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影》卸下风

5、夏末

　　自从她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那次后，母亲就对女孩身边尖锐的东西很敏感，女孩这次回到家，发现自己房间的变化最大。
　　尤其是以前最喜欢的笔筒，里面的笔都被拿走了，所以现在女孩想写点什么，都要从保姆那里拿笔。
　　女孩一开始还不太习惯，后来就干脆不写什么了，只在学习和写日记的时候拿笔，其余时间都在阳台上发呆。
　　其实母亲是想让保姆带她出去走走的，但女孩不太愿意，特别是远处的教学楼传来下课铃声的时候，总会格外紧张。
　　女孩知道，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现在这副样子。
　　就算他可能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暑假因为住院过得飞快，以至于等女孩反应过来时，已经开学快要一个星期。
　　因为男孩的消失，她对时间没了概念。
　　明明，六点半的清晨和五点的傍晚，应该有一个极致张扬的影子出现在阳光铺满的巷子……
　　……才对。
　　她还是照常等在那个阳台，只是男孩再没出现过。
　　直到，景秋说。
　　他搬走了。
　　□□
　　您有一条消息待查看
　　纷飞：“那个男的啊，我这几天也没在路上看见他，他应该转学了吧？暑假的时候看见他搬家了。”
　　……
　　云：“没看错吧？真搬走了？”
　　纷飞：“是吧？我都看到他脸了。”
　　……
　　这样啊，那也太可惜了。
　　可惜我再也看不见他……
　　……
　　轱辘轱辘。
　　女孩推着轮椅靠近了桌上的镜子。
　　*
　　其实镜片贴上脖子的时候，女孩还恍惚过。
　　女孩以前以为自己不会真的自杀。
　　从出车祸到现在的大半年里，她崩溃过、哭过、难受过、自残过，但就是没真的想自杀过。
　　一是怕疼，二是怕死。
　　每次自残到龇牙咧嘴时，她总是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每次想自杀的时候，都会想起自己才过了十七年的人生。
　　她觉得太短了，或许该再活久一点，再看看这个世界……
　　但现在，当锋利抵上喉咙，这个世界好像变成了黑色。
　　她再也看不见一点色彩。
　　她不想活下去了，她的光已经从她的世界里搬走了……
　　“这样也好，我解放了……”
　　原来自己这么怕疼的一个人，有一天也会想要自杀。
　　女孩忽然笑了，一颗清泪顺着她因为瘦而微微凸起的颧骨缓缓流下，她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被病魔，也被自己。
　　为什么当时不问问他的名字呢？即使从楼上大喊可能会很尴尬，但毕竟自己就要死了……
　　可是当时，她也不知道自己就快死了。
　　在知道他搬家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快死了。
　　冰凉的碎片与脖颈紧紧贴合，不知不觉已经拉开了一条口子。“还有啊，对不起。”
　　妈妈。
　　我食言了。
　　女孩坐在书桌前，门外新来的保姆听见了屋里的动静正在奋力的敲着门，女孩扯了扯嘴角，望了眼桌上早已录好的语音。
　　没事了，里面是替保姆的开脱，和最后想对活着的人说的话。她学着电视剧里的人那样扭头割喉，鲜血喷涌那一刹那，却没法如愿倒地。
　　她最后还是在轮椅上死了……
　　像她生前最不愿看到的那样……
　　傍晚的天空依然美得令人惊心动魄，一条鲜红的血线沿着女孩那纤细苍白的手指慢慢滴下。
　　嘀嗒，嘀嗒。
　　楼下老人们的收音机播着小孩听的古诗。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