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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贰拾】关于是绿茶而不自知的狐狸精以为自己是白莲花这件事 ...

  •   “窥探人心很厉害吗?玩弄人心才是高手。”《骗子》一书中写着这么一句话。它没有什么教导意义,它只是一本虐恋悲剧话本。
      大姐鱼半郛拿给肜车昙时,她既悲天悯人又阴暗狠绝地说:“不要去相信爱情啊!我可怜的六妹。记住姐姐说的话,‘人劫’是可以被利用的物品。”
      时间线回到“第二世”伞藏昔无故失踪,肜车昙自告奋勇前往朱华庄禀明师傅纪守砂途中巧遇“人劫”——州司马。
      某处不知名山林。
      路遇丑陋山夫欲对貌美娘子行不轨之事。那娘子容颜堪比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垂于胸前的长辫分三股嵌入翠竹枝叶做点缀,显得清纯动人。内穿棕黄墨兰绣样抹胸,下着青藤纹长裙,外搭青绿薄衫,腰系青丝白玉衿(jin),手挂冰裂飞雪镯,耳垂青泪滴。
      山夫遇此绝色思冀,赠我如此兮不如无生,遂往。
      注:上述辞赋出自先秦宋玉《登徒子好色赋》
      肜车昙畏缩后退,清眸含泪,不慎坠地。
      山夫:(猥·琐上前)“真没想到上山采个菌,都能打到野。哦呵呵!”
      肜车昙:(美人浅言相告)“三姐姐说,秋泄就应该去秋泄该呆的地方,怎生的出来污人的眼睛呢?”
      下一秒,青藤从旁拔地而起,刺穿了山夫的咽喉。猩红的血滴在美人眼下款款滑落,在冷玉容光的映衬下显得夺目晃眼。耳边传来一树叶打落声,积在叶片上的厚雪簌簌散落,飞来一着朱华庄低级弟子□□服饰的男子,举剑贯穿山夫胸膛,直抵肜车昙玉脖。
      男子叫嚣怒骂山夫杂碎,就势踹远。看向娇滴滴的美人时,美人柔弱且楚楚可怜的回眸一探,那凄楚模样既美艳单纯又无辜残忍。仿若做了天大的错事也与她无甚干系。
      州司马:(心脏乱跳了一瞬,随后转头暗骂一声妖孽惑人,最后回身正色,拱手行礼)“娘子受惊,怪在下来迟,娘子可还行走得?需在下稍送否?娘子?娘子!”
      《骗子》一书中有道:路遇一朵俊俏假正经真小人的□□哄骗错付了心。
      可肜车昙想眼前这人:真真好看!既便被这等人所付,也当是心甘情愿。
      肜车昙眼不移他,伸出柔荑玉手搭在来人大手上,缓缓起身。
      州司马见状,暗笑一声,稳妥。
      州司马:(声线柔和)“敢问娘子芳名?”
      肜车昙:(欠身)“小女肜车昙,出身苍术,师从浮云真人。”
      州司马:(故作喜色)“原是师妹!家师乃是朱华庄紫遗烟客,曾与浮云真人同出山月遗风。如此算来,师兄与师妹相遇于此,真是天大的缘法……。”
      注:“尊人”、“真人”、“烟客”此处泛指对得道道人的尊称。
      肜车昙:(在其陈述时小声嘀咕)“就不能是师姐?”
      州司马疑声一“啊”,误以为是自己听岔。
      肜车昙:(重复一遍)“我说就不能是师姐吗?我师傅是名姝前辈的师兄,且先行出师立观收徒。按照辈分,你当称我一句师姐!”
      州司马:(嘴角抽了抽)“师……师姐。”(心下一慌,直觉出师不利)
      肜车昙:(甜丝丝的应称)“哎!师弟年方几何?可否告知姓名?”
      州司马:“回师姐,师弟州司马,二十有八。”
      肜车昙:(不吝夸赞,嫣然一笑)“哇!年轻有为。”
      州司马:(被妖孽所惑,脸色烧红,作揖)“多谢师姐夸奖!师姐人美心善,还从未有人说我厉害。”
      肜车昙:(听其喜赞,靠近许多,水波流转的清眸望进对方躲闪又不住探看的眼瞳)“阿州顶厉害了!方才还救下师姐。阿州莫要在意他人言语,阿州会有人喜欢的。师姐就很喜欢嗯呐!”
      州司马顿了一下,慌乱转身。心道妖孽手段媚人,果真不假。仅是用言语攻心,就惑人心神。必须稳住设法取得大力回魂丹才是正经事。
      州司马:“师师姐来此地,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师弟若帮的上忙一定帮。”
      花痴狐未急应答,单手托腮打量青年红颊。心道果真假正经,但亦是真的让狐看得流口水,甚是对狐口味。难怪会心甘情愿奉献“主干之心”。
      肜车昙:(想起伞藏昔丢失一事,甚为伤心,但不多,声线凄切)“我妹妹丢了,可师傅去了你朱华庄,我正巧往那儿赶去,便遇着了你。师弟愿相送一程否?师姐有些许认不得路。”
      州司马闻言,阴暗一笑,正有此意。
      大力回魂丹自乘劫云临世,世人无不向往,无不绞尽脑汁强攻智取苍术。这其中不乏脸皮厚者直接上门讨要,无一例外被纪守砂抢了钱袋,当了跌打费。他千辛万苦寻来奇珍药材,本意是挽救师妹名姝亏损的身躯,却被师妹执拗劝回,扬言即便死也不吃骗情gay师兄的药。才有了后来者居上智计阳谋百出,州司马亦不例外。
      州、肜二人至此启程,步行于青柠小镇。肜车昙有意放慢脚步,州司马见状再中意不过。二人各怀鬼胎。
      期间,肜车昙假意摔倒,泪落如珠,见者无不怜惜。州司马挑眉,顺势而为。
      青柠镇上热闹非凡,州、肜二人样貌非凡,刚刚踏入就感受到热切的目光紧盯于他们,尤其是盯着只着夏裳的肜车昙,那眼神仿佛凝成实质一下一下从她身上刮过。
      肜车昙瑟缩在州司马后背,手心微微出汗,拽得他肩头衣料都起皱,羞红的脸颊时不时的因跪倚在州司马手臂而颠簸微微贴合即分在州司马脖颈。纵是无意,那微薄的炙烫在冬年末尾亦显得明晃,几乎烫得他心颤。
      州司马羞耻皱眉暗道麻烦,随手丢给卖斗笠蓑衣的摊贩几个铜板,便扯过斗笠蓑衣丢在肜车昙头顶和后背,那热切的目光才叫嚣着停歇。
      残雪堆积在道路两旁,反射着白光,照耀在肜车昙侧脸,她偷瞄着青年抿唇不悦的脸,心中微升暖意。即便知晓对方是还未取得“西瓜”又丢了“芝麻”才感到的不耐烦,也不妨碍她赞赏。
      喜欢一个人不是因为他有多好,而是因为他恰好和想象中的人儿一样。
      单观音:(走在路上,装作看见熟人的样子)“州司马?真的是你!”(佯装适才瞧见前者背上的狐妖)“好啊州司马!你能耐了!咱俩好歹立过娃娃亲,就算你做了道士,这娃娃亲也不是你说退就能退的!你居然当着我的面去碰别的娘子。”(俨然一副妒妇样儿)
      单观音和州司马同属青柠人士,别地叫称姑娘的地界,在他们这儿管姑娘叫娘子。
      肜车昙:(抬头,吓得眼眶含泪,楚楚可怜)“姐姐好凶啊!阿州~”(无意识撒娇)
      州司马:(正经神色入戏,皱眉斥责来人)“单观音!你别无理取闹。我们还没有结亲你就这般是非不分,以后还得了。我师姐也是你能欺辱得的?”
      单观音:(对上娘子凄楚眼眸发呆)“……”
      州司马被晾在一边,尴尬的氛围弥漫在周围,州司马险些因为对方被妖孽迷惑不接茬而崩裂。
      州司马:(沉声叫唤)“单观音?单观音!”
      单观音:(被惊醒,脑子一片空白)“啊?哦!对,娘子要不要去府上喝杯茶?”
      州司马震惊,随即黑了脸。
      肜车昙:(眨巴了一下眼)“……好呀!”
      单府人丁兴旺,单观音排行十七,上头有六个哥哥,十一位姐姐;下头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女眷无数,家丁无数。
      见了肜车昙玉足下落府邸,再摘了斗笠,青丝凌乱于眼前,不掩艳丽反增柔美。擦桌的下人见了停了动作;蹴鞠的小孩见了传错了人;踢毽子的女孩见了自惭形秽又娇羞偷看;有妻女的男子见了被正室揪耳。
      有那么一瞬间热闹猝停寂静到生分、可怕。
      单观音意识到气氛诡异,忙推肜车昙入闺房。
      肜车昙:(茫然无害)“他们怎么都看着我?我是不是给姐姐招惹麻烦了?我不是故意的,姐姐。原谅我吧!”(眼底溢泪)
      单观音:(感觉胸口中了一箭)“没事,姐姐应付得来,不怕!乖,不哭哈!姐姐抱抱!”(顺势一揽,感受着温香软玉在怀,心情美美哒)
      旁边某人脸黑了个底朝天。
      州司马:(忍无可忍)“单~观~音——!!”
      肜车昙:(劝慰)“师弟莫要责怪姐姐!姐姐那么好,一定不是姐姐的错。”(茶言茶语的挑拨离间)
      州司马闻之,吐了口老血。心道你才认识她多久?这么快就被其他人拐走,我不要面子的吗?!
      《骗子》一书中有道:□□与观音狼狈为奸,于中途设伏,欲叫美人倾心于英雄。却未料及观音叛变,致使计划险些落空。观音,善。
      单观音:“妹妹叫什么?姐姐姓单名观音。”
      肜车昙:“我叫肜车昙,观音姐姐。”(甜甜的喊)
      单观音:(火气太旺,擦掉鼻血)“阿肜行至此处,想必多有劳累,便在我宅院休整一日吧!”
      肜车昙:“姐姐真好!”
      单观音:(得寸进尺)“觉得姐姐好啊!那波一个。”
      肜车昙:(羞涩,娇嗔,推阻)“不要啦!讨厌。”
      单观音:“就一下啦!好妹妹。我们都是女子有甚好害羞的?”
      肜车昙想想也是,观音姐姐怎会害自己?毕竟她上一次都坦言相告,就当还了前世的情。
      于是就这么闭着眼半推半就。
      睁眼时,那古雕刻画、颜如舜华的倜傥俊颜映入眼帘,惊得肜车昙尖叫捂脸。来人尚保持着怒意,气昏头到直接掰开单观音惊疑、难以置信的脸,凑到肜车昙嘴边的姿势。
      州司马听着肜车昙的尖叫才反应过来行为不失,但已无法挽救,只能别过脸去与嫉妒的单观音大眼瞪小眼。他是知道单观音性喜“磨镜”的,自是不可能将到手的肥羊拱手相让。
      有此一举亦是昭示一拍两散。
      夜间,榻下沁凉,肜车昙捂着加速跳动的心睡不着。
      单观音翻窗而入,正巧与其对上眼,后者尴尬笑笑,不见外的上了床。
      单观音:“阿肜放松,且让我进去些,好与你温存温存。”
      肜车昙:“姐姐慢点,你摁着我衣裳啦?”
      门外的州司马听着这旖旎言语,羞红了脸。怎么会这样?速度如此之快!
      被褥里,两人蒙头窃窃私语。
      单观音:“阿肜,你信不信你观音姐姐?”
      肜车昙:“自是信的。观音姐姐人美心善,一定不会害我。”
      单观音:(开心)“阿肜,我告诉你。州司马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人?”
      肜车昙:“不是好人?”
      单观音:“嗯嗯!我与他两小无猜,他什么脾性我一摸一个准。他啊!自小就要强,入了朱华,当了道士,自以为能降妖除魔,顶天立地。却不曾想入行十八载,依旧是个低级□□弟子,他不甘心。听说你师傅炼制出大力回魂丹,便去打听你观内消息,得知了你们七姐妹的性格秉性,独你最弱最好骗。于是等待时机,好将你诱骗到手,再假借你官人的名义正大光明的将丹药骗走。”
      肜车昙:(故作吃惊)“原来是这样!阿州太可恶啦!他怎么能骗我?嘤嘤~”(很自然的用扑闪扑闪的泪光闪单观音)
      单观音:(激起浓浓的保护欲)“别怕!阿肜。观音姐姐保护你。”
      肜车昙:“嗯嗯!观音姐姐怎会对阿州的计划这般了解的呢?”
      单观音:(咯噔一下,面露愧色)“唉!对不起,阿肜。其实我也是他骗你的一环。但我发誓,自见你那日起,我便决定改过自新。阿肜会原谅观音姐姐的,对吧!”
      肜车昙:“观音姐姐知错能改,是个好孩子。阿肜原谅你。”
      单观音:(开心加倍)“阿肜你真的好可爱!来,让姐姐香一个!”
      被褥里,单观音嘟起嘴巴对着肜车昙。州司马脚步沉重急切,一把掀飞被褥,拉起床内侧的肜车昙就欲走。
      单观音:(震惊加二,一把拉住肜车昙另一只手)“还来?!”
      州司马:(转头)“松手!”
      单观音:“阿肜已知晓你在骗她!别执迷不悟啦!不就是一枚丹药?你竟舍得利用阿肜?!”
      州司马:(不予理睬,只道)“阿肜,别信她!其实想得到丹药的人是她,逼我助她偷盗的人也是她!”(侧身假作为难、哀伤)“我见你纯良心善,再不忍心骗你,本想将她计划全盘托出,却不料她先一步贼喊捉贼!”
      单观音:(惊诧)“嗬——!州司马,没想到你在朱华庄什么没学到,脸皮倒是见长不少!倒打一耙的功力日渐深厚。”
      州司马:(神情恳切)“阿肜,信我!”
      单观音:(急切)“阿肜,别信他!”
      肜车昙左边看了看,右边看了看,挣扎摇摆不定。心道怎会发展成这样?原先没有这一场景,应该立马跳到北极光树蛙妖兽出没!难不成是因为对单观音表现得太过热切?
      肜车昙:(流泪,楚楚动人)“阿州,你拽得我好疼!”
      州司马:(抿了抿唇,不肯放)“听到没,单观音!你把阿肜拽疼了快放手!”
      单观音:“阿肜叫的是你!渣男。别执迷不悟!不该是你的你永远得不到!”
      州司马听了这话仿佛触了逆鳞,挑剑猛刺向单观音拉着肜车昙的手。见她放手后撤,立刻转身拉着肜车昙跑路。
      单观音:(伸手欲追)“阿肜——!!”
      肜车昙:(回眸泣泪)“观音姐姐——!!”
      州司马:(忍无可忍)“你们搁这演什么深情戏码!我才是正宫啊呸。”
      州司马扛起肜车昙就御剑飞向山林,单观音不甘示弱,骑马奋追。
      星空红枫下,一条类似极夜幻彩般的彩带直接拉长数十米捆绑住州司马脚下飞剑,飞剑自彩带那端逐渐染上极夜的色彩。
      州司马:(谎作惊慌)“是毒!”
      随后扛着肜车昙跳下红枫林。入目的是一只六吨的北极光树蛙妖兽,州司马十分敷衍的选择了一个不合适该地界的妖兽来促成“英雄救美”的戏码。他尚且不知早已被言情话本荼毒甚深的肜车昙不再单纯无知,一眼便瞧出妖兽长居北极,耐寒且背披极光吸引喜光“小虫”觅食,被朱华庄收伏镇压在九琉伏妖瓶中当作庄内的装饰品,受尽人族观赏折辱。
      如今出了瓶,亦解不了身上的伏妖阵,法力只恢复了四成,刚好处在州司马能打赢的程度。
      州司马:(放下肜车昙)“离远些!我能应付得来。”
      肜车昙:(说话间已躲在很远的树身后,小声)“阿州,小心!”
      州司马嘴角抽了抽,召出一把新剑,就轻身上阵。朱华庄弟子主学镇压妖兽的阵法;山月遗风弟子主学危难关头紧急逃命的符箓;而苍术观纪守砂认为随意就好,因为想杀你的人,有的是办法杀死你,躲也躲不掉,还不如得过且过。
      只见州司马分剑乘风破浪,潇洒迎击,一边吸引妖兽注意力一边环绕其身掐诀歃血,凝空画阵。衣袂翻飞间一气呵成。却不料妖兽智商不低,找着阵法破绽,一口毒唾沫下去,就破了这铺展不甚精妙的阵法。
      州司马法力有限,还未缠斗几下就败下阵来。
      肜车昙:(适时出声)“阿州,加油!相信你一定能行的!”
      州司马:“莫名有种不爽是怎么回事?”
      州司马再次蓄力迎战。
      几十个回合下来,州司马柱剑单膝跪地换气,看着身上大大小小十几个伤口,暗道不妙,高估了自己。
      妖兽亦已气喘吁吁,只觉小虫难缠。
      这时,琼夷方向天火下落,宛若流星,烧红了半边天。
      肜车昙望向天边,预感二姐盻几怵多半出了事,这世上能让她祭出大招的没几个。心道不能再玩下去了!
      出走苍术那日,大姐鱼半郛拦住肜车昙,神情不忍又不解,“六妹啊!你这又是何苦?那人不配拥有你的心!只需利用他或者杀死他,皆可通过‘人劫’。”
      肜车昙笑得温柔,“大姐姐说得对,但妹妹我还是想不通《骗子》一书中的我到底爱上那个骗子什么?怎么就愿意奉献自己的力量之源——主干之心?那么珍贵的礼物怎会给了一个垃圾!六妹想了想,许是因为这一世的我还未爱过,所以我想我得先去爱,再谈值不值得。别告诉咯嗦鬼书虫哦!我和五姐姐一样嫌他烦。”
      肜车昙坦然转身挥手,“放心,大姐姐。我不会再爱上他啦!我是去复仇的!”
      这边,州司马察觉妖兽有一刻的愣神,立马提剑破喉,虽不光彩,但州司马第一次靠自己的力量打败妖兽,这让他兴奋异常。
      妖兽沉重的身躯倒下,荡起大片尘埃和红枫落叶。
      州司马一把抱住肜车昙,兴高采烈的转圈。
      州司马:(他说)“阿肜,我打赢了!我打赢了!我赢啦——!!”
      突地,一阵烟雾自琼夷地界快速驰骋到澄元各地,州司马处一不例外。
      州司马停止转圈,他身为朱华庄守庄弟子,曾多次在夜里听到紫遗烟客强忍痛苦镇压体内日益趋长的黑魔瘴气,稍微靠近一点紫遗烟客的房门,都浑身颤抖到站不住脚,脑海中嘶喊狰狞的怪叫争相涌出,险些走火入魔,幸而那时紫遗烟客察觉异状,出声斥骂,一个“滚”字,仿若镇魂清音风铃回荡在胸腔间,使之回神,也使得好不容易做到给紫遗烟客守门的州司马一下回归原先的洒扫弟子。
      州司马不甘心,才有了诱拐苍术观小狐妖骗心又骗身的虐情戏码。
      身后传来一阵“呱呱呱”仿佛要震破耳膜的声响,相比之之前更大声。没死透的妖兽被黑魔瘴气乘机诱惑心神,扬言为之报仇雪耻,至此彻底成魔。
      州司马额冒冷汗,徐徐转身,设在妖兽身上的伏妖阵被破,六吨重的妖兽转眼变成十二吨重的体型。气势威压完全不是刚才能比的。
      州司马:“快跑——!!”(说话间已拉着肜车昙跑出几米远)
      他现在气力所剩无几,已无力御剑飞行。
      蓦地,妖兽的“弹舌”擦着州司马肩膀粘到地面上,猛地掀起一大块地皮。
      州司马和肜车昙双双尖叫着,跑得更快。
      这样重复着来了好几下,妖兽仿佛在耍着他们玩,两人已无力再尖叫。
      肜车昙一个不慎,被凸起的树根绊倒,身后是气势汹汹且庞大的巨型有毒树蛙,身前是越逃越远的州司马。
      那一瞬间连烟尘都开启了慢动作播放,州司马逃离的每一瞬间都清晰无比。摔在地上的感觉很凉,但远不及心上凉。
      肜车昙沉着脸,想起了《骗子》一书中的狗血剧情,真想不出这些情节曾真实发生在自己面前:
      “英雄救美”的情节很成功,它确实加深了州司马在肜车昙心中的形象,那威武气概的模样,让肜车昙想起了这么一句话“我的心只为你而跳动”。
      恰逢州司马与单观音婚期将近,肜车昙心中对州司马的爱慕之意和占有欲达到顶峰。
      她向州司马表白了,那时的她早已将单观音告诫的话忘到了九霄云外,甚至认为她在挑拨离间。
      待到州司马与肜车昙私下完婚并怀下身孕。州司马才开始有意无意的提及她的门派和她的姐姐们,让她生出了思乡之情。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他成功偷走了大力回魂丹,肜车昙知道了觉得偷便偷了,没什么。可他万不该将肜车昙丢下。
      万千翠竹下,肜车昙遥望远方,笑得凄惨,“他会回来的……他会回来的……,我还怀着他的孩子,他怎么会忍心丢下我?……就算不要我,也该为了孩子回来。……他一定是忘了把我和孩子一起带走!”
      “别犯傻了!他不会回来了!”肜车昙悲痛欲绝的转身望着师傅纪守砂,他眼底好似也藏了一份不可言说的苦恋与悲泣,他温柔且残忍的道出一句,“阿肜,你是妖!把孩子打掉吧!别把他生下来,留在这世上受苦。”
      听到“妖”一字时,肜车昙已被其震得神魂颠倒,几近崩溃。她都快忘了自己是妖一事,此时想起,猛地给了她当头一棒。
      她痛苦的摇着头后退,纪守砂则紧抿着苍白的唇步步紧逼。
      肜车昙一个不慎,摔下了下方三千道阶。她捂着胎死腹中的孩儿,哭得撕心裂肺。身体的疼痛远不及心间的疼痛。
      阻拦不及的纪守砂站在高阶之上,悲悯世人,缓缓的收回了去拉肜车昙的手。他想这样也好,疼痛兴许能让她清醒许多。
      目睹这一幕的大姐鱼半郛,误以为是自己最敬爱的师傅将之推下三千道阶,难以置信。她迈着沉重的脚步上前,看到了凄惨的、浑身血污的妹妹。
      从此记恨上了师傅纪守砂,开启了他们不死不休的纠缠之路。
      这还不够,当麻木失魂的肜车昙再度听到“州司马”这三个字时,她原以为自己不会再为之动容,可现在早已干枯的眼睛却又一次开始落泪。
      州司马死了,他为了扬名立万,挑战天下英豪,四处征战妖兽,于雪域白原收伏九天煞剑之一——“干胜剑”时,却不料干胜剑早已修出剑灵,州司马虽服用过夺天地造化的大力回魂丹,已得道攀升“地劫”,但依旧打不过煞灵干胜被其举剑削成三千八百片,断骨剥皮。
      单观音得知消息,不忍昔日好友惨死雪域白原无人收尸,以凡人之躯顶着狂风骤雪,恳求干胜放过其尸。
      干胜不堪其扰,问她可有物交换,她随身的干粮只剩下几根冻干的鸡腿。干胜嫌弃的咬上一口,从此迷上了这种味道。大发善心的把州司马的骨肉都还给了单观音。
      单观音下了山,已是强弩之末,她知州司马已为人夫,就算为其下葬,理当由其未亡人立碑,遂命人送至苍术观,并奉上书信一封。
      信中写道:见字如晤。阿肜近日可好?可想你观音姐姐?那日一别,不曾想是缘分已尽。若我早些向你袒明心意,与州司马争一争,你我定然已过上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好日子。知你被他辜负,吾心亦痛之,遂奉上其骨肉,抛之也好,喂狗也罢!只望娘子消消气,放过自己,否则我亦过意不去。单观音上。
      肜车昙看着麻袋中草草收容的尸骨,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也曾设想过要剥了对方的皮,拆了对方的骨,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可如今如愿以偿,眼泪却掉个不停。
      她看着这些尸骨发了一个月的呆,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始拿着针线一块一块缝肉,一块一块的绑骨头,花了好几月的功夫终于勉强绑成人形。
      她抚摸州司马的“脸颊”,笑着说:“官人,你回来了!阿肜好想你。我们发过誓的,就算死了,你也是我的鬼。”
      她慢慢伸向心脏,带着诡异且残忍的笑,将主干之心放入骨架中,看着“心脏”迸发出血液,伸展出“枝桠”,连通全身手脚四肢。“叶片”充当脾肺肝肾。
      眼前恍惚一片,她一点一点躺下,躺在冰凉的草地上,周围景色逐渐染上苍白。
      朦胧的眼眸依稀可辨那骨架逐渐填充完整,肉质饱满,粗糙的针角陷进肉里。她看着那人影缓缓起身,看着那人影伸出手翻看,看着那人影抚摸自己的脸颊,看着那人影发现血流涌注、已是末路的自己。
      她缓缓伸出手试图最后一次抚摸他的脸颊,却已无力再续。
      “你以后就要一个人啦!这是我对你的惩罚。”肜车昙这样说道,“最后,用我的心说句……我爱……你!”
      烟雾缭绕的眼瞳中映衬着那人影拽着毫无知觉的手去感受心脏在他怀中跳动,和他难以发声的只能做着口型的唇瓣,以及那掉入瞳孔的泪水。
      猛地,耳边传来“噗呲”一声,肜车昙顿了一下,她转头看见跑远的州司马举剑横档在她身后,甚是费力的甩开妖兽又长又粗又有力的“弹舌”,连剑也不要了,直接捞起肜车昙就狂奔而逃。
      肜车昙侧头望他,他那狼狈不堪的容颜估计这辈子都忘不了,眼泪不知不觉就下落,嘴角无知无觉的绽开。
      好感动啊!这可怎么办?
      被甩在后面的树蛙轻轻一跳,就震地起飞,而后重重落下,压倒大片红枫。州司马尖叫着张大嘴,突如其来的尘埃和巨响灌进他的咽喉又颤动他的心。
      他剧烈咳嗽着,止步往后跑,吓得连眼泪都飙飞。
      树蛙有意逗弄食物,只有充满恐惧的食物吃起来才嚼劲十足。
      就这样又来回了好几次,州司马惊恐到扶着枫树就上下呕吐起来。
      树蛙眯起眼,再次弹射出舌头包裹食物只一秒就吞吃入腹。肜车昙眼睁睁看着人眨眼就没了。
      树蛙“呱”了一声,得意的看着肜车昙,欲将其一起吃掉。
      却猝然感知到地面在猛烈颤动,妖兽比人更容易感知到危机的到来。数之不尽的枫树在那一瞬间爆发式生长,没有生长的空间就互相吞噬,组织合并,加快吸收养分,只几秒的间隙就长成“树叶蔽芾(bi,fei)亦可当空罩月”的庞大身形。
      植物的成长从来不无声无息,竹笋尚能一日参天,巨树根系亦可深达万米。植物的存在才是希望的所在。
      肜车昙站在那参天老枫树下显得极其渺小,如果说肜车昙是蚂蚁,那么树蛙就只相当于一栋五层小楼,而参天老枫树就是三十层楼高的巨物。
      藤蔓(wan)组成手掌,气势汹汹的像一个巨大的顽童,粗暴的拿起“玩具”,左甩右甩,上丢下抛。
      没玩几下,肠子都破肚而出,凄惨不忍睹。
      参天老枫树就地扎根,恢复平静。
      肜车昙挥散开好似雾霾一般的尘沙,一脸无辜的看着还在生理性蹬腿的树蛙,她说:“呀!真不好意思。三姐姐说过弱者不配活在这世上,所以请你去死吧!呵呵。”
      她如此这般天真的说着最残忍的话。
      她立起食指的尖甲,轻轻划开它的肚子,掏出浑身泡在胃液里已经腐蚀的不堪入目的州司马。
      连眼球都被腐蚀得能够看到骨框。
      肜车昙既心疼又痛苦的帮他拨开绿色的胃液。
      世上最悲痛的事,莫过于在我“哀莫大于心死”时,你又让我枯树逢春。
      爱上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不幸。
      我恨你,以及我爱你。
      肜车昙掏出“主干之心”,又一次心甘情愿的放进了他的胸膛。
      莹莹绿光中,匆匆赶赴而来的单观音只看到了这样一幕,肜车昙望向她的眼神既悲哀又温柔,胸口空无一物。
      她不知为何,心脏绞痛了一瞬。
      单观音问出了她现在以及从前就想知道的问题,她问,“值得吗?”
      寂静的夜色里,肜车昙的回复显得震耳欲聋。
      她说,肜车昙说,“值得啊。”
      她嘴角挂着血,笑得惨淡、温和。
      单观音抿着唇,流着泪,“可他骗了你。”
      “我知道啊!”肜车昙的话让单观音吃了一惊,“所以,我不会再爱他了,这是我给他的惩罚。我要让他永远活在失去我的悔恨里,毕竟我这么无私,怎么可以被渣男辜负呐?”
      “要记得帮我保密哦!”肜车昙食指抵唇,化作荧光飞散,单观音伸手去触碰,感受到心口好像缺了一块似的,无奈的笑了笑,对着夜空繁星自语了声,“我好像更爱你啦!阿肜。放心,我不会让他得到你的,我发誓。”
      远处,天雷乍响。
      肜车昙历“地劫”,得道。
      州司马悠悠转醒,新生的眼眸让他看到了树蛙破肚而亡,看到了整片的枫林变成一颗参天大树,看到了单观音,唯独不见肜车昙。
      他问单观音,“阿肜呢?”
      单观音:(低着头,声线沁凉)“她死了。”(抬头,冰冷质问)“你满意了?你得到了她的心,而她为救你而死。你满意了吧!这就是你的好主意。你能耐了!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州司马:(难以置信)“不,不可能!你在说谎。”(身体已然开始颤抖)
      单观音:(哼笑一声)“有什么不可能?连你都对付不了的妖,你指望阿肜来对付吗?”
      州司马:(心颤了一下,随后低笑一声,正定神色)“不过一只妖而已!我才认识她几天,连情分都说不上吧?我也有拼命救过她的,即便她一直在给我拖后腿,我也有救她的!现在她死了,不正说明我的付出得到了回报。这是我救他应得的。她死了只能说明她太……差劲。”(单观音越听越心烦,咬牙切齿的狠狠揍了他一拳,但他依旧坚持把话说完,气的单观音猛踹了他好几脚)
      单观音:“混蛋!垃圾!只会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的废材!我真是看错你了。你最好死在这!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单观音不屑再看他,骑马扬鞭而去。
      风声萧瑟。
      无边寂静中。
      州司马坐在冰凉的地上,坐到了隔天一早当空照。
      州司马单手抚上胸口,望着天边初日,“本来就是。呵!这还只是我认识她的……第二天。”
      州司马回了朱华庄,消沉度日,他迷上了喝酒,惯常欺负的同门师兄找上门来,他正无处发泄,和他们殴打在一块时,发现体内力量爆涌,差点一拳打死他们。
      州司马心惊了片刻,抚上心口剧烈跳动的心脏,一想到心脏的主人已经死去,无法抑制的悲痛再也克制不住,好似比被他打得半残的同门还要痛。
      ……
      ……
      想念阿肜的第一天,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但能感觉到阿肜就在我身边,单观音果然在骗我,我讨厌骗子,也讨厌我自己。
      想念阿肜的第二天,把能打的都打了一遍。感觉他们在崇拜我,这是阿肜的功劳。
      想念阿肜的第六天,找到了忘记阿肜的办法……,以及偷走干胜剑时不慎毁掉了阿肜给的眼睛。阿肜会怪我吗?
      想念阿肜的第十天,为什么好像过了十年那么久?外面出现好多入魔的妖兽,打它们时候丧失了很多想念阿肜的时辰。
      想念阿肜的第五十天,遇到了一个气息和阿肜很像的女孩,可惜不是她。那天还遇见了一把宝剑出世,可惜已经被另一个人得到了,我还和她打了一架。输了,她好强。最后还被·干胜那臭小子打了一顿,可以考虑以后减免他的鸡腿。
      想念阿肜的第一百八十天,天下大变,不知道哪来的穿奇装异服的男的,把紫遗烟客魔化了,往日的师兄们希望我能出面杀了他。我去了,然后加入了魔的行列,因为他说可以帮我复活阿肜。
      然后,我真的“看”到了阿肜,活着的阿肜,那熟悉的气息,绝对错不了。
      我穿过人山人海的魔,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走到我心心念念的人儿面前,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好不容易挤出两个字,还是:“骗子!”
      她身边站着一个一“看”就很贵气,浑身散发着冰凉气息的和阿肜长得一模一样面容的人儿开口问,“你认识他?”
      阿肜躲闪着眼神说,“不认识。”
      “阿肜!你怎么可以装作不认识我!”我焦急的喊出她的名字,“你骗得我好苦!你知道我想你的每一天有多煎熬吗?你真的……太过分了!居然假死抛弃我!我……我真的讨厌死你啦!”
      我拽着徒然剧痛的心口,“……我那么讨厌你,可我的心却告诉我——我爱你。”
      我看见阿肜转身掉泪,“阿肜,你听到了吗?我心悦你——!!”
      我欲奔向她,感受到有人伸手横在我身前,那是一个一身黑,散发腐臭气息的和阿肜一般无二脸庞的人儿,她微笑的弧度仿佛永远保持一个样儿,“不可以哦!贪婪的欲·望已经溢满你全身,居心叵测的人类,当心我融化了你。”
      我沉声,“不要拦我!”
      她继续保持着微笑,好像胸有成竹,“你可以试试。我给你这个机会。”
      我拔剑欲斩他,干胜却现身阻拦,“州司马,你发什么疯?剑身会腐烂的,别拿我试招!”
      “赢她!你要多少鸡腿我都给你!我保证不和你抢。”我真的好怕再迟一点,阿肜又会再次消失。
      “这不是鸡腿能解决的事!没得商量。”他一个旋身,直接打落了我手中的剑。
      我再度感受到被人抛弃的滋味,“没有剑,我也一样能行。”
      突地,一把枪直射而来,干胜虽说不帮我,但危急时刻依然出了手,“什么人?给老子出来。”
      “哟嗬!这不就来了!四姐,逞威风的事交给俺,这一个能打的都没有,真是气煞我也!”来人反掌松展筋骨,踢枪柱地。又是一个散发着白色气息的和阿肜长得一样的人儿。
      “忒不要脸了,这么多人欺负一个瞎子!有本事冲我来。”干胜挡在我身前。
      那人弯腰对干胜说,“就是冲着你来的,小鬼。来,咱们到旁边打一场。放心,你主人虽然很弱·鸡,但我姐们手底下有分寸的。”
      干胜智商太弱了,这就要弃我而去,“真的不会打残他?”
      那人揽过干胜肩膀,“保证不打死。”
      我预感到不妙,但并不打算逃。
      ……事实证明,我真的很垃圾,没了干胜剑的我一秒就被冻在原地,毫无绝地反击的机会。
      想念阿肜的第不知道多少天,我不想念阿肜啦!想她的时候我会去见她,虽然每每只能远远注视,但已足够。
      她安然,我心亦安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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