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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调戏 ...

  •   “你醒了?”

      第一个发现祝明渊醒来的是阿音,他正在木屋外看着药炉,听到细微动静便进来看看。
      他瞧着祝明渊像是想要坐起身的样子,赶忙上前把人按住,“祝公子,你最好别动,否则伤口会裂开。”

      祝明渊停下动作,他望着榻边碧蓝色的身影,发白的唇抿了下:“你、你是?”
      阿音不走心地微微笑了笑:“四年前,我们远远见过一面。”

      祝明渊似乎愣住了,他的声音有些哑,却能听出与四年前大不相同,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是你、救了我……”

      阿音扭头从半开的窗户看了眼药炉:“……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说完这句话,祝明渊的双眸似乎暗淡了一瞬。
      “多谢前辈。”祝明渊客气道。

      阿音觉得这个称呼有些怪,虽然他的确比面前这个青年的年龄大上许多:“不用喊前辈,我叫阿音,音律的音。”
      祝明渊半阖着眼,精神不太好的样子:“好,谢谢。”
      阿音答:“噢。”

      气氛莫名有些尴尬,正当阿音想要出门看药炉的时候,日常性要到海里游几圈的止意终于回来了。
      这人来的风风火火,一只手上提着两条被草绳串在一起的草鱼和一篮子蘑菇,另一只手拎着只老母鸡,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阿音,我回来的时候顺便买了点菜,今天煮点蘑菇汤吧,等会儿把鸡汤也熬上。”
      他把东西放到灶台边,转头看见药煎得差不多了,就顺手拿湿巾帕把药倒进碗里,端着托盘走进了屋里。

      看见榻上人半睁着眼时,止意似乎笑了下:“这么快就醒了。”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祝明渊猛地抬眼看过去,正对上那双仿佛永远无悲无喜的眼睛。

      阿音挪过去小心地把祝明渊扶起来,又往他身后塞了个厚实的棉花枕头让他靠着。
      止意装模作样叹口气,一手端碗一手捏着汤匙:“赶紧养好伤离开,这儿的风水可能跟你相冲。”言外之意,两次重伤都在这里,真是有点倒霉在身上的。

      祝明渊目光沉沉地看他轻轻吹凉了药,张口喝下苦涩的药汤。
      “你一直这么盯着我做什么?”止意又给他喂了几口,才幽幽开口。
      祝明渊咽下口中的药,双唇不像刚才那样干了:“前辈,你又救了我一次。”
      幸好此时率先决定救他的阿音已经在外面摆弄止意买来的鸡了,当然他即使听清了这话也只装作没听见。

      止意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噢,不客气。张嘴。”
      祝明渊眸光微动,然后顺从地张开嘴。
      眼前人一点也没变,容貌,声音,还有对他的态度。

      终于喝完了整碗药,止意难得体贴一回用干净帕子给人擦了擦嘴,屈起的尾指无意蹭过对方的脸颊。
      祝明渊直直望着他:“三年前他带兵来围剿鲛人—”
      “他没有那段记忆,”刚巧进屋拿空碗的阿音打了个岔,“和姓赵的有关的事,还是少提为好,他会嫌烦。”

      没有那段记忆……
      祝明渊顿时愣住,他想了想这话的意思,所以是根本就不记得他了吗……

      止意没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转身把碗放托盘里递给阿音:“鸡汤炖上了?”
      阿音看了眼榻上表情有些呆滞的青年,回道:“嗯,马也喂过了,那两条鱼你想怎么吃?红烧吗?”
      “不要,”止意捏了捏手腕,“糖醋吧,好久没吃了,晚上再去买……”

      两个鲛人顾自讨论着怎么吃那两条鱼,唯一的人族祝明渊惊愕之后无声叹气,原来鲛人也会吃同类,不对,鱼算是他们的同类吗?
      眼前忽地伸过来一只手晃了晃,然后就听止意说:“想什么呢,鲛人和鱼没关系,而且这是我在村子里找你们人族买的,它们死亡的命运与我无关。”
      “……”祝明渊觉得这番话有些奇怪,但听起来又好像没什么毛病。

      “行了,你躺着吧,”阿音端着碗出去收拾,止意只好亲自揽着祝明渊,抽走软枕把重伤员放平,“这样躺着有哪里不舒服吗?”
      祝明渊低声道:“没有。”
      确定了没问题,止意把软枕放到床尾,又给他掖好深色被子,转身就往外走:“你手臂和腰上伤口很深,几乎见骨,少动,有事喊阿音,他能听见。”

      等止意出了门,祝明渊才收回视线。
      木屋离琼海很近,他躺在床上能听到此起彼伏的海浪声,偶尔夹杂着栓在木屋外的吟雪发出的咴咴声。
      就在这样的声音中,他闭上眼,久违地放下了时刻绷紧的心神。

      他十四岁时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在木屋里养了三个月的伤。那三个月里,赵鸿野总能找到很多话和对方说,而不善言辞的自己只是在一旁听着。
      现在四年过去,他依旧不知道对方的名字,重逢与初见的情形极为相似,只是这次没有赵鸿野的参与。但他不知道赵鸿野是否知道对方的名字。
      赵鸿野……祝明渊蹙了蹙眉,如今朝中局势紧张,此次他从西北赶到南江军营,后折返回京的路上被人暗杀,一时竟想不出是谁下的手。

      六皇子是容贵妃之子,性情开朗直爽,很受皇帝喜爱。三年前太后大寿,六皇子称曾在琼海见过鲛人,带人前往琼海以求鲛珠做寿礼。
      彼时祝明渊正随谢晖老将军驻守南江大营,得知消息时已是半月后的事,不等他请求回京的折子批下来,六皇子及一众随从带伤无功而返的密信便传到他手上了。

      五皇子赵鸿翎与六皇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他同贵妃性格相仿,醉心诗文,不爱掺和朝堂上的事。四皇子赵鸿衿风流成性,生母是皇后的同族妹妹舒妃,刚入宫时颇受皇帝宠爱。二皇子赵鸿瑜生性孤僻,幼时生母离世,外祖家也没什么可用之人。
      皇后谢照燕,乃是镇国将军谢晖独女,同皇帝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只是子嗣上命途多舛。大皇子赵鸿轩,三皇子赵鸿肃,皆是中宫嫡出,但前者十五岁时死在了南江战场上,后者生下来身子便不好,没能撑过十七岁的冬天。二子相继殇折后,皇后便长居佛堂,将后宫交予容贵妃与舒妃共同协理……

      靠近海岸的礁石上,止意悠闲地躺着,阿音煮好了饭来喊他:“族长,你想吃的糖醋鱼和蘑菇汤都做好了,我刚看祝公子睡着了,就先把鸡汤小火炖着了。”
      止意揉揉眼,纵身跃至他身侧:“又睡了?不愧是年轻人,能吃能睡的真好啊。”
      “羡慕了?”
      止意嗤笑:“羡慕个鬼,我能在海里说话吃东西,人族能吗?”
      阿音:“……”算了,你开心就好。

      祝明渊是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的,他睁开眼,等知觉恢复了才猛地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又睡过去了。
      “醒了?”靠门站着的止意抱臂看着他,“喝碗鸡汤吧。”说着他就出去盛鸡汤了,好像刚才的话只是通知他而非询问什么。

      祝明渊被他扶起来倚着软枕坐好,嗅到喷香的鸡汤,目光缓缓移到脸色平淡的止意身上:“我自己来吧,不好一直劳烦前辈—”
      止意皮笑肉不笑道:“张嘴。”他把勺子抵到祝明渊嘴边,继续说:“你手臂伤成这样,逞什么强,我们救人是我们的事,不图你回报什么。”

      祝明渊目光深深地看着他,止意被他盯得竟有几分不自在,怪哉,这种感觉他多久没体会过了……
      “我上次救你回来你也这样吗?”
      祝明渊一顿:“什么?”
      止意勾唇笑起来,一张明媚的脸很难不让人注意。他就这么笑着喂完了一碗鸡汤,又出去盛了半碗汤,添了些肉块和蘑菇。
      “有骨头的被我和阿音吃了,张嘴。”止意依旧笑着,祝明渊颇有几分心惊胆战地张了嘴,硬着头皮吃起他的病号餐。

      等他吃完,止意把碗放到榻边的桌案上,转身坐到榻边,低头不知在想什么,忽然又出声道:“祝明渊,我喂你的时候你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盯着我?”
      脸色苍白的青年眨眨眼,头偏向床榻里侧的窗子:“我……不知道,对不起,前辈,若有冒犯—”
      “祝明渊,我叫止意,停止的止,意外的意,往后别喊前辈了,像是一直在提醒我的年纪。”
      在祝明渊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止意已经脚步轻快地端着碗勺出去了。

      带着晚膳要用的菜从外面回来的阿音放好东西,一抬头就看见族长一脸诡异的笑,心头警铃顿时大作:“族长,你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
      止意一脸无辜:“我能干什么?喏,鸡汤喂完了,碗你来洗呗。”
      “为什么,汤都是我炖的,该你洗了。”阿音一时被牵走了思绪,慢半拍又反应过来,“不要转移话题,你自己说的,坦白从宽。”

      止意在边上翻着新买的菜和肉,随口答了句让人抓狂的话:“好吧,也没什么,稍稍调戏了一下屋里的小美人。”
      “……族长!!!”
      一阵鸡飞狗跳的喧闹声过去,止意求饶的声音响起:“哎哎哎我错了我错了……”

      透过窗子看海的祝明渊神色缓和下来,一边是两个鲛人的嬉闹声,另一边是裹挟着海浪奔腾的风声。
      原来他叫止意,止、意……

      可惜不等他为此暗暗高兴多久,自小金尊玉贵的祝小侯爷便碰上件十分难为情的事——
      “你怎么了,莫非是哪道伤口裂开了?”刚在深海游了几圈回来的止意趴在窗沿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榻上坐着的小美人。
      只见美人眉头皱着,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撇开脸不再看他,半晌才听他低声问:“我何时才能下地?”

      止意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一遍:“现在就能,但得有人扶着,你想做什么?”
      祝小侯爷觉得自己长这么大从未有过如此悲惨境地:“我……”
      止意瞧着他这副难以启齿的模样,默不作声磨了一会儿,才善心大发地小声说了句:“人族就是麻烦。”

      祝明渊隐约听他说了什么,下意识转头去看,结果就见止意回头望了望,然后按着窗台便跳了进来,两只脚光裸着踩在深色被褥上,随着动作又被白色长袍盖住。
      “你—”
      “嘘—”止意食指抵在唇边,半威胁的语气,“别让阿音听见,他不让我对人族用法术。”

      不等祝明渊做出反应,一只微凉的手便落在了他手背上,他只觉得指尖一暖,身上便没了不舒服的地方,连带着伤处的痛意都减轻了大半。
      帮着麻烦的人族解决掉五谷轮回问题的止意收回手,半跪在被子上的腿刚要起来,忽然憋到身前青年半掩在乌发下的耳朵泛着滴血似的红,不自觉便改了主意。

      “祝明渊,”他轻声唤道,被喊了名字的人有些呆愣地看过来,发现止意不知何时凑近了过来,双唇闭合间隐隐能看到红软的舌尖,“你耳朵红了。”
      话音刚落,就见那只耳朵轰一下便熟透了。
      “止意……”祝明渊不自觉开口。
      许久未听过自己大名的鲛人族长瞬间恢复正经,身形一闪就站在了窗外,衣衫规整,仿佛什么都没做过。

      祝明渊压下眸中一闪而过的落寞,就听见止意用一种“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说:“下次不用这么不好意思,多大点事儿。欸,阿音你回来啦,我刚回深海看了一圈,这儿的本土鲛人每次见到我都怕成那样,我……”
      “……”祝明渊眉心一跳,心头萦绕的愁绪更重了几分。

      祝明渊面色平静地无声叹息,他不知道自己看止意的时候是什么眼神,也许他对他的心思太过明显了。
      说到底几面之缘,怕是还比不得赵鸿野同止意的联系,不过止意已经把赵鸿野这个人从记忆中去掉了,连带着……无足轻重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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