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潦草收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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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浅醒来时，万里还在他脑袋边走来走去，他睡眼惺忪坐起来看向余沐，余沐脸色苍白深情凝重，拿了件衣服挡住他。他循着余沐的目光看去，脸上的血色也顿时退去。他们面前站着面如死灰，全身颤抖的余老爹，余老爹就算撑着拐杖也无法站住，只能靠一旁的人搀扶着，一边不是别人，正是奴宝。
谢晓川从后面挤过来，脸色很难看，他让方浅马上回去，昨晚田翠河打不通方浅的电话，打到了耗子小灵通上，阿婆病情反复了，很严重。
方浅感觉祸不单行，他一看自己的小灵通，因为进水已经关机了，他顾不得在众人眼皮底下穿衣服的窘迫，草草把衣服披上，便和谢晓川下山，临走时，他捏了一下余沐的手，在他耳边说：“等我。”余沐也反握住他低声说道：“你也是，等我。”
就算到了这时，余沐还是先挡住方浅穿衣，让他下了山，自己才把衣服披上然后在余老爹面前跪下。
一旁的奴宝面容憔悴，眼下一片乌黑，她想说什么，终究抿起苍白的嘴唇，一言不发，她再想说话的时候余沐已经跪在堂屋地上，挨了余老爹几十下棍棒，背上炸开了血花。此时容不得她说，余老爹颤抖的手一下下挥起棍子，用愤怒到发颤的声音怒吼着质问余沐。
“你对方家小子做了什么？！”
余沐手臂上因为忍受疼痛青筋凸起，他咬牙道：“就是你们看见的。”
“你这个孽障，孽障！”余老爹老泪纵横，让余湲再去拿更粗的棍棒来，要打死这个不孝子。
余湲已经从山上回来的耗子口里知道了事情经过，虽然她不能理解也搞不清楚这事情的对错，她只知道自己的哥哥跪在这里，受的苦已经够了。她跪在余老爹脚边哭着为余沐求饶。
余老爹因为余湲的求情更感觉到自己的孤立无援和教育子女的失败，他自己蹒跚着在门后拿了一根扁担，便双手举起打在余沐背后。嘴里喘息着愤怒的言语。
“你现在给龙妹认错，她要肯原谅你，你们还好好过日子，她要也嫌你了，你今天在这里，挨我五十板子，跪到她肯原谅你为止！”
“爸，你打吧……是我对不起奴宝……但我和方浅，我们没有错……”
“你，你，老天爷！怎么对得起祖宗，我怎么向他交代啊！”余老爹大喊一声，急怒攻心，他指着堂屋里的牌位，一口气再喘不上来，倒了下去。
这边方浅和谢晓川下了山，两人间弥漫着压抑的气氛，谢晓川不发一言，方浅也不愿多说。
他们到了大路上时，耗子跑着追来了，他喘着气说道：“余哥正被家法伺候。”方浅急得立马要回去，谢晓川冰冷着声音说道：“你准备回去和他殉情吗？”
“浅哥，你别去，余叔不会打死他的，他只要肯认错……”后面”奴宝姐只要原谅他，他们还能好好的”这句，大神经的耗子也知道不好说出来便闭了嘴，只说：“还是赶紧回去看看阿婆，不知道怎么样了。”
方浅赶到医院，田翠河看见方浅，憔悴的脸上浮起怒容，上来捶打方浅，哭着道：“你这崽！跑去哪里了？去哪里了？打电话找不到！你阿婆快要不行了！”
方浅直直走进病房，发现王汐也在，她正牵着阿婆的手。
“阿婆……”方浅急切地握住阿婆骨瘦如柴的手，他想不通前几天还和他说话聊天的人，怎么就这样病容满面地躺在了病床上。
阿婆感觉到方浅，缓缓睁开眼睛，欣慰地张了张嘴，好像是想笑一笑，但只是动了动嘴唇。她眼珠转动，终于从喉咙里艰难的挤出声音来。那声音破碎而虚弱，但是却依旧慈祥温和。
“阿浅来了……阿婆老了，看不见你和王妹的好事了……”她说着动了动手，向王汐的方向抬，王汐立马把手伸到她手边。
“阿婆……”王汐清脆的声音里带着颤抖的呜咽声。
阿婆吃力的把方浅和王汐的手合在一处，缓缓道：“你们要好好的……好好的……”
方浅噙在眼睛里的泪水掉下来，他哽咽吐出破碎的字，却怎么也说不下去。
“阿婆……过几天你就出院了……”
老人用有些失神的眼睛望向方浅，似乎叹息的说道。
“阿婆知道……自己的身体……阿婆只盼你好，少受苦……我的孙儿啊……那样的事你不必怪自己……”
方浅失声痛哭，惶恐的心被这老人温柔的言语抚慰，可这虚弱的老人又即将离去，让他心里留下一道缺口。
阿婆没有撑过那天夜晚，在凌晨走了。
田翠河扑在阿婆怀里，哭天抢地，喊着：“我没有妈妈了，我再也没有妈妈了……”其他人因她这话，都触及到了内心柔软的地方，不禁都落下泪来。
方浅最后一次见到谢晓川是阿婆出殡那天，送葬回来，谢晓川只对方浅说了几句话，那疏离的味道，方浅至今还记忆犹新，他说：“方浅，我们大概白认识了这些年，从此你是你，我是我……我爸，你，你们这样的人，我永远理解不了。”
方浅无话可说，这几天来的变故太多了，他感到心力交瘁，他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谢晓川走后，他默默蹲下，失去亲人和朋友的巨大悲伤和失落向他袭来，他在心里面问阿婆，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
在方浅最难过的时候，王汐却什么都没有问地陪在他身边，在丧事料理期间，大家都已经默认了这个女孩就是方浅的未婚妻。
当方浅和王汐单独在一起，王汐想握住他的手安慰他时，方浅都有意无意的避开了，王汐向他投来不解和受伤的目光时，方浅的心一阵抽痛，他对余沐的爱意难以磨灭，但是对王汐的歉疚也难以消解，他几次想跟她说分手，却在看见她温柔依赖的目光时，退却了。
葬礼后的两天，他没有等到余沐的消息，他的心好像漂浮在空中，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对余沐的感情，可是余沐呢？就算余沐对自己也如此，那未来呢？他们的未来是什么？难道他们真能不顾一切在一起吗？就算他们能去到海角天涯，又能逃过自己良心的谴责？方浅知道他和余沐是没有解的方程。可他依旧想见他，想得发疯，他不管未来是什么，不管余沐给他什么答案，此刻他要去见他。
他来到谷溪，来到余沐家那座破旧的两间木屋前，只见大红彩纸还挂在屋檐下，窗上赫然还贴着刺眼的喜字，凌乱的座椅放在窗下的地上，门关着，门上落了锁。
方浅在屋子前后找了一圈，一个人也没有。许久，他见一个村民在小溪对岸洗衣服。那是个五六十岁的老者，他亮着嗓子和方浅说话，方浅听出了大概。
意思是说，有个女大学生一直和余沐纠缠不清，结果前几天就来婚礼上闹了一场，余沐在新媳妇面前发誓不再与那姑娘往来，新媳妇才原谅他，把婚事办了，但余老爹气得不轻，一家人带余老爹出门看病去了。
方浅问他们去了哪里？那老头说可能在县医院可能州里省里吧。然后老头念叨余沐多么的勤快，多么好心给村里人开药看病。又感叹了一下现在的女大学生真不像话。还有欣慰现在余沐有了新媳妇一家人有商有量的，挺好。
方浅没有听他后面说了什么，他脑子里一团乱，那句余沐在新媳妇面前发誓不与那姑娘来往反复敲击着他的神经。
他恍恍惚惚走出村子，却在村口小道上遇到一个人，应该是两个人，他愣了一下，问：“你们怎么来了？”
“浅哥，我……你去哪里不交代一声，汐姐让我带她跟着你来的……”说话的是耗子，他做着眼色告诉方浅自己不想来。
方浅有些心灰意懒，该来的总归会来，他心一横便对王汐道：“王汐，我有话跟你说。”
耗子感觉气氛并不适合他，便讪讪地溜走了。
梅雨季节的空气又湿又热，方浅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王汐憔悴了不少，但白皙的鹅蛋脸上五官精致，反而让那份憔悴显出一种脆弱空灵的美感，她细眉微蹙，眼波流转，没有说一句话已经让人感觉到她满腹的委屈，那我见犹怜的模样，任谁对她都说不出一句重话来。
方浅在心里叹息，他已经开始心软了，但他依旧开口说道：“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王汐好像早就料到他这话，并没有多少震惊的表情，但泪光盈盈的眼睛却显露着她听到这话的心碎。
方浅不忍看她这样，别过头道：“对不起，全都是我的错。”
王汐的眼泪掉了下来，但她却笑了一下说：“我早就知道，早就……”那笑容终究破碎在悲伤中“从我看见你脖子上戴着那条项链起，可是……”她看着他的眼睛，“可是他除了给你这个还给了你什么？！他还能给你什么？！”
“和他没关系……”方浅脱口而出，可他又心虚了，他和王汐的结局确实只是他们俩之间的事，他认清了自己的感情，可，若不是余沐，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对余沐的感情，他会和王汐一直“相爱”，就像所有的爱人一样幸福的走下去。
王汐走近他，拉住他的手。
“你看看我，看看我，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你为什么看不见呢？我才是你的爱人！”说着她吻上方浅的唇。方浅别开脸，和她拉开距离，他看着她悲伤失落的眼睛道：“王汐，你别这样，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们……我做不到。”
王汐苦笑道：“自从我们在一起，做过最亲密的事情就是牵手，我一直以为是你不好意思，你的绅士风度一度让我很有安全感……没想到是因为你根本就不爱我！”她突然又厉声道：“可就算你爱他，那又怎么样呢，他已经结婚了，就算不结婚你们要怎么样呢？他什么都不能给你！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但我……我可以，我可以给你婚姻，给你家庭，给你孩子，给你别人羡慕不来的目光，荣誉和一切……”她的眼神突然变得锋利，那种锋利的光芒方浅在很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她在台上演讲的时候见过，也因为那种锋利，方浅曾为之痴迷，可，那不一样，那和爱一个人不一样，他爱她的美丽，她的从容，爱她的骄傲，爱她锋芒毕露的才华……可直到遇到余沐，他才知道他对王汐的那不是爱！只有余沐才能给他那样的冲击，只有余沐才能牵动他的神经，在他的生命中爆发出一阵电光火石，并且如烙印帮用不消逝。
“王汐，我曾以为我为你坠入过爱河，你是那么的好，你是真实存在的，我们的爱也是实实在在的，余沐他虚无缥缈，我和他没有未来。”方浅的目光穿越王汐，看向远方，“可就算这样，我也再没有办法欺骗自己的感情了，你明白吗？”
“你试着看一看我，方浅，我知道你不爱我，但你试试行吗，行吗？”王汐近乎卑微的哀求，“你不要马上告诉我……我们就这样，还像从前一样……”
树林中爆发一阵阵蝉鸣，好似好划破湿热的空气。
方浅抓住她的手，想要最后把她推开，但王汐突然晕过去。
作者有话说第46章 潦草收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