杯,递到宁游清的嘴边,宁游清含住吸管,急切地喝了两口,因为喝得太急,没喝多少就咳了起来。
“咳咳!……咳!”
房间里充满了宁游清痛苦的咳声和蓝可怡手忙脚乱的安慰声。
好……好痛!宁游清吃到了苦头,一咳起来,他本来就痛的身体更痛了!宁游清好想就此长眠。
“小清……你肋骨受伤了,慢慢喝,现在……现在已经没事了。”宁礼臣到宁游清的床边,安抚道。
宁礼臣和蓝可怡平时都很注重外貌,此时都憔悴了许多。宁礼臣的头发有些散乱,蓝可怡没化妆,眼睛都哭肿了,脸色很苍白。
宁游清被绑架两天,找到他之前两人都已接近绝望了,仍然无法接受儿子可能变成尸体回来。
他能死里逃生,虽然受了重伤,但终于还是活着回来了,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来病房里的不仅有宁家的人,还有警察。趁宁游清醒来,他们简单问了宁游清几个问题,案件还在调查中。
那个殴打宁游清的绑匪跑了,被抓的是他下面做物流的老板,叫徐志峰。
徐志峰几年前和林杉合作,帮他做运输。林杉和宁礼臣在更早之前有生意来往,后来林杉私自以宁礼臣的名义做担保接了很多吃不下的项目,一直在套预付款,东窗事发之后被宁氏的法务起诉,资金链也就此断裂。
林杉怂恿徐志峰帮他走私,林杉的钱断了之后,徐志峰连人带钱都被套牢在里面。两个人穷途末路,走了极端。
宁礼臣去的那场拍卖,林杉本来也混进去了,想和宁礼臣做最后的谈判,求他多宽限一些时间。
他没有和宁礼臣说上话,宁礼臣做得很绝,在拍卖开始之前,让人把林杉的座位撤走了。
这彻底激怒了林杉。
于是就有了后来发生的一切。
徐志峰被捕,林杉成了亡命之徒,警察还在调查他的下落。
为了让宁游清好好休息,病房里的人没有逗留太久。蓝可怡对着宁游清看了又看,眼泪停了又流。
宁游清喝了水吃了点流食,稍微有了些力气之后,小声问蓝可怡:“妈妈,李修呢?他没事吧?”
蓝可怡:“小修他在门外等着你,他没事,也很担心你……妈咪去叫他。”
宁游清躺在床上,等李修进来。
蓝可怡和宁礼臣嘱咐宁游清好好休息,他们先去问问医生情况。
宁游清听到二人在门口又和李修说话,大概就是照顾好宁游清云云。
李修进了病房,走到宁游清的病床前。
宁游清的尊容很是惨不忍睹,他被歹徒极尽羞辱、毫不留情地打了一顿。
宁游清的嘴角裂了,一侧的眼睛和脸肿起,带着青紫的淤青。身上的淤青更可怕,像用浓烈的颜料涂在白色的皮肤上。
他的一条肋骨骨裂,膝盖严重擦伤,还有发烧引起的轻度肺炎。
李修还记得宁游清被救出来的时候,他穿的西装不见了,裤子脏兮兮的全是灰尘,白色的衬衫上都是血迹。
连李修看了都不由得心头一紧。
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宁游清,李修有种他被重新拼接好,才睁开眼睛,重新呼吸的假象。
“李修。”
宁游清有些吃力地稍微转头看他,他裂开嘴,又牵扯到伤口,露出一个痛苦的笑。
“靠……好痛啊。”宁游清道。
李修走上前来,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一只手按住宁游清的手臂。宁游清的手打点滴打得有点凉。
李修的眼睛转向放在床头的水杯,宁游清气若游丝道:“不喝了……等会儿还要尿尿。”
李修很冷静地答:“我扶你去。”
宁游清很伤心地说:“你扶我去,也很痛……”
李修只能沉默地握宁游清的手臂,他再神通广大,也没办法让宁游清不痛。
宁游清:“为什么你刚才在病房外……不进来?”
李修随意地转开眼神:“人太多了。”
宁游清说话仍旧很吃力:“你、你是社恐啊?”
李修很想让宁游清别说话了。他看上去一点都还没好,说话既费劲,又让人很难回答。
宁游清:“找不到你,我很担心你啊。”
宁游清越是虚弱,越是直球得可怕。李修这辈子没被人这么关心过,停顿了许久,才说:
“我也很担心你。”
担心下一次见到的是宁游清的尸体,担心他真的死去,或者活着,却在受难以承受的罪。
还好宁游清还活着。李修握紧了他的手臂,抿了一下嘴唇。
“李修,你力气好大,握得我好痛……”
宁游清很可怜地说。
李修松开了手。
“还好……没有伤口痛,如果你仍旧在担心失去我,可以继续握……”
宁游清用他那张可怜兮兮的脸对李修露出笑容。
李修把手收起来:“你睡吧。”
宁游清:“我不想睡了……我的试卷有找回来吗?”
李修不知道为什么宁游清这个样子还有心情说些有的没的,他感觉额角青筋隐隐在跳:“没有。”
宁游清:“上面的题,你还记得吗?”
李修:“你安静一点,再多说一句,我不会再教你。”
宁游清立刻安静如鸡。
李修还要上课,每天会抽时间来医院看宁游清。宁游清求他给自己带课本来,李修没理他。
一天没看好,宁游清和护士打好关系,求人家外卖给他带了几套真题卷。因为坐不起来,宁游清在床上歪着脑袋艰难写题,有人来了就立刻压到身下。
这样的养病生活让宁游清感到无比充实。
奋战了没两天,周六早上李修进门,宁游清躺在床上假寐。
李修的手伸进他的被子里,宁游清立刻睁开眼睛,很慌张地说:“哥,你这样有点暧昧了……”
李修从他身下抽出两张物理试卷,一支圆珠笔,一本单词口袋本。
宁游清这么睡也不怕自己硌死。
李修黑着脸看宁游清的试卷,又看看宁游清本人。宁游清的伤在逐渐好转,只是恢复的时候看起来更加严重,眼角和脸侧的淤青更加五彩斑斓,实在让人对他生不起气来。
宁游清大概要等脸上的伤口完全看不出来才能去学校了。即使他本人不在意,宁礼臣也不会放着自己儿子被打成这样出去露面。
等他完全好,起码要一个月。
所以,宁游清要有一个月不能上学了。
李修没有告诉宁游清这件事,宁游清一直误会自己下个星期出院就能去上学了。
就这么一个星期他都安分不了。
“李修,下个星期,我们就可以一起打球了!”
宁游清很兴奋地说。
李修:“你的肋骨没长好。”
宁游清:“医生说多久才能长好?”
李修把他的试卷折起来,很残酷地说:“你再这样,永远都长不好了。”
宁游清一脸“真的吗?我不信”的表情。
好像一条不知好歹,死性不改的傻狗。
李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几乎每天都来看宁游清。
还要关心他的伤势,为他不好好养病头痛,好像很在乎一样地黑着脸吓唬他。
真是令人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