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来时路》喵晚晚

2、上元

　　“淑华，怎么了？”

　　“曲哥哥，我的荷包不见了！”沈淑华气得直跺脚，这可是她和爹娘的心血啊，一家人就指望这点钱生活，哪个杀天刀的小贼，居然敢偷姑奶奶的钱包，让她找到了，非把小贼大卸八块不可！

　　曲奚扬也没想到，酒楼到泥人铺不过十几步路，到泥人铺之前荷包都还在呢，心细如他，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事，淑华趴在那里选泥人，然后被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半大小子撞了一下……

　　撞淑华的那个小子有问题！

　　“荷包是被刚刚撞你的那小子偷走了！”曲奚扬刚才还看了他好几眼，知道他跑的方向，但是实在没能料到那小子居然偷淑华的钱包，不然他肯定会把人拦下来。

　　曲奚扬把骡车暂时放在泥人老板处，拜托他暂时看管，然后抓住淑华胳膊，往一个方向一边跑一边道：“跟我来！”

　　两人跑了一条街，沈淑华都没看到人影，直到转过第二条街，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乞丐的身影闪过，随后又消失在了巷口。

　　“是那个吗？”沈淑华指着刚刚出现在巷口的小乞丐问曲奚扬，他眼力一向不错，自然也看到了，便点点头。

　　“我去教训教训他！”沈淑华抄了个近道，从旁边台阶跃了过去，稳稳落地，然后直接进了巷子，曲奚扬紧随其后。

　　两人进了巷子，看到约莫有七八个小乞丐围在一块，最大的也不过十二三岁，小的可能只有五六岁，他们也看到了两名不速之客，纷纷站起来警惕地看着他们。

　　沈淑华眼神在七八名小乞丐身上挨个转了一圈，最后锁在她刚在街上看到的那个乞丐身上，看样子他也是这群乞丐的头。

　　沈淑华也不废话，走上那乞丐头子跟前，伸出手说道：“拿来！”

　　乞丐头子故作不知，问道：“什么？”

　　沈淑华气道：“我的荷包！”

　　对方矢口否认:“我没有拿你的荷包。”

　　沈淑华早有预料这小子会不认账，上前要抓住他，那小乞丐的伙伴哪会任由同伴被抓住，纷纷上前，仗着人多的优势把沈淑华和曲奚扬围在中间。

　　沈淑华见这架势全然不惧，抄起一旁的木棍，曲奚扬尚没来得及劝阻，她直接朝着那乞丐头子胸前打去:“敢偷你姑奶奶荷包，嫌命长啊？”

　　乞丐头子仓惶避开淑华这一棍，也抄起家伙回了过去，其他小乞丐见他们老大都带头打起来了，也跟着上，有棍的拿棍，没棍的直接手脚并用。

　　曲奚扬完全没想到居然还能打起来，他一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斯文人哪里经历过这种事，他大声喊着“别打了”，但是声音完全被淹没，混乱之中还挨了好几拳。

　　沈淑华左打一棍，右踢一脚，打不过就用牙咬，打法毫无章程，完全是乱打一气，以一对多，顺便还得保护着曲奚扬哥，就这样居然也没落下风。

　　但是他们人多，沈淑华也不可能完全没被打中，胳膊腿还有脸都挨了好几下，她也顾不上其他的小乞丐，一心只想抓着乞丐头子，把荷包拿回来。

　　“曲哥哥，快帮我——”沈淑华被两名小乞丐给绊倒了，腿也被压住，还有两个人紧紧拽着她胳膊，木棍也掉落在地，只好求助在一旁同样狼狈的曲奚扬，他只顾着劝架去了，没怎么参与战斗，那群乞丐自然不理会他。

　　曲奚扬捡起沈淑华掉地上的棍，鼓起勇气朝压着淑华腿的两个小乞丐后颈各打了一下，俩人吃痛，松开了手去摸后脖领。淑华不能放过这个绝佳机会，一脚把他踹地上，站了起来，曲奚扬又在后面补了一棍，直把俩小子打得嗷嗷叫唤。

　　拽住她胳膊的两个小孩本就人小力气小，这一下也直接没拽住，让淑华脱离了他们的控制。

　　“做的漂亮！”沈淑华对曲奚扬舒了个大拇指，然后继续追乞丐头子，乞丐头子没了一众兄弟的掩护，三两下就被淑华抓住了，曲奚扬也握着木棍跟过来了。

　　沈淑华从他身上摸出来了自己的荷包，好小子，给藏在贴身的衣服内兜去了。

　　乞丐头子见此时已经人赃并获，也不敢再撒谎了，跪地求饶道：“姐姐，我和兄弟们实在是饿的不行了，所以才动了歪心思，求求您，大人有大量，不要送我们去衙门……”

　　其他小乞丐见老大都求饶了，也纷纷跪下来，哭天喊地地求放过。

　　沈淑华乐了，还以为他们天不怕地不怕呢，没想到他们怕被送衙门啊。

　　“刚才你们几个以多欺少的时候，不挺威风的，怎么打不过就开始求饶了？”

　　“偷了您的荷包是我们的不对，但是现在荷包也还给您了不是……”乞丐头子讨好地笑着，头上还有刚才打架留下来的淤青。

　　淑华不再理会，拿着荷包掂量了一下，又打开翻看，确认两百四十文没少之后，才道：“这次就先饶了你们，下次再欺负到姑奶奶我头上，非叫你们尝尝我的厉害！”

　　“是是是，姐姐，不，姑奶奶，我们再也不敢了……”

　　沈淑华不再理会他们，扭头叫曲奚扬哥，在看到他灰头灰脸，眼角还有一块淤青的样子之时，不由得笑出声：“曲哥哥，哈哈哈哈你这也太惨了吧……”

　　曲奚扬被她笑的越发不好意思，对比淑华其实比他还惨，头发乱成一团，别在鬓角的花不翼而飞，沾上了几片枯叶，额角青一块紫一块，裤脚也破了一角。

　　曲奚扬笑着伸手拂去她头上的枯叶，道：“还说我呢，你不也是？”

　　沈淑华没有躲避，反而伸手轻轻触碰曲奚扬青紫的眼角，问道：“曲哥哥，你这里疼吗？”

　　曲奚扬只感觉淑华指尖触过的地方，有些发烫，倒没有特别疼。

　　他摇摇头说：“不疼。”

　　低头看到了淑华因为打架而脏兮兮的衣服，早上出来的时候还是崭新的，如果以这个样子回家，伯父伯母会不会怪他没有照顾好淑华啊，于是他拉着淑华往原先来的方向走：“淑华，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沈淑华好奇问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

　　沈淑华心道，切，神秘兮兮的。

　　一刻钟后，曲奚扬带着淑华来到了衣铺。

　　曲奚扬对店老板说：“给我妹妹挑一身衣裳。”

　　店老板连忙应声，带着沈淑华进店挑衣裳去了，曲奚扬趁此机会也去整理了一下仪容。

　　过了两刻钟，沈淑华穿着一身白色广袖银边绣蝶百褶裙出来了，店老板甚至还帮淑华梳了个简单的垂云髻。

　　巧了，曲奚扬今儿穿的也是件白裳，两人站一起，老板都看呆了，不住感叹般配，曲奚扬被夸得又有些不好意思，沈淑华依旧嬉皮笑脸的。

　　沈淑华也很喜欢这身衣裳，往常她不是穿灰色粗麻就是黑色衣裤，哪穿过这样仙气飘飘的衣裳，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正是爱美的时候，穿上立马不舍得脱了。

　　但当她一听到这裙子价格要一两银子，吓呆了片刻，立马跟老板嚷嚷着要换下来。

　　要知道，他们一家人一年也花不了几两银子，就这一件裙子居然就要花掉一两，忒可怕了，还是不要了吧！

　　曲奚扬就是特地来带她买衣裳的，这个价格虽贵，但也在他接受范围内，于是他就拦住了淑华，从口袋里拿出一两银子递给老板，道：“这衣服我们买了。”

　　然后他就拉着目瞪口呆的淑华走出了衣铺。

　　刚一出来，沈淑华就捶了他胸口一下：“曲哥哥！你疯了吗，花那么多钱买这个，好看是好看，但又不能吃，哎，这也太贵了，还能去找店家退么……”

　　曲奚扬胸口被她捶的那一下有点疼，不过听到她的后半句话又被逗乐了：“哎呀没事，买就买了。”

　　好说歹说，沈淑华总算还是接受了，买完新衣裳，已经未时三刻了，两人自来孟州路上吃了几块饼之后，再未进过食，肚子都有些饿了，又去下馆子点了一大桌子菜，吃饱喝足出来之后已经天黑了。

　　街头巷尾都挂起了灯笼，曲奚扬去买了一盏兔子灯送给了淑华，两人提着兔子灯，顺着人群慢慢往河边走。

　　今儿是上元节，据说在上元节的子时前，在花灯中放上一张亲笔书写的便笺，放到河上，若被河神看到了，愿望便可实现。

　　沈淑华一直想来放一盏河灯，至于心愿能否实现，她坚信心诚则灵。

　　夜晚的孟州比白天更为热闹，尤其多了许多杂耍人士，沈淑华也是第一次见火从人口中喷出来，以及胸口碎大石，看到精彩处，不由得随着众人一起拍手叫好。

　　看完表演，两人来到河边的时候，已经戌时三刻，曲奚扬又买了两盏莲花灯，递给淑华一盏。

　　淑华思索片刻，提笔在纸上写下两行字。

　　愿海晏河清，阖家安康。
　　愿有人伴我，行走四方。

　　她写完之后，便将信笺放入花灯中，轻放于河面，花灯漂过之处，河水泛起一圈涟漪。

　　沈淑华看曲奚扬还在写，探过头去，想看看曲哥哥写的什么，谁知道曲奚扬把纸笺翻了过来，不让她看。

　　“曲哥哥，你写的啥啊，让我看看——”

　　“不能看，看了就不灵了。”曲奚扬往常对她都是有求必应，但是今天却是无论如何都不答应，沈淑华软磨硬泡了很久，终于作罢。

　　曲奚扬写完了之后，也把花灯放到河面上，他转头看着淑华，似是终于下定决心般，出声唤她：“淑华，你过来一点，我有话和你说。”

　　沈淑华本来离他也就两三步的距离，也没想太多，照做便是了，两人现下就一步远，曲奚扬都无需伸直胳膊，便可以很轻松地将她揽到怀中。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只是目光灼灼看着她，开口道：“淑华，我心悦你。”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一声巨响，夜幕绽放开来绚烂烟花，随后又是一连串，沈淑华的注意力被烟花吸引了去。

　　待至末了，她才想起来刚才她曲哥哥说有话和她说，问道：“曲哥哥，你刚刚说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