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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刺客 ...

  •   止意带来的药确实很好用,第三日祝明渊已经能下床走动了,只是不能做大动作,手上也不能施力。

      阳光正好的时候,炉子上炖着排骨汤,祝明渊披着件白色外衫坐在一旁看着火。
      清晨时有人来过,阿音跟着走了,现下还没回来。止意说是族中有事要处理,他不想动就让阿音去了。

      止意躺在竹木编制的躺椅上轻轻摇着,昏昏欲睡的样子。
      祝明渊不时会偏过头看他一眼,看他永远整洁的白色衣裳堆叠在躺椅间,瘦白的手腕搭在扶手上,另一只倒扣着盖住眼睛以遮挡阳光。

      “祝明渊,”忽而听止意懒懒地说,“你又看我。”
      尾音仿佛带着钩子,说者无意,听者却难以聚拢心神。
      祝明渊一沉默,止意就像是占据了优势的山大王,空灵悦耳的轻笑声响起,过会儿又自己安静下来。

      祝明渊守在火炉边,他知道止意讨厌人族,也知道止意其实是个挺爱笑的人,只是对不在意的人多为冷脸。像自己这样的,约摸是觉得逗着有趣,便稍稍上了点心。
      四年前的那三个月,止意对赵鸿野是逗弄孩童的态度,与现下倒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赵鸿野比自己给出的反应多上许多。想来不需几日,止意便该倦了。
      可就是这般性子的人,终日待在琼海,究竟是如何度过一日又一日的……

      “祝明渊,你这匹白马叫什么名字?”
      在京城旁人都恭敬地喊他一声世子殿下或小侯爷,也只有止意会一直这样直呼他的大名:“吟雪。”

      止意动了动身子,懒洋洋道:“吟雪,好风雅的名字,你自己取的?”
      祝明渊听着锅里的咕嘟声,回道:“嗯。”过后又添上一句:“随便取的。”
      止意轻笑:“非加后面这句,怕我说你是因为我爱穿白衣才取这么个名字?”
      祝明渊气息一沉:“……没有。”

      不管有没有,逗完了人的止意心情很是舒畅,躺椅轻轻摇晃着,偶尔发出几声响,在此刻却也不显聒噪。

      阿音不在,止意到底是闲不住,没多久又问:“不知道上次救你有没有问过你受伤的原因,现在想问问你这次怎么伤的?被仇家追杀么?”
      很奇怪,止意一直在琼海,却好像对人族之中的纠葛了如指掌,与他通身的气质很不符。祝明渊想了想,说:“我从南江大营回京城的路上遇到了刺客。”
      止意不轻不淡地“哦”了一声,似乎只是随意找的问题,并不真的好奇答案。

      这头的祝明渊一只手紧紧攥在一起,也为自己的无趣深感无力。
      他父亲靖安侯祝诚在军中威望不比谢晖老将军逊色,年轻时更是桀骜不驯到敢冒犯当时还只是太子的当今天子。母亲虞筝出身书香门第,先帝钦点状元郎的独女,才识魄力也被先帝亲口赞誉过,性格更是一等一的好。
      可惜有他这样一个儿子,寡淡无趣,总会惹人生厌。

      忽然,止意移开了脸上的手,表情有些玩味:“怕不是简单的刺客,专门来追杀你的。”
      祝明渊压下杂乱思绪,双目一凛,低声道:“竟找到了这里来,止意,我—”

      没等他说完,方才躺椅上悠闲的青年便不知从何取来一柄剑,鲛绡纱衣翩飞,身形敏捷地起身跃至拐角处,手腕翻转长剑一挑,将刚冒出一点头又来不及反应的黑衣人面纱划破,正好露出那人侧颈上刻字烙印的一角。
      “死士?”止意淡淡一笑,万年寒玉制成的剑身在阳光下似乎还散发着冷冽寒气。
      他这一动手,藏在屋后的刺客便都现了身,将院中两人团团围住。

      祝明渊刚站起身试着握拳,就听止意肃声道:“伤还没好,别乱动。”
      他少有这么正经的时候,祝明渊犹豫了几息,还是老实地坐回原位,免得伤口裂了再给止意添乱。若让京城里认识他的人看见,怕是会惊掉下巴,素来孤傲阴鸷的祝小侯爷竟也有如此听话的时候。

      阿音回来时,小院中这场风波早已平息,只多出二十几个挂了彩又被定身的黑衣人,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他小心越过这些人走进里面:“这些是…杀手?”

      围在桌边姿势优雅地啃着排骨的止意抽空点点头,放下筷子甩了甩发酸的手:“我可是一个人都没杀,不信你问祝明渊。”
      阿音果真看向他边上喝着汤的青年,后者抬头“嗯”了一声。

      觉得自己被冤枉的止意不痛快了:“你还真问,难道我还会杀了人偷偷藏起来不被你发现?”
      阿音刚要说什么安抚他,就听他下一句把哀怨的炮火转向了祝明渊:“还有你,他问你就答,我问的时候你怎么半天说不出几句话?”

      “……”阿音挑眉在两人间来回看了看,心道方才祝明渊只回了一个“嗯”,明显对自己才更敷衍,族长这莫名的语气怎么更像是…恃宠而骄?

      祝明渊也不敢继续喝汤了,郁闷地辩解:“我…没有。”
      “哼。”止意不满地轻哼一声,起身把他面前还剩几口汤的碗端走,“还喝什么,都被人追杀了还有心情吃东西,赶紧去审谁派他们来的。”
      “……好。”祝明渊看着他悠悠哉哉的动作,无奈应道。

      从头到尾没说几句话的阿音一脸茫然,他只出去了不到半天,怎么忽然有些融不进这两人中了……
      当然,矜傲的鲛人族长没给他多少时间思考这个问题:“阿音,来喝汤,我给你用小火煨着呢。对了我晚上想喝粥,加点红豆,山药,哎呀这些应该能一起放的吧……”

      被剥夺了继续进食资格的祝小侯爷神色平静地走到最近的一个黑衣人身前,正想躬身去拽这人脸上的黑布,就听身后传来止意不大高兴的声音:“你想死吗,我说过别乱动。”
      祝明渊转过身,就见止意一脸似笑非笑看着他,而后抛下面色古怪的阿音走了过来,一手背到身后,然后递给他刚才用过的剑:“你腰上刀伤见骨,再敢乱动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我……我记住了。”祝明渊绝不会在这时候问送他去哪儿的蠢话,八成是送他这种不听话的病人去见阎王的意思。

      “啪嚓——”
      阿音手里的碗没拿稳掉到了地上,竟也没摔碎。
      祝明渊和止意回头看过来,阿音似是眯了下眼睛,视线在祝明渊手里的剑上停留了一瞬:“手滑,你们继续。”

      止意转回身,看了祝明渊一眼,下巴一挑示意他继续审,看样子是打算旁观。
      祝明渊抓着剑的手一紧,他觉得此刻自己脸上应当写满了抗拒。
      好在这回止意终于肯放过他,轻扯了下唇角,走到他身侧很轻地说:“我可不怕血,更何况是你们人族的。”他抬脚往前走,与他错开了身体:“阿音,收拾完了没,回屋喝你的汤。”

      院中只剩下祝明渊,还有一众被制服的黑衣人。
      祝小侯爷垂眸看着手中的剑,明显感受到剑柄的玉同剑身的玉并不一样,剑柄入手温润,剑身却是透着令人颤栗的飒飒寒气,即使外行人也能看出此剑绝非凡物。

      房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屋子里,止意蜷着腿卧在榻上,窗台上垫着棉花软枕,他双臂交叠趴在上面看窗外不远处的海。
      垂眼又瞧见被那些黑衣人踩出的一串串杂乱脚印,心情不甚美妙地挥了下手,所有痕迹便被沙子掩盖了。

      坐在桌边的阿音无心喝什么汤了,沉默好一会儿才决定出声,不料刚张开嘴,就被屋外的惨烈叫声糊了一耳朵。
      他终是叹了口气,拎着把椅子走到床尾坐下:“族长,你上次捏碎的记忆还能恢复吗?”
      止意一脑门“你在说什么鬼话”地看了他一眼。

      阿音又叹一声:“你—”
      “再叹气我打你啊,”止意懒懒地说,不是很有威慑力,“整日唉声叹气,你是老头子吗?”
      阿音腹诽道,我们这年纪算是老头子里的老头子了吧……

      他挣扎着说了句完整的话:“族长,你对祝公子的调戏,和从前调戏别人是一样的吗?”
      外面又接连传来惨叫,止意嫌弃道:“什么调不调戏,我是那种人吗?”
      阿音面无表情反问:“你不是?”
      止意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在窗台上轻扣着:“哦,那就是吧。”

      海浪声迎面对上刺客们杀猪般的嘶吼,此起彼伏,一边汹涌一边惨烈。

      阿音没打算跟止意兜圈子,直白问道:“族长,你是喜欢祝公子吗?”
      窗台上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止意轻笑:“你觉得我会喜欢人族?”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阿音正色道,“从前幽冥使大人不喜旁人靠近,如今却有心悦之人。大人尚且如此,更何况你我。”

      榻上的人没有立刻回答,院中也没了声响,一时间只剩下海浪声。
      似乎没有过去很久,止意不冷不淡的声音再次响起:“阿音,你分得清喜欢和爱的界限吗?”

      “族长,你这么问是—”不对,这是、这是那本《狐仙杂谈》里的词!
      阿音眉头一拧,猛地站起,语气都罕见地有些飘浮:“你偷看我房里的书!”

      止意被他这一嗓子吼得往另一边挪了挪,义正言辞地说:“呵,我不偷看还不知道你那一整面墙的书里有一大半都是人族盛传的话本子呢,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无端被揭了老底的阿音脸红了红,梗着脖子道:“你这种行为属于侵犯我的个人隐私,我、我要找幽冥使大人申请投诉!”

      止意任他吼,难得见到情绪异常稳定的阿音恼羞成怒的样子:“投吧投吧,大人自己还喜欢偷听苏小公子的墙角呢,我这顶多就是上梁不正—”话说到一半他紧急闭了嘴,嘶,是有些口无遮拦了。
      阿音揪住他的小尾巴不放:“你敢私下这么议论大人和那位公子,你、你完了!”
      止意咳了两声:“我这是关心大人的动向,方便随时为大人服务。”
      好生冠冕堂皇的说辞,阿音狠狠给他扎了一刀:“呸,我们平时连冥海都不出,大人回冥海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方便哪门子的服务?”
      “……”

      处理完刺客的祝明渊在院中晒了许久的太阳,理了理方才得到的一点少得可怜的信息,静等着房中热闹的争吵声渐渐平息。
      不久后,有人拉开门走出来,祝明渊抬眼一看,竟然是止意。他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嗯,没溅上血。至于剑,先前止意用时他就发现此剑不会染上血。

      “你们,没事吧?”祝明渊斟酌着问,不敢越过了界限。
      不料止意走过来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了他一会儿,不等他再说话就转身往院外走去,完全无视了一地的狼狈:“我去海里转转,这里待会儿阿音会收拾的。”

      目送他出了院门,祝明渊看看紧闭的房门,很快苦命的阿音就出来了,一脸淡然地去清理院子,面上倒也看不出方才争吵的结果。
      阿音平静道:“那把剑放着就好,他回来自己会收的。”

      这剑还在他手里,怕是止意自己都给忘了。
      祝明渊忍不住为阿音叹一口气,真是难为阿音了,这时候了还能考虑这么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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