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戏外之前生今世》江洲月明

9、“施小惠”记忆激活中

　　蝶儿昏迷了几天。本来就因着凉有点发烧，又被满月见到，再挨了子健那一弹弓，头上鲜血直流，这一连串似乎预先设计好的连续的破坏动作，使得这朵娇嫩的小花被狂风暴雨肆虐袭击，一时间颓丧了，衰败了，生命的光彩被剥夺，灵魂的主宰潜逃。
　　几日之后，蝶儿醒来，于是就变了一个人，全家人大大小小全都不再认识了。
　　老爷夫人来探望她时，她没有了从前的玲珑乖巧，不但不再温柔地称呼他们“唐老爷”“三夫人”，而且眼神中出现一种恐慌的神色，就好像她头上的伤是唐老爷打的，而那个三夫人，曾经见她一次就要骂她一次似的。见到丫鬟巧云倩云只是一脸麻木，见到子健哥哥，似乎有点认识，但也只是呆呆傻傻想不起他是谁，更别指望在她脸上会出现一丝明媚的笑意和柔软的依恋。倒是那个最后和她一起从山上回来的石头，让她觉得最为亲近，会使得她主动对那石头说话，问这问那。当然她问的也是些旁人全都听不明白的疯言疯语疯问题，比如，她一直在问石头什么时候回来的？说石头和他爸去河北了……言语甚是奇怪。
　　在她混乱的这段时间，林知府夫妇两人曾来探望过几次。那个林大人面容严厉，甚是威严。书院院长也来过探望，一副温和谦厚的样子。她好像曾经认识过他们，却又想不起来，包括每日都陪在她身边的那个子健哥哥，她也似乎有过记忆，但是她记忆模糊。而且最奇怪的是她的记忆和他们口中所告诉她的他们的“从前”是并不一样的。不知怎么，她对子健的记忆是一种粉红色的温暖和糖果样的甜蜜，好像子健哥哥曾经很诚恳地问过她一个问题，并且等她回答，她似乎有过类似感动的情绪。但是，从子健哥哥嘴里听到的那些热烈与依恋，亲密与亲昵是她的记忆中从未有过的。在她模糊的不辨真假的“记忆”里，石头是她可以亲近的一个人，会回答她的任何一个问题，懂得她每一寸的思想。可是眼前的这个石头却奇怪的冰冷，对她和对其他的任何一个人一样，冷漠冷淡无所谓的样子。还有大小姐唐菲儿，为什么对自己充满了强烈的厌恶？蝶儿无论怎样回忆，也想不起自己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有时，蝶儿看见唐菲儿胖乎乎的那张富贵面孔，她甚至觉得她们曾经是过朋友，可是，她对自己所表现的样子，从来就没有温暖过。难道，是因为那个石头吗？
　　自从受伤之后，蝶儿就再也没有去过书院，她对书院全无记忆。林大人来看她时，对她微笑地说：“蝶儿，好好养病，过几日好了，去书院和无痕一起玩。”无痕又是谁？
　　在如此混乱的境况下，蝶儿已经生活了整整三个月。每日，子健哥哥上学前来和她告别，眼光怜惜又不舍，她愕然。有时石头会被大少爷留在家，让他帮忙照顾自己，可那石头却并不多言语，只是陪在她身边，静悄悄坐着，她奇怪。当石头被留下来在家陪她的时候，大小姐唐菲儿脾气就会更加的坏，走到蝶儿面前打算发作，却每每强压着情绪，并没有真正爆发出来，只是对那石头呵来呵去。石头从未理会过大小姐，每次见大小姐唐菲儿在石头面前失望失败地离开，蝶儿总会不自觉地替她难过，比如，此时。
　　“石头！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唐菲儿丢下一句话，忿忿地转身离开。
　　石头和蝶儿坐在假山的石阶上，一同抬眼看着大小姐气愤离开的背影，蝶儿心中升起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好像自己欠了她什么似的。
　　“石头，她怎么了？”蝶儿眼睛依旧盯着菲儿的背影，问。
　　“大小姐毛病又犯了，”石头坐在她旁边，不动声色。“有什么奇怪！”
　　蝶儿歪头看着石头的脸，那张面孔精致英俊，是个帅气的男孩。蝶儿不解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石头被看得不自然，也歪过头来看她。
　　“唐菲儿，”蝶儿继续钻研石头的五官，最后把目光落在那双眼睛上，“唐菲儿喜欢你！”
　　石头没有答话，把目光从蝶儿脸上收回来，继续看着前面空旷的大小姐刚刚离开的地方。
　　“你早就知道她喜欢你？”蝶儿好奇地问下去，“那你为什么要表现得这么酷？”
　　“酷？”石头不解地问。
　　“嗯，”蝶儿应了一声，“你为什么对人都这样冷冰冰的？”
　　“你不也是一样？表面热情，其实心里面还不是一样冷酷无情。”石头不屑的口吻，奇怪地回了一句这样的话。
　　“那个大少爷被你折磨得还不够惨吗？以前卿卿我我的，现在假装不记得人家了，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石头的语调甚是不屑。
　　“什么居心？”蝶儿被问得懵住。
　　石头转过身来，正对着蝶儿的脸，他盯紧那双杏仁样的眼睛，足足盯了几秒钟，好像要判断唐蝶儿失忆的真假，半晌，他并没有得到任何结论。
　　“你说我什么居心？”蝶儿继续问，竟然满眼天真。
　　“不知道，”石头放弃了他的审视，“我最不明白的一个人就是你，以前，你偶尔也会疯傻那么几天，这一次，你好像真的变了一个人。”
　　“变了一个人，”蝶儿点了一下头，重复了一遍石头的话，眼神似乎若有所思，“石头，我以前什么样？”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吗？”石头不确定地问。
　　“我记得，你对我很好。”
　　听到这句话，石头竟然乐出了声，满脸不信任和不以为然。
　　“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蝶儿没理会石头不信任的那声轻笑，继续陷在她那不确定的模糊的记忆里，“你和你爸回河北之后，我和我妈无依无靠，还被人打，直到……”
　　她的回忆模糊得让她头疼，两道眉毛痛苦地蹙着，眼光迷离，似乎望着遥远的未来。
　　石头在她那迷糊的回忆面前面露不解与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