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瑜州》完颜彻

71、小骑兵

　　“舅舅——我好想出去玩啊——”
　　步曦文撑着小脸趴在贺辛然桌边，兴味索然地瞧着贺辛然替人把脉。他爹步秋狐和他娘蒋兰韵往商都玩去了，把他留给贺辛然照顾。
　　小孩儿刚满六岁，正是好动的年纪。贺辛然手上摸着脉，道：“我马上看完，你先在门口转转，别跑远。我看完就带你玩去。”
　　步曦文立刻跳下了凳子道：“好！那我先去冯爷爷家看猪！”
　　贺辛然“嗯”了一声。眼瞧着孩子跑出门，来瞧病的何三姐笑道：“这孩子真是活泼好动。怪不得他爹娘出门不愿意带他，怕是也想清闲清闲呢。”
　　贺辛然抽了手，一边回身包药，一边无奈地笑道：“他俩清闲了，该我被闹得头疼。”
　　“小孩子还是活泼好动些好，若总是闷不做声，那才不好呢。”
　　一旁排着队的刘大叔笑说：“可不是。我瞧着你这个大外甥啊，将来也是个会来事儿的。”
　　贺辛然摇头笑道：“但愿如此。”

　　步曦文手上拿着打陀螺的小鞭子，一路溜到了贺辛然对街的冯屠户家。冯屠户和夫人此时正在街上卖肉，家里空空如也。小孩儿溜到了后院，老远便瞧见了十几头猪正被圈在围栏里。
　　前几日，他在猪圈里瞧见了一头颇为壮实的猪，一个比两个大。步曦文在猪圈外踮着脚尖瞧，发现那头壮硕的猪正站在猪圈的门口。
　　忽然，一个念头在小孩儿心头冒了出来。
　　“猪……应该能骑的吧？”
　　他正想翻过围栏进去试一试，却忽然想起步秋狐告诉过他：随便翻人家的墙是不好的行为。
　　“哎呀……不能翻……”小孩儿噘着嘴站在栅栏外，“但是我又好想骑一骑，可是冯爷爷又不在家……”
　　在围栏外踱步了半天，最终好奇心还是压了理智一头。步曦文翻过了栅栏，从里头解开了绳子，拿着那条小鞭子，学着冯屠户的样子，把那头最壮硕的猪赶出了猪圈，顺手关好了圈门。
　　“呼……幸好没有别的猪跑出来……”
　　小孩儿小声念叨着，想学着贺辛然平素上马的样子，“唰”地一下就要往猪背上跳。然而这一下却把那猪给惊了。大肉团子“唰”地一下就往前窜了出去。

　　城东街市。
　　“这这这……谁家猪跑出来了？”
　　“差点撞到我的摊……”
　　“那上面好像还坐了个小孩啊？”
　　“诶？那不是贺大夫的外甥吗？”
　　“歪日他嘚，那猪是我家的！快快快，快去找贺大夫来……快来帮忙把猪稳住……”

　　医馆。
　　贺辛然刚给刘大叔抓完药，便跑进来一个街坊，气喘吁吁地道：“贺大夫啊，你外甥正骑着老冯家的猪满街跑呐，你快去瞧瞧吧！”
　　贺辛然闻言愣了好半晌，反问了句：“你说骑什么？”
　　“猪！老冯家的猪！现在连老冯也把不住那猪了，你快去瞧瞧吧，先把孩子弄下来要紧。”
　　刘大叔忍不住在一旁哈哈大笑。
　　“贺大夫我说啥来着？你这大外甥将来肯定能干大事。来日你给他封个骑猪第一人才好嘞。”
　　贺辛然方才缓过神来，立刻起了身道：“啥时候了老刘你还说笑。”说着就跑出了门，跑了几步又折回来骑上马。老刘在后头问：“要不要帮忙啊贺大夫？”
　　贺辛然一勒马绳道：“你且歇着去吧，腰不好先别乱动了。”

　　贺辛然策马赶到街市上时，那一片的人已经乱作一团，幸好有人围堵，没撞到别人的摊。
　　“贺大夫来了！”
　　“哎呀，贺大夫快来快来！”
　　贺辛然一眼就看见不远处紧紧趴在猪背上步曦文。小孩儿也瞧见了他，大声喊道：“舅舅！快来救我啊！我下不来啦！呜呜啊啊啊——”
　　“小兔崽子……”贺辛然眉梢抖了抖，立刻策马上前去，一把将步曦文从猪背上拎了起来，放在马背上。而那巨大的猪则被贺辛然的马惊了一惊，嚎叫着跑到了一处墙角躲了起来，瑟瑟发抖着，也不跑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见步曦文也缓过了神来，贺辛然拎着他放到了地上，自己也下马来，蹲下身，前前后后瞧着小孩儿。
　　“没伤着哪儿吧？”
　　见他摇头，贺辛然忍不住拍了他脑袋一巴掌道：“你想干嘛？你要骑着猪见嫦娥啊？”
　　步曦文抱着脑袋不说话，此时他也知道自己闯祸了。此时冯屠户捆好了猪，朝他们走过来了。贺辛然起了身道：“实在抱歉，老冯。是我没看好他，你猪没事吧？我赔你……”
　　“嗐，没事儿！”冯屠户大笑着拍了拍贺辛然的肩，“猪一点儿也没伤着，主要是这孩子没事儿就好。”
　　步曦文此时低着头，小声道：“对不起冯爷爷，我不该偷偷骑你的猪……我只是好奇猪能不能骑，所以……”
　　冯屠户蹲下身，笑着拍了拍小孩儿的肩道：“没事没事。你小子可以啊，把我小时候想干没敢干的事儿给干了。怎么样，我的猪骑着舒不舒服？”
　　步曦文点点头道：“软软的还挺舒服，就是跑得太快了……”
　　冯屠户好不容易忍住了笑，道：“孩子，你下次要是再想骑猪，你就跟我说，我在旁边陪着你，顺便也看看骑猪是怎么样的……”
　　“真的可以吗？”
　　“当然是真的了。”
　　冯屠户的夫人此时在旁边戳了一下他的脑袋道：“多大人了你，还骑猪，老顽童。”周围的邻居哈哈大笑。贺辛然也忍不住笑了。冯夫人又对步曦文和贺辛然道：“没事儿，贺大夫。猪没事儿，孩子没伤着才是最好。”
　　贺辛然无奈地摇头道：“实在是吓着你们了。有碰着人和摊吗？”
　　“没有没有，我们方才围着他，没碰着别人，东西也好好的。你放心。”

　　贺辛然骑着马带着步曦文回去的时候，步曦文抬头道：“舅舅，我还想骑猪。”
　　贺辛然笑得不能自已，道：“还骑？你刚才都被颠成那样了。”
　　“我是想学你上马的样子上猪，没想到会吓着它。我下次一定会骑好的！”
　　贺辛然笑道：“好好好，下回我找一头堂口里的猪给你骑，以后别偷偷骑人家的，得问问人家——你小子是我活了三十二年见到的第一个骑猪的。”
　　“舅舅的意思是我很厉害咯？毕竟你活了这么久也没见过。”
　　“那是当然。”

　　贺辛然，三十二岁，第一次见人骑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