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江海别》丧团子

8、第 8 章

　　“你这蒋翊，就是不对劲。我就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好献殷勤。”

　　听到蒋翊这些话，一旁的人总算忍不住，说上蒋翊一句了。蒋翊心思被戳破，本来就有些害臊，旁边还有人这样煽风点火，更是让他脸颊有些烧红。

　　淡淡的红色覆盖上他的麦色的肌肤，看起来不太显眼，却又能够察觉。但凡仔细观察，就能够看清楚这张年轻俊朗的面容，出现的这一分羞赧。

　　最终他只能以一声恼羞成怒的话语堵塞对方：“你好意思说，好好将你的破九分的数学突破一下吧。”

　　提到自己的痛点，对方不同意了：“好好讲你的事情，怎么又和我九分的数学挂上钩了？”一旦有什么比较惊人的成绩被考出来，总会以各种方式传递到同年级其他班级的耳朵里去，即便不知道姓名，也知道分数。

　　而蒋翊就是那种神通广大的人，更何况就在隔壁班，还是同一个数学老师，自然能够知道这九分数学是哪方大神。见张磊真生气要拿书砸他，蒋翊不再说其他的，赶紧又对沈秋屿说了一声：“哎，就这样说好了，我们放学的时候一起。我等你啊。”

　　眼尖地躲过张磊扔过来的课本，蒋翊像是猴子似的逃了。沈秋屿默然地将落在窗台上的课本，重新拿回来。他注意了一下，这是一本数学课本，上面干干净净的，什么笔记都没有，怪不得能考九分。

　　他将课本还给张磊。

　　对方趴在桌子上，看着沈秋屿的半张侧脸。

　　他的五官很是立体，俊丽的端正清秀，与蒋翊那种张扬朝气的长相不太相同，更显得沉静稳重。冷冷淡淡，看起来也像是那种不好相处的人，然而但凡与他说过几句话，就知道只是不善言辞，与他搭话，他都会回答，只是无法将话题继续延续下去而已。

　　张磊想了想，笑着说：“你这样的性格，其实和蒋翊挺搭的。蒋翊话特别多，嗓门也大，你在我们班有能够听到蒋翊的声音。”果然他话才说完，隔壁班就传来蒋翊的那大声动静：“别偷吃我东西！！”

　　只是隔着一堵墙，确实不能够将蒋翊的声音彻底隔绝，看来刚才他和他们说话，还是压着点声音的，就他这声音的爆发力，几乎能够让整个年级的人都听见。

　　“看吧，就像这样。这样的家伙一般都是那种特别顽皮，成绩特别差的那种。但是蒋翊的成绩非常好，他玩，但是不耽误他成绩好。好像就是天生学习的料子，只要看几遍就会，听一遍就会。老师都拿他没办法，他很会说话，老师们都喜欢他。就是很爱说话，把他调去和最文静的那个男生坐，那个人的性格也开朗不少，就是成绩下降了，他们班主任只能把他自己独坐一张。要是你也是他们班的，你很快就会被他带得开朗很多。”

　　听到张磊与他说的这些，沈秋屿回想起刚才蒋翊的模样，也听到隔壁班闹哄哄的声音，蒋翊的声音一直飘在上面，显然还真是没有人能把他的声音压住。

　　沈秋屿不禁想到，待在喇叭身边吗？那只会把自己吵死而已。

　　他默然地想着这件事，预备铃声打响了，隔壁班那飘在空中的声音终于消失不见。沈秋屿抬起头来，看见任课老师已经走了进来。

　　确实是英语课，他的手上还没有英语课本，他打算和同桌看一本，张磊正在慌忙地掏课本，这时，一只手突然从窗外伸进来，将一本课本丢了进来，更好落在沈秋屿的桌子上。

　　两个龙飞凤舞、潇洒肆意的【蒋翊】直接写在书皮上。

　　还没反应过来时，一只手又从窗户下面探过来，对沈秋屿摇了摇手，算是做了一个拜拜的手势。然后那家伙收手回去，鬼鬼祟祟地潜伏着走了。不过铃声响了，就听到一个中年男老师的声音喊了一声：“蒋翊，上课了，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来了来了来了。”

　　声音彻底消隐，直至完全听不见。也到了上课的时间，张磊将课本好不容易掏出来，看见沈秋屿桌上已经有一本了，说：“哦？你有了。”看见上面的名字，“蒋翊的？你用他的吧。大概是上课无聊，他可爱记笔记了。记得到处都满满的，他们班的英语课快我们一节，这次的内容他应该也都记上了。”

　　打开蒋翊的课本，还真是无论什么都记得满满的。书皮上的字写得龙飞凤舞，但是里面的字倒写得还算正经，很标准漂亮的行书，看得出来是认真练习过的。

　　英语老师正在上面，要求大家将课本翻到哪一页。

　　往后面一翻，才知道里面更是暗藏乾坤。想起之前在办公室里听到老师说，蒋翊的英语作业非常糟糕的事情，看见这些课本上的卡通人物都被他加工过，就不觉得意外了。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无聊，即便将笔记都记得认认真真的，英语依旧很糟糕，还抄错好几个单词都没有反应过来。大概是无聊，或者是实在听不懂的时候，他就在这课本上乱涂乱画，让整本书都看起来密密麻麻的，都是黑色碳素笔留下的痕迹。

　　他好像只有一种颜色的笔，这样的笔记看起来非常费力。

　　沈秋屿找出一支红笔来，将这一页上抄错的单词、记错的笔记都给蒋翊改了。

　　蒋翊后面那几节课好像一直都没有英语，他一直都没有来找沈秋屿要课本。虽然没有答应好和蒋翊一起回家，但好像已经被自作主张地被答应了，于是他带伞放学的时候把书再还给他。

　　七班、八班的体育课是一起的。

　　下午的烈阳炙烤，即便是站在凉荫下，因为没有风，很快就有了一身汗意。沈秋屿是新来的，他长得高，直接被老师安排到最后一排。左边连接着七班。沈秋屿是最后一排最矮的，蒋翊是最后一排最高的，于是这样一安排，他们两个站在一起。

　　“你怎么不出汗啊？”

　　蒋翊偷偷地和他说悄悄话。

　　他们站得近，这样低声说话完全能够听得见。

　　蒋翊好像很热，站在他的旁边都能够感觉到一股烘热之意。不过他身上依旧传递过来的，是那种很淡、很普通的洗衣粉的味道。

　　终于起了一点风，树荫随着风轻微摇曳。将沈秋屿漆黑的头发轻轻吹拂，他静静地站立着，没有回答蒋翊的话。

　　干净的肌肤上好像其实是出了一点汗的，但是很薄，像是看不见似的。蒋翊就伸出一根手指来，在他的后颈轻轻摸了摸，于是触手却抚摸到他光滑的肌肤。他感叹大城市的人就是不一样，皮肤真好。

　　此时像是受惊一样，沈秋屿骤然转头看他，深色的眼睛里怔然凝望过来，蒋翊在其中看见惊愣，但更多的，是蔓延在眼底的惧悚。

　　“好了，大家随便玩吧。”

　　体育老师讲话交代完，就让大家随便去玩了。

　　沈秋屿的修长的手抚摸上刚才被触摸过的后颈，捂着那个位置，仿佛经受了什么侵犯一样，离开了这里，朝他们班的男生堆走过去。

　　“蒋翊，干啥，发呆呢？打篮球！快点！”

　　一个篮球朝蒋翊扔过来，砸进他的怀里，他依旧没有动弹。仿佛刚才沈秋屿那个充满恐惧的眼神，深深烙印在他心间。又或许，是那眼神确实太让人心灵震颤了。到底是因为什么，会让一个情绪如此淡然人，展露出这样惊惧的神色。

　　——只是很轻的触碰，没有用很大的力道，不强劲、凶戾，只是宛如一片落下来的树叶，在他的颈侧掠过一下。轻飘飘的，几乎没什么重量。只是与叶片不同，他的指尖带着火热的热意，像是一簇骤然点燃的火焰，在他的肌肤上跳跃一瞬。

　　他坐在树荫下。看着那边七班一大票男生，联合八班寥寥无几的几个男生跑去打篮球去了。八班是文科班，女生居多，不爱动的男生也有，就玩一点简单的乒乓球，在这里慢悠悠打来回。沈秋屿就坐在这里，旁边也坐着一个等着打乒乓球的男生。

　　“你玩吗？”

　　打输了，那人问沈秋屿。沈秋屿说：“不用，谢谢。”

　　他什么话都回答，但是又太过礼貌，与别人来说显得太过客气疏离，像是隔阂着一层无法突破的屏障。如果望而却步，这屏障一直都会存在。那么就需要更为尖锐的突破，才能彻底击碎这一层屏障，彻底走近他。

　　这时候，那几乎震破天际的声音从篮球场传过来，蒋翊大声喊：“把球给我！”

　　一群男的也在激动地说：“快给他，快给他！”

　　于是引得众人都朝那边看去。只见蒋翊稳稳接住那个远抛过来的球，随后一个转身，远远站在距离篮板三分线的位置，跳跃起来，手臂一抬，手掌一击，就将这个球遥遥地直接投入篮筐里去。一阵欢呼与鼓掌爆发。

　　一局结束，蒋翊热得喘气，汗水从他的鬓发流淌下来，他胡乱地掀起衣摆，擦了擦汗水，展露出他那精壮、洁净的肌肤。察觉到沈秋屿的目光，便对他露出灿烂而又自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