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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胡搅蛮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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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惠在农村老家一天都呆不下去,第二天他们就收拾东西回城里了。
一是因为她看到争争手上血淋淋的伤疤就心尖发疼,她想快点到城里给争争看医生;二是因为老家这些人不是在背后戳人脊梁骨,就是在背后算计。
王惠去还邻居盘子碗,听到他们说自己心狠,把孩子送了。
王惠去商店退烟酒,听到他们说自己见钱眼开,把孩子卖了。
王惠去老宅吃晚饭,听到他们说自己肚子不争气,怕是个绝户的命。
王惠努力控制情绪,赵梅却还是在饭桌上说:“老二,小惠,今天孩子满月酒收的份子钱,我跟你爸就留下了,来的人都是之前我们走动过的,有些还是你爸的老部下,你们两个刚成家,以后慢慢走动自己的关系网,等再办事收礼的钱你们再自己拿着。”
这算盘珠子都崩王惠脸上了,但是她精气神儿实在太弱,气血双亏,她都懒得跟赵梅掰扯,那些份子钱里还有自己父母兄弟出的钱呢。
吃过晚饭,李武和王惠走在漆黑的胡同里,一个不留神王惠险些被滑倒,李武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王惠低声喃喃:“这里路真滑,人心太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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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里后,王惠先在租的房子里休养,李斌住在她们隔壁屋,这老房子隔音差、嫂子和小叔子一起生活毕竟不便,可王惠也没说什么。
她的注意力全在李争争身上,孩子才两岁,她只知道自己受伤了,却不知道自己的手指再也长不回来。王惠每三天带她去换一回药,伤口渐渐愈合,可遗憾永远不会。
后来王惠开始去店里,争争越来越大,也好带了,王惠就带着争争在里面看小卖部,李武和李斌一起开烙饼摊。
一切渐渐回归正轨,可李斌却觉得嫂子在侵占他的地盘儿。
从住房不便,到嫂子把哥哥赶出来抢烙饼摊儿都让李斌不舒服。当天下午,李斌骑上自行车回了广进村。
第二天一大早,赵梅和李斌一起来到店里,那时李争争正在画本上胡乱涂鸦,王惠则在一旁安静地翻看《收获》杂志。
有一次李武去学校给李超超送衣服,偶然看见李超超的老师正在看这本书,他想起王惠爱看《红楼梦》,估计也喜欢这个。
于是他鼓起勇气询问,原来这是一份可以长期订购的杂志,每两个月更新一期,这下他更开心了,每两个月给媳妇儿更新一本书,对于李武这个大老粗来说简直如获至宝,媳妇儿一定很开心。
于是他问人要了订购方式,给王惠订了这份杂志。
门帘突然被掀起,王惠回头一看,原来是赵梅和李斌,她笑着问候:“妈,你来了。”
“啊,来了。”
“你们吃饭了吗?”
“没呢。”赵梅答。
王惠站起身,“没吃饭啊,我去给你们打包小笼包和豆腐脑儿,大早上的不吃饭哪儿行啊。”
“老二呢?”赵梅问。
“他去进货了,九点来钟回来。”
“行。”
“妈,你们等着啊,我一会儿就回来。”王惠说。
“去吧。”赵梅理所当然。
赵梅和李斌吃完早饭,李武还没回来,李斌开始活面、醒面,准备支烙饼摊儿。
赵梅拿了个凳子坐下,把李争争拉到怀里,伸手握住她的右手,无比惋惜地感叹道:“我大孙女儿可惜啊,这手以后可怎么办呐?”
“妈,别说了。”王惠听不得别人说她女儿的手,别人一提就像在撕她的伤口。
“不提怎么办?还不是在你娘家弄伤的?赖谁呀?我们这孩子一辈子都好不了了。”赵梅苛责道。
“妈!不要再说赖谁了,我当时大着肚子,马上就要生了,我说让您帮我带两天,您答应了吗?”这是王惠第一次正面回怼赵梅。
“我当时忙得团团转,我带得了吗?”
“是,您当时忙着带您的大孙子,当然没时间带争争了。”
“王惠,你怎么回事儿?成心找茬儿是吧?有你那么当儿媳妇儿的吗?”赵梅怒骂道,一时之间竟分辨不出到底是谁在找茬儿,“是不是你不让老二看店的?把他从店里赶到烙饼摊儿,想把老三挤走是吧?”
“妈,这都哪儿跟哪儿啊?烙饼摊不是他们哥俩一起弄呢吗?您想多了,我可不是这意思。”王惠说。
“你不是这意思?你来店里第一天,我们老三就在城里呆不下去了,你不是这意思什么意思?”赵梅在店里大喊,“你一个外姓的,刚嫁进我们老李家的儿媳妇,现在就想当家作主是吧?”
“妈,我一个外姓的?你不也姓赵吗?再说了,咱们已经分家了,我在我的小家里当家做主也没问题吧?”
“什么没问题?我跟你爸还没死呢!”赵梅吼道。
王惠嘴笨,是个不会吵架的女人,可她心里明镜似的,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人性的丑陋。
人是真的可以颠倒黑白、胡搅蛮缠的。
就在这时,李武进货回来,他一听声音不对,来不及卸下自行车上的蔬菜瓜果,把车靠墙根儿一丢,赶紧跑进店里,“妈,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你这儿我来不得是吧?”赵梅无理搅三分。
“妈,你这说的什么话,怎么会不让你来呢?”李武嘴上安慰赵梅的情绪,身体上前抱了王惠一下,安抚地在她背上拍了拍。
“看看你这个媳妇儿,眼里哪儿有我这个妈!哪儿有咱们这个家?你们发达了就忘了村儿里的穷家是吧?”
李武伸手从货架上拿了一瓶水,说:“妈,来来来,坐下,喝口水,我听听你们俩怎么回事儿。”
王惠不想让李武两边为难,干脆拉起李争争气冲冲地往王勇店里走。
“老二啊,你媳妇儿是不是嫌弃老三在这儿啊?老三拿的工资也不多,干的都是脏活苦活累活,你们两口子没有必要把他往家里赶吧?”赵梅掏出手绢儿,默默擦泪。
“赶老三回家?没有的事儿啊,妈,是不是哪儿有误会?”李武云里雾里,不过他笃定王惠不会干这种事儿。
“怎么不会?没有的话,老三怎么会回去?”
“对啊,我也想问呢,昨天他回去都没跟我说一声儿。”李武拍拍赵梅的肩膀,“我去问问老三,你肯定想多了妈。”
“哎?老二,你先别去呢,妈跟你商量商量。”赵梅把李武拉到对面凳子上坐下,问:“你能不能把烙饼摊儿给老三啊?这个小卖部儿还不够你们两口子赚的吗?”
不怕贼偷,就怕贼天天惦记。
李武为难,“妈,这个烙饼摊儿也是小惠她哥让我们开的,有多一半收入是给她哥店里供货,你让我怎么直接给老三啊?”
“可老三就那么个能干的活计了,他不干这个就又想去跑车。”赵梅两手拍着膝盖,着急地哭,“你说我能让他去跑车吗?他那病怎么来的?老二啊,你体谅体谅妈,妈就是想给老三找个生计,让他有点儿收入,至少能养家糊口了。”
“妈,我上次和小惠商量了,要不这样,我们俩出点钱,您再一起凑点儿,咱们给老三在城里开个别的店?主要这个店牵连着我老丈人家里,我跟他们开不了口啊。”
“他能开个什么店啊?我就想让他离你近一些,有什么事儿,你能照料他。”赵梅拉住李武的手,用请求的口吻说:“老二啊,你再和小惠商量商量,你实在搞不定你媳妇儿,妈去求她!”
其实,赵梅就是想把李武和李斌强行捆绑在一起,万一哪天自己不在了,至少还有李武管他一辈子。
李武觉得赵梅的话就像是大嘴巴子,一下一下地抽在他脸上,李武说:“我商量商量。”
“那行,商量完你和老三一块儿回家一趟,妈在家里等你们。”
说完,赵梅擦着泪,起身离开了。
——
李武来到王勇店里找王惠,店里找半天没有,他又来到后院儿。
果然,林娟在后院洗青椒,王惠坐在她旁边正在嘀咕,李争争在不远处荡秋千,秋千是王勇用麻袋和粗绳给李争争定做的,小姑娘可喜欢躺在里面了。
李武站在王惠身侧,问:“还生气呢?回家吗?”
“回什么家?那是你们家,你妈都安排好了,你们两兄弟,一个守店里,一个守店外,跟我有什么关系?”王惠愤愤地说气话。
李武轻扣住她的后脑勺,安抚了两下,说:“说什么傻话呢?咱们俩是两口子,我妈刚才是吵架的气话,你别往心里去,走了走了,回家了。”
“快去吧小惠,解决问题。”林娟撸了撸沾湿的袖口,劝说道。
“走了走了。”李武揽住她的肩膀,又看向李争争,“闺女,你和大舅妈玩会儿。”
回去以后,李武探头出来和李斌说:“老三,你看会店,我跟你二嫂说句话。”
李斌当然知道他们说什么,笑着答应。
李武拉着王惠来到阁楼,他从背后抱住王惠,柔声说:“媳妇儿,你刚刚真生气了?”
“我可不就是真生气了吗?你一进门只安抚你妈的情绪,我的情绪不是情绪吗?”王惠仍然气鼓鼓。
“好好好,我错了,下次再发生这种情况,我一定向着你说话。”
“哼,没有下次了。”王惠傲娇地说。
“媳妇儿,我想跟你说个秘密。”
“什么秘密?”王惠猜想着,“你不会在外面有人儿了吧?”
“怎么可能?”李武捏她的胳膊以示惩罚,“你先答应我,这个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
“你爱说不说,我答应不了。”王惠拍开他的手,假装要离开。
“媳妇儿!”李武抱着她挠痒痒肉。
王惠咯咯地笑,实在受不了了,她说:“行行行,你说你说,兜那么大一圈子,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秘密。”
李武表情变得严肃,他揽着王惠坐到小单人床上,郑重地说:“其实老三一直有病。”
王惠惊讶,转头看他,问:“啊?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