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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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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小宝边想着刚刚王昭礼所说的闹鬼之事边往回走,却于客栈外,远远地便瞧见扶祗与一老妇似是发生了口角,周围围观的百姓时而指指点点,时而又发出笑声。
她拨开人群走了进去,只见扶祗怀抱着阿强,而那老妇怀中亦抱着一只通体黢黑的猫,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辩着。
老妇道:“是你家的猫趴在我家窗台之上,嗷嗷叫个不停,又将我家小黑诱拐至此处,你还在狡辩!”
扶祗不甘示弱,扬着嗓子道:“满园春风关不住,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家猫被勾搭到我这儿,这不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吗。再者说,两只猫的事情,你作为主人,不去成全,反而赶过来棒打鸳鸯,实是不该。”
说完,他垂头叹息,让人觉得他与阿强似乎真的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那老妇好似真的觉得自己有些理亏,在怔愣片刻后,也终于醒悟过来,声音也大了几分:“我凭什么要成全啊!你看我家小黑,哪里是与那狸猫成双配对的模样,它耳朵流着血,眼角也破了,定是你这猫打的。”
“啧啧啧,你这猫这样没用又来怪谁。再说你又怎么肯定是它打的?你看见了?有人证吗?”
“你!”老妇知他蛮不讲理,也无可辩驳,颤颤巍巍指着他道:“我家小黑向来养在家中,从不出门与其它猫厮混玩耍,怎的就会伤到?”
“那谁知道。”
一个围观的妇人上前两步,指着阿强说道:“我刚刚路过那边的巷子,看到有只猫在揍那黑猫,黑猫叫得惨极了。”
突然来了证人,老妇激动地一把握住那妇人的手,口中不住道着谢。
扶祗见形势扭转,虽不情愿,依旧嘴硬道:“你、你怎就知道那是我家的猫?或者说,你怎知道那就是她家煤球?”
妇人道:“那只猫是橘色的,不是这狸猫。”
扶祗得意地昂着头:“怎么样怎么样,这便是证人。”
那妇人又道:“但是不久,你这狸猫也跑了过来,同那橘猫撕咬起来,三只猫打作一团,那自然也少不了打到咬到这黑猫的。而后你过来抱走了狸花猫,不多时这位大娘又抱走了小黑,都是我亲眼所见,做不得假。”
扶祗看了看怀里的阿强,阿强也正仰头看着他,不由骂了一声:“没用的东西,打架也就算了,竟然还让人家主人发现追到家中来了。”
老妇见他承认,心里舒了口气,睨着他道:“这下看你还如何颠倒黑白!”
谁料,扶祗一下将阿强抛到地上,对老妇道:“这猫本也不是我的,不过常来我这里偷吃偷喝而已。既在外面闯了祸,那便任你处置吧,我不要了。”
说罢,揣着手进了客栈。
围观众人均想不到他竟有此举作,一时间鸦雀无声。
老妇看了看地上的阿强,又看了眼红尘客栈那空荡荡的大门,叹息一声:“世上怎会有这种无耻之徒!”
说完,摇摇头,抱着黑猫便走。
可是这时,阿强却向前窜了几步,拦在她面前。
老妇紧了紧怀中的猫,厌烦地看着它说:“你做什么?莫不是又在打我家小黑的主意?你同你那主人一般,坏得很。”
可是阿强却听不懂她的话,又向前凑了凑,竖起尾巴,额头在老妇腿边蹭来蹭去。
老妇缓缓蹲了下来,手掌搭在它的头顶,迟疑一下,又缓缓摩挲起来。
而阿强则眯起眼睛昂着头,不住蹭着她的掌心,甚至还发出了“咕噜”的声音。
“阿、阿强?”
老妇混沌的眼睛逐渐清明,看着阿强犹疑着唤了声名字。
阿强依旧眯着眼睛,惬意地咕噜着。
“原来是你,你都那么大了呀。”
茅小宝看得迷糊,走上前来问道:“大娘,你认识这猫?”
老妇笑道:“我不敢肯定,但是看它的样子似乎是的。我本不是乐安城人,家住祁县,在那里我曾救过一只被狗咬伤的狸花猫,为它包扎喂食,还给它取了‘阿强’这个名字,就是希望它可以变强,可以保护自己。当时的它别提多瘦弱了,哪像现在这般肥硕。”
老妇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爱抚着阿强,抚摸到它后腿的时候,阿强索性躺了下来,翻身露出了肚皮。
老妇查看着它后腿,双眸一亮,欣喜言道:“没错,它就是阿强。这后腿处尚有当年留下的疤痕。只是祁县据此几百里,阿强,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难道是来寻我的?”
阿强“喵呜”了几声,又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老妇揉着阿强软乎乎的肚子对它说道:“以后不许欺负别的小猫小狗了,听到没有?”
“喵呜。”
老妇笑着起身,走了两步,看到阿强蹲在原地怯怯地看着自己,笑道:“走啦阿强,回家啦。”
阿强琥珀色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大叫一声,飞身跃起,紧跟其后,走了几步又回来朝茅小宝“喵呜”了几声,竖着尾巴欢快地追随着老妇而去。
阿强的心声,飘荡在茅小宝的脑海中,久久不散——
在那个讨厌老板的帮助下,我今天终于看到奶奶了,但是她有了新的猫,还为了那只猫凶我,不过没关系,她曾经也这样保护过我。
可是奶奶,你还记得我吗?三年前你曾经救过我的呀。
奶奶搬走之后,我再也找不到她了。我每日都会到她家门前蹲坐,终于听到邻居说,奶奶来了乐安城。
可是世界好大,我不知道乐安城在哪里。
一路之上,我遇到很多坏人,但是也练就了一身本领,欣慰的是,我终于到了这里。
虽然现在的我厉害了很多,也能保护她了,但是要偷偷的,因为她好像并不喜欢我的出现。
这黑猫太笨了,被橘猫追着打,虽然我不喜欢它,但是我不想奶奶伤心,只能去帮它。
可是奶奶以为是我打了黑猫,为了它凶悍地同老板吵架,让我感觉似曾相识,我多想现在她保护的那只猫是我。
不过我很开心,因为刚刚的她好像在那一瞬间记起了三年前的我。
她对我说,阿强回家。
看着阿强雀跃的背影,茅小宝忽又想到了曾经,她与王昭礼的前世,自己那第一个主人葛秀才的往事。
作为一个读书人,葛秀才一定是最接地气的那个。
他很会做饭,尤其是面食。
夏天,他抄起一米长的擀面杖走进厨房,榆钱或者槐花拌上杂合面,软软乎乎和好,三下五除二就端出一盆过凉水的捞面条,配上翠绿的豆角,多搁芝麻酱,来半头新蒜……
自然,那时的茅小宝是吃不得蒜的,但这面的味道,她永远也忘不掉。
每到冬天,葛秀才就开始攒钱,就为可以让她能过个解馋的年。
腊月二十六那天,他都会炖上一锅肉,那肉啊,吃上一顿就能想足三百六十五天。
往事如水般流淌,也只能是往事了。
而故人像梦一般浮现,却不再是故人。
想到王昭礼,她不禁又抿起了唇来。
*
红尘客栈中,扶祗依旧坐在太师椅中啃着无骨鸡爪,然而却有些心不在焉。
茅小宝蹦跳着来到他面前,却发现柜台之上整整齐齐码放着一排食盒。
“老板,这是?”
扶祗扫了她一眼,又耷拉下眼皮道:“近期住店的人少,咱们客栈拓展了新的业务,客人可以提前来这里点餐,而后于指定时间给他们送去。这项新业务我给取名为‘饭否’,自打推出,那是火爆异常啊。”
茅小宝料到他心中一定又在打自己的主意,警觉地问道:“然后呢,这餐由谁来送?”
“自然是你。咱们客栈还有其他闲人吗?”
茅小宝冷哼一声:“我就知道,这鬼主意到底还是得打到我身上来。这样一来,我哪里还有休息时间?”
“休息?”扶祗剑眉一挑,夸张说道:“咱们店里如此之忙,你还想要休息?”
“坏心肝黑心肠的奸商!你瞅瞅你哪里还有半分仙人的模样!”
“承蒙夸奖,然而我并不想做仙人了,于此做个土地,乐得逍遥。”扶祗说着,从柜台下头端出一个陶制的小盆来:“给你这个。”
茅小宝不接,只上下打量着他,没好气地问:“这又是什么?”
“银伯做了这许多无骨鸡爪,这骨头也不能都丢了不是,多浪费啊。我便着他做了这道菜给你——辣炒鸡指甲。”
“这玩意儿能吃?”
“怎么不能吃了?你嗓眼厚,划不伤的。这味道好极了,你快尝尝,吃完快点把这几单餐送了去。”
茅小宝撇撇嘴,本欲走开,然而银伯手艺实属不是盖的,那辣炒鸡指甲的香气阵阵扑鼻而来,她端起小盆,坐到门槛便吃了起来。
这时,迎面走来一男子,虽五大三粗,可走起路来却一步三摇,袅袅娜娜。如小胡萝卜粗细的手指间紧紧攥着一条水红色的帕子,时不时地揩拭着有些发红,却如蕴着一汪清泓的双眸。
他径自便走进客栈,四下找寻,却在看到扶祗的一瞬间,眉开眼笑起来。
“真君,让我好找!”
说罢,便朝扶祗扑了上来,伏在他胸前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扶祗高举双手,一脸的惊慌失措,口中不住道:“你谁呀!你怎识得我?”
茅小宝亦站起身,微摇着头,口中不住“啧啧”,表情却满是嫌弃:“老板呀,真想不到你是这种人。”
“哪种人?你不要霞说呀!”
“呦呦呦,这一急怎的还带出口音来了。说吧,你究竟对这男子做过什么?”
看着身前哭成泪人一般的男子,扶祗忍不住也要哭了出来:“我能对他做什么呀!喂,你先起来,有话咱们好说。”
男子抹了把眼泪站直了身子,泪盈盈地看着扶祗,真真是目含秋水,好一副含情脉脉的模样。
“真君,你不记得我了?”
“我上哪儿记得你去。”
“八百年前,你曾与药王孙真人对弈,而后将酒壶中的酒全部洒到了一旁的岩石之下,而我,就是生长于石下的一株仙草,名唤圣碧。我本体弱,便就要枯死,也正是那壶酒,救了我,使我得以修成正果。”
“那恭喜你,快回吧,人间不适合如此有仙气的你。”
“不!”圣碧闪着水汪汪的眼睛认真说道:“我此次下凡,就是来报恩的。我要用一生的泪水,来报答救过我的太玄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