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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贺寿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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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姐遇害的时候曲正在邮局里开会,数十个邮递员两个领导都能替他作证。凶手没留痕迹,曲正有不在场证明,警察所没办法,案子查到这里就不了了之了。
叶家人不肯放过曲正,故意在他家门口泼墨水,无端连累了和他同住的家人。有家报纸登了疑似此案凶手的自白,整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曲正被害得差点丢饭碗,还是邮局领导顶住压力,才使他不至于没了工作。
警察将投稿者拿来问话,那人竟说是有天睡前听见有人敲门,开门后看见地上有几张纸。宋迤在警察局里认证过,留在投稿人家门前的纸张就是叶小姐给唐蒄寄信时用的那种,只是这种纸随处可见,查不出根源。
无论是凶手说要赏叶小姐一个死字还是叶小姐说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都是高警长要查的事。唐蒄照旧来给金芍雪上课,碰见宋迤也会问好,只是不再聊天。
这样的日子从春末持续到盛夏,停驻在金先生过寿那一天。唐蒄照常来教学,金芍雪隔着低头按琴键的唐蒄跟门外站着的金萱嘉用眼神鬼鬼祟祟计划着什么。
唐蒄弹完最后一个音,抬头道:“好了,你弹一遍。”
金芍雪只顾着和金萱嘉搞小动作,全然不知她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唐蒄见她只望着自己不说话,叹息道:“我给你们弹伦敦桥,叫她进来跟你玩吧。”
“你知道我姐在这里?”金芍雪没那么多心思,对着门外笑着喊道,“快进来,蒄姐都晓得你在门后了。”
金萱嘉嬉皮笑脸地从墙后闪出来,唐蒄今天心情挺好,同她玩笑道:“你妹妹学不进东西,都是你害的。”
金萱嘉一点也不惭愧,听见她跟金芍雪说伦敦桥,惊异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家里没事就玩这个?”
跟她提起宋迤,她肯定要借题发挥来帮宋迤说好话。唐蒄这段时间深受其扰,打定主意不跟她说实话:“看就知道了。你是个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吗?看书你不喜欢,绣花你也不喜欢,别人来找你逛街又请不动你。”
金萱嘉倚在钢琴边,说:“天热了就不想动,玩这个最好。伦敦桥要多个人玩才有意思,我去找……”
以前都是宋迤在旁边陪着她们。眼下唐蒄也在,她是不想见宋迤的,金萱嘉生怕弄得唐蒄不高兴,拉过金芍雪吩咐道:“只找两个,你去找芳菲来,再就是尚姐姐,她要嫁三哥,和小姑子玩正好,以后嫁过来也熟络。”
金芍雪跟着窃笑,点头道:“好,我去找嫂嫂。”
唐蒄看着这两人说笑,知道是金先生府上好事将近,三少爷金龙瀚这几年在香港发展,不愧是苏缃教出来的人,混得有头有脸。尚樵是他在广东认识的,两人认识快半年,前几天回来替金龙瀚给金先生送贺寿礼。
跟她一并来的是跟金龙瀚合伙做生意的乔楼东,是广东有名的富商,家里主要做海产。这人耳朵有点不好,说话比旁人大声些,说起话来有点吵到唐蒄上课。
送走金芍雪,金萱嘉又来烦唐蒄,故意挡在她面前说:“哎,你今天下了课别急着走,在这里住一晚。”
唐蒄瞪她:“在这里住?我可不敢。”
“你现在跟我讲话是越来越没礼貌了,以前还愿意叫我声金小姐呢。”唐蒄没表情,金萱嘉了然,“还在生宋姨的气啊?都快两个月了,怎么着都不该不理她。”
唐蒄马上说:“我哪有不理她,前天还和她问了好。两个月又怎么?我要是生气,最好是跟她生两百年。”
金萱嘉一哂:“好呀,你自己上她面前说去。”
“我才不去,去了反倒遂她的意。”唐蒄别过脸去,过了一会儿又说,“你叫我留下来,是有事要我帮忙?”
“呸,我几时叫过你帮忙?叫你留下来是给你酒吃。”她是说晚上的寿宴,唐蒄不为所动,她威逼利诱道,“这是我爸的意思,你要是敢不来,就是不给面子。”
唐蒄看过来,她笑道:“他的面子你总要给吧?”
唐蒄倏而笑道:“我说呢,怎么尚小姐说来就来了,原来是三少爷忙工作没空,她这个新媳妇先来拜谒。”
金萱嘉瞪大眼睛,怕被人听见似的小声提醒:“人家脸皮薄,咱们私下里说归说,你别到尚姐姐跟前讲。”
连金芍雪都知道的道理,她怎么会不知道。唐蒄暗想她多心,爽快地说:“留就留吧,你家房间够就行。”
金萱嘉揽住她的肩膀,大笑道:“哪能亏待你啊?今天你就听我一句,你和宋姨杯酒消恩仇,行不行?”
“还消恩仇,我跟她只有仇。”唐蒄当场翻脸拍开她的手,“你怎么老是劝我,就不会叫她来跟我道歉?”
“她道歉,你就原谅她?”金萱嘉试着要她的保证,唐蒄板着脸不说话,她就垮下气势,无奈道,“宋姨就是这个性子,我也劝过她,她就是觉得自己没错。”
唐蒄说:“没错就不用道歉,我用不着原谅。”
“你就犟吧,我去跟我爸说,叫他劝和你们。”金萱嘉懒得再看她脸色,站起来正想往外走,就撞见刚回来的金芍雪,随口问,“怎么就你一个来啊?没叫到人吗?”
金芍雪停在门口,用唐蒄也能听到的音量说:“尚姐姐说身体不舒服不想动,芳菲和苏太太在草坪上玩秋千呢。爸爸喊你和蒄姐下去,请她写个寿字。”
唐蒄听见了,很识时务地宣布下课。金芍雪笑逐颜开,一回身跑下楼,不用想就知道是冲着秋千去的。
唐蒄和金萱嘉跟在她后面,走得闲庭信步。金萱嘉解释道:“我爸过寿要请人写寿字,每个宾客都写一个,要写到和年纪一样多的寿字才算十全十美。”
唐蒄道:“那岂不是要差不多六十个人来贺寿?”
“六十个人有什么,六百个人都不怕。”金萱嘉自满地说,“写不全就喊家里做事的人来写,沾福气的事谁不想做?写了还能领赏钱,我看他们求之不得呢。”
唐蒄调笑道:“那我也要赏钱。”
金萱嘉回头朝她翻个白眼。看来宋迤还算仁慈,没把那些怨言对别人说,金先生对她还是老样子,金萱嘉就更不用说,她要是知道一个字,必定再也不跟唐蒄有联系。
口风紧就是那人最好的品性了,唐蒄想。下了楼隐约看见厅里几个人站在一起,簇拥着人逢喜事精神爽的金先生,有人抬高手举着一张红纸,显然是在写寿字。
走近了看见宋迤就在那群人里,唐蒄刚想跑,金先生就盯住她,带着得意的声音传过来:“蒄妹妹,你来得正好,我这里就缺个人来给我贺寿,恰见你就来了。”
这下是想逃都逃不得,唐蒄只得走过去,保持着客气说:“是芍雪小姐让我下来的,说是您找我写字。”
“我说她跑那么急,我没说要你来,是她自己要躲懒,故意骗你。”唐蒄悄悄偷看宋迤,金先生扬起手来指着铺在桌上的红纸,说,“你看看,来写一个?”
唐蒄推脱道:“写毛笔字?我上高中以后就改用钢笔,好些年没碰过,我写毛笔字很丑的,还是算了。”
站在旁边的金峮熙道:“有什么,我来带着你写。”
唐蒄诧异地看他一眼,众人似乎要开起玩笑来,金先生立马呵斥道:“当着你老子的面也敢胡调,不仔细看看面前是什么人?寻花问柳惯了从不知道轻重。”
他骂得众人纷纷噤声,金峮熙觉得没脸,忿忿顶撞道:“我是不知道轻重,更不知我老子在哪里。”他没了留在这里的心情,说,“金先生高寿,不缺我的寿字。”
他说完便走开,有人见缝插针,奉承道:“金先生和金少爷日后相处的机会多着,就是千百个寿字也写得。再看三少爷从香港运过来的礼物,那么大一尊白玉雕的佛,我家里供的和那个一比,还没他的肚量大呢!”
众人都笑起来,金先生也延续佛像的肚量,不追究金峮熙的无礼。不知是谁上前铺开红纸,他亲自将笔蘸满墨递给唐蒄:“宋迤会写,叫她带着你写一个。”
宋迤走到唐蒄身边,仿佛两人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她扶住唐蒄拿笔的手,不属于自己的温度罩上来,这回是暖的——唐蒄想,上回扯开衣服时就是冷的。
宋迤抓着她的手写得极慢,写横的时候挟着唐蒄游过去,写撇的时候推着唐蒄缓缓向前。初夏里贴近了都是会觉得热的,因着宋迤要握她的手,所以就更热。不知道宋迤是个什么表情,唐蒄转脸就能看到,但她偏就不想去看。
心绪落在最后一点,宋迤松开她,唐蒄赶紧挪开。金先生端详宋迤和唐蒄合力写的寿字,评道:“好是好,只是看起来既不像宋迤写的,也不像蒄妹妹写的。”
“写下了就是好的,叫蒄姐回家多练练,明年就能自己写了。”金萱嘉乐得看这样的戏,拉过唐蒄和宋迤道,“芳菲她们在玩荡秋千呢,我们仨也要过去。”
金先生挥挥手,金萱嘉拽着唐蒄和宋迤走到屋外的草坪上,陡然停下来笑得直不起腰,边鼓掌边说:“到底是我爸爸有面子,你们两个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就该早点叫他出面,免了我这个月来浪费的口水。”
她像是解决了一桩心病,乐呵呵往前走。宋迤适时说:“你还要过去?苏太太在那边,你又不喜欢见她。”
金萱嘉刹住脚步:“你提醒我了,我是不能去那边。”她想了想,说,“尚姐姐不舒服,咱们去看她吧。”
唐蒄不发表意见,宋迤远远望着尚樵住的那屋窗户,说:“她每天都觉得身体不适,恐怕是不适应这边的气候。”
“有可能,咱们这时候去会影响她休息。”金萱嘉点点头,又笑着对宋迤说,“宋姨就没有水土不服过。”
宋迤没接话茬,金芍雪忽然跑过来,笑着拉过金萱嘉道:“姐,妹妹找你给她念故事书,蒄姐也来。”
金萱嘉掐她一把:“还骗人!爸爸没叫蒄姐写字!”
“哎呦,怎么你们都能说谎话,就我不能说?我不叫爸爸也会叫别人叫的,就像说宋姨,”金芍雪为自己喊冤,指着宋迤说,“我不来叫宋姨也会来叫的。”
金萱嘉看唐蒄和宋迤一眼,笑着说:“这倒是。”她拉住金芍雪的手,谨慎地问,“苏太太不在那边吧?”金芍雪摇头,她高兴道,“那我就去给你们念故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