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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初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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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让你见她的?”
顾淞刚松口气,便听到了身后咄咄逼人的质问。
他回过头,乔辛从身后走近,脸上带着难耐的怒气。
顾淞确实没想到这么早就会让乔辛发现。
不过倒也不心虚,泰然自若地等乔辛走过来,手一拉,把他拉得更近了一点。
乔辛扫了眼路过的行人,很快把手抽了回去。
顾淞发出声闷闷的轻笑:“你们母子两个,都很要面子。”
乔辛瞪着他。
就和他母亲一样。
乔辛哭过之后第二天,顾淞就拎着大包小包厚着脸皮找上门。
他还记得乔母那时的脸色,就差写上“你怎么有脸来”这几个字。
嘴上却是客客气气,几套体面话下来,让顾淞连人带东西又灰溜溜地回去了。
但顾淞又不是乔辛。
他一不怕乔母,二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基本上是天天都到乔母面前报道。
从登门道歉,到街上偶遇,总之是理由一套一套的,主打一个伸手不打笑脸人。
搞得乔母从开始的厌恶逐渐变成了尴尬。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乔母果真要脸,甚至都不会把自己的麻烦和乔辛说。
这便成了顾淞和她之间的秘密拉锯战。
“好啦,”顾淞也不打算和乔辛说,双手握住他的肩,将他反过来,推着他往前走,学着他说话,“你不要干预我的私人社交。”
乔辛用力抗拒,被顾淞的无赖行径气得说话都磕巴:“我都让你离她远一点。”
顾淞只是敷衍:“好好,我知道了,都听你的。”
两人一边拌嘴一边走。
不知不觉到了一座小桥上。
乔辛才反应过来,他们都快走回家了。
乔辛挣脱开他,双手神经质地互相搓弄着。
好商好量地摆出副认真面孔:“你这样让我很不安心。
“要是她被你气坏了怎么办?
“要是把事情弄得更糟糕了怎么办?
“要是更恨我了怎么办?”
“顾淞,”趁人少,他顿在顾淞面前,和他面对面,与他将心比心,“让我自己处理好吗,不要做多余的事。”
顾淞这才终于正色下来。
他捞起乔辛神经性颤动的手,将它们包在自己的手心。
“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更算出了什么意外,那都是我的责任。
“我发誓,我不会伤害到你的母亲,更不会伤害你。
“如果我没做到,那就算让我离开你,我也不会有怨言。”
乔辛更不放心了,都要急出了哭腔:“你这不就是搞砸了就一走了之吗?你又要把后果留给我!”
“不是,”顾淞没想到乔辛会有这样的理解,急得赶紧把他抓进怀里道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在发誓,只是想让你知道,让我离开你是对我最残忍的惩罚。
“所以我会拼尽全力地去避免这个结果。
“你相信我,我现在就是死也不想离开你。”
他摸了摸乔辛的眼皮和眉毛,又被不耐心地推开。
乔辛还在焦灼,脸苦苦地皱巴着。
时不时还发出一些半哭半颤的鼻音,和被单独放在高凳上、不知道怎么下来的小狗似的。
顾淞只好一遍一遍强调:“没事,没事,不会有问题。
“你妈妈在我面前很稳定,你看,她今天还终于肯拿了我的东西,那证明态度有松动对不对?
“我都是捡好听话说的,没有让她生气。我也打听过了,她的身体很好,很健康,不会出事的。”
说了一堆,乔辛还是苦哈哈的。
顾淞又感慨:“怎么会怕成这样啊。
“之前让你受苦了,真是对不起。”
说着,他想抱一抱乔辛,也就这么做了,搂着他的肩膀,将他往自己的怀里送。
“乔辛!”
不知道哪里的一道声音。
乔辛像突然回魂,猛地一把把顾淞推开。
刻意又僵硬地开始装作很忙。
顾淞也一头雾水。
向声音方向看去,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面孔正遥遥走过来。
他兴致勃勃地:“你事儿办完了啊。
“啧,你就不该请假,今天组长没来上班,早知道你中午偷偷溜出去一会儿也没事。”
说完,他才像刚看见顾淞。
“啊,朋友啊?”
乔辛这时候已经缓了过来,胡乱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就敷衍过去。
那人却自来熟得很:“你好,我是乔辛同事,付乐诚。”
顾淞皮笑肉不笑:“你好,顾淞,乔辛的好朋友。”他在“好”字上刻意加重了许多。
付乐诚却浑然不觉。
乐呵呵地又拉着乔辛说了几句工作上的事。
知道了乔辛就住在附近后,还好一顿打听。
临走时,还又拍了拍乔辛的胳膊。
动手动脚的,什么东西……
顾淞看着那人走远后才收回视线。
乔辛脸上的社交假笑也刚刚褪去,反应慢地垂眼发了会儿呆。
从顾淞的视角看过去,异常的乖巧。
一想到刚才那个付乐诚和自己差不多高,看到的也是这幅景象。
顾淞登时就不爽起来。
他在刚刚短暂的几分钟内还分析了,自己为什么第一眼就不喜欢这个人。
因为这人太自来熟了,热情,爱笑,说话头头是道。
这不就是另一个应天和吗?
顾淞心中警铃大作。
他还旁敲侧击过乔母,她对应天和的评价也很好。
这都是些什么个事儿。
顾淞烦躁但不能说。
手一拉乔辛,就往家里走去。
然后第二天,他就借着顺路的名义,在乔辛公司楼下等他。
彼时他冒着寒风,只单穿一身纯手工定制的暗棕色西装,皮鞋是连夜让赵开廪找人送过来的。
手上还戴了款经典且抢眼的劳力士绿水鬼。
车实在没法送过来,只能临时连带司机租了辆相对低调的保时捷。
就这么顶着下班高峰期无数人的目光,顾淞站在车外,随意又刻意地安立原地。
乔辛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羞得头都抬不起来。
本想混进人群悄悄走了最好。
没想到顾淞眼尖得很,冲着这个方向张嘴就是一声乔辛。
大有要走过来拉他的架势。
乔辛丢死人了。
忙快步走过去,制止住顾淞。
推着他赶紧上车。
自己也匆匆钻了进去。
因着前排还坐了陌生的司机。
乔辛只好压着声音:“你干什么啊!”
顾淞撒谎面不改色:“顺路接你下班。”
他现在心情很好,因为刚刚确认那个叫付乐诚的看到自己了,而且满眼的惊讶和羡慕。
乔辛是不知道他心里有这么多弯弯绕。
只知道自己明天肯定成了公司里的谈资了。
他无意中碰到顾淞的手背,冰得和铁一样。
“你真的,”他欲言又止,“你,我真无语了……”
顾淞得寸进尺,把手紧紧贴着乔辛的手背。
冰冰凉凉的触感传过来。
更让乔辛的一肚子火没地发。
他本来是有点想和顾淞吵架的。
他不想让顾淞和自己所在的公司产生任何形式、任何意义上的交集,因为他总在怀疑顾淞是不是不安好心。
可眼前,顾淞又往自己身边凑了凑。
……他很高兴。
愉悦地眯着眼,嘴里若有若无哼着曲子。
他绝望偏过头,确认顾淞只是单纯想这么活现眼一次。
顾淞又把手往乔辛怀里推了推。
乔辛没注意到,便也再没推开。
之后两人又恢复了各忙各的的状态。
乔辛正常上班下班,认真工作,和时玉书应天和,还有殷知渺周飞他们时不时沟通,互相询问现状。
得知大家都过得很好,乔辛心情也会变好些。
顾淞那边忙得就比较乱。
公司的事和顾家的事可以混起来算作一桩。
顾晋南恼羞成怒不惜自损也要追着他死咬,顾淞远在外地,人身安全虽不用多担心,但工作上总是事情不断,经常会熬个大夜。
乔辛和乔母的事也可以合起来算一桩。
反正都是为了追回乔辛。
顾淞白天下班时间就创造机会和乔辛见见面,之前那段同居的日子大概过得太好了,几个小时不见就想得有些受不了。
上班时间就去找乔母,这更是个考验情商和说话能力的技术活,顾淞以真诚开头,再辅以交往技巧,一点点撬松乔母的防线。
偶尔他也在想,要是拿下乔母,以乔辛对她的畏惧和顺从,自己也算是事半功倍了。
时间就这么慢慢磨到了第一场雪的降临。
晚上下班不到七点,天就已经黑透了。
路上的灯柱亮起黄色的光,柔和地映射在飘飘扬扬正落下的雪花上。
和水晶球里面的一模一样。
乔辛几乎看呆了,站在一根灯柱下,仰着头盯着雪花一片片进入视野,又落下不见。
行人从他身边经过。
他们三两成群,也同样因为下雪而兴奋着。
嘻嘻哈哈地手牵着手,用脸蛋去接飘下来的白雪。
乔辛拍了一段灯光中落雪的视频,久违地发了个朋友圈。
很快就有人点赞,也有人评论。
说羡慕的,说想来玩的,说喜欢的,说好浪漫的。
乔辛也觉得很浪漫。
他将手机揣回口袋。
岔开腿打算小心翼翼地挪回去。
忽然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乔辛回过头。
顾淞站在另一根灯柱下。
他从黑色大衣口袋中伸出手:“我来接你回家。”
一片雪花晃晃悠悠。
落在了他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