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攻略以后》衔下

6、第 6 章

　　破败掉木板的房间里，离苑仰躺在床上，手枕着头，被子里架起的脚一蹬一蹬。枕头边放着刚刚拿的钱袋子。

　　床顶木板中间用红绳挂了一个玉牌，上面刻着平安两字，离苑呆呆地看着那牌子，两条细眉皱着，像是在纠结什么事情。

　　被子边，001身子窝进绣花被，只露出个脑袋，眯着眼，像是在睡觉。

　　过了片刻，离苑晃着的脚终于停下，对着眼前的玉牌说道：“小杂，我真觉得余不休是为了我。”

　　眯着眼的001没有回应，轻微的呼噜声表明它已经睡着了。

　　离苑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起身，脚往001那边拱了拱，“别睡了，快再给我查查好感度！”

　　力度不大，属于刚好能把某只根本不需要睡眠的猫叫醒的程度。

　　一道绿光扫过，001懒懒地说：“29。”

　　离苑顿时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她倒回床上：“你这扫描靠谱么？”

　　被离苑一直叫“小杂”001就已经很憋屈了，没想到现在还开始质疑起了系统的能力，001顿时清醒，猛地弹起：

　　“当然靠谱！怎么会不靠谱，我们不知道经历多少个世界，没有一次扫描出错过。29就是29，绝对不可能是别的数字！喜欢一个人心是藏不住的，只要藏不住，这数字就不可能出错！”

　　离苑见001炸毛了，赶紧说：“是是是，没错没错，我只是猜猜而已。”

　　“猜也不行！”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离苑急忙承认错误，“……可是很奇怪啊，为什么在他心里我连朋友都不算呢？平时说话的时候看他挺开心的啊。”

　　001紧绷的脸色逐渐缓下来，“你们人类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清楚，你们都喜欢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用我之前看到的一个成语来说就是：表里不一。”

　　“嘿，人类？你是在说我？”离苑已经准备撸袖子了。

　　001白了她一眼，“你难道喜欢余不休？”

　　离苑讪讪地闭上了嘴。它说对了，余不休确实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不过它怎么知道的？

　　头又开始痛起来了，为了避免等下难受，离苑选择继续睡觉。

　　饿了，睡觉。

　　痛了，睡觉。

　　累了，睡觉。

　　简直没有比睡觉更好的解决方式了。

　　眼睛慢慢闭上，不知过了多久，离苑依稀感觉到耳外有人急促地叫她名字。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是昨天一天没回的余不休。

　　他脸上带着一丝焦急，额头似乎还有些汗。

　　“离苑，快起来喝药。”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在她睁眼后，余不休好像回到了之前她熟悉的那种漠不关心的表情。

　　*

　　再次面对这碗虫子药，离苑还是很恐惧，嘴边好像还黏附着昨天苦到惨绝人寰的味道，以至于碗端在手上半天也没喝下一口。

　　001没见过离苑喝药，不理解她为什么一副要死的样子，在旁边催促道：“喂，你再不喝药都要凉了，你不是头疼吗？这么磨磨唧唧做什么。”

　　只见离苑如幽灵般转头，对着它轻飘飘的来了句：“你喝？”

　　001一脸莫名其妙：“我又没病，干吗要喝？”

　　离苑没有理会它，继续僵持着。余不休把药拿过来后就出去了，说是要拿什么东西。

　　余不休打开门看见的就是离苑端着碗，一副像是准备赴死的表情。他忍不住笑了声。

　　“还没喝？”

　　离苑酝酿了很久还没酝酿出勇气，见余不休回来了，不想在他面前露怯，尴尬地笑着解释：“哈哈太烫了，我等它凉，现在好像差不多了，我嗯，刚准备喝你就来了。”说着，端起碗往嘴边送。

　　余不休看她形同蜗牛般缓慢的动作，言语带着笑意，毫不留情地拆穿：“行了别装了，就你那动作，等到天黑也不见得能碰到嘴。”

　　离苑丝毫没在意他这刺人的话，反而顺势放下碗，手放在耳边：“什么？你说什么？”

　　余不休：“……”

　　“猜猜我带了什么？”余不休藏着手，笑着说。

　　他笑着，离苑反而呆了，他这样子……不对劲，很不对劲。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余不休现在的样子和平常很不一样，离苑分析这种奇怪的来源，在两秒钟内得出了答案。

　　笑，是笑！

　　以前离苑见余不休笑，那是挂在脸上明晃晃的嘲笑和不屑，有时候是看到她出丑笑，有时是她关心他时无意瞥见的假笑，僵硬的笑。

　　而刚刚余不休脸上的笑，嘴角自然上扬，露出洁白的牙齿，眼睛眯成了月牙，一副偏凌厉的长相生生给柔化了，极富感染力。

　　“什么？”

　　态度反常一定有事情发生，离苑虽心里已经百分之九十九猜测是给她带糖来了，但还是故意问道。

　　她想要验证一下。

　　余不休走进，摊开掌，手心的木色方纸上，几颗橙色的，沾着雪白糖霜的圆形糖果显露出来。

　　真的是糖！

　　任何人给离苑送糖她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都可以解释成是为了给她解苦，但唯独余不休，不仅仅是这个解释。

　　这表明，他关心她，真心的。

　　虽然离苑很少生病，平时没怎么需要余不休照顾，但是想起之前爬树摔到腿，捞鱼掉下河差点被淹死的种种事情来说，余不休确实帮助了她，但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侍卫保护小姐，是本分的事，没有过多的感情。

　　离苑从来没当余不休是侍卫，余不休也没认为自己是侍卫，只是那种感觉很像很像。

　　她可是来攻略的，怎么能要这种关系，像眼前这个反应才对！

　　离苑盘算着，任务终于有进展了，常言道，关心都有了，后面那只没踏进漩涡的脚，是怎么都收不回喽！

　　小样！我离苑还是迷死了你！

　　嘿嘿，钱钱钱钱钱钱——

　　虽然小杂嘴硬不想承认，但是从余不休种种行为来看，系统的扫描就是有问题。

　　不过对于不容许系统受到一丁点质疑的小杂，离苑决定还是先不说了。

　　等爱情成熟的时候，她和余不休在它面前啵一个，再把那二十九的好感度怼到它脸上，质问它：二十九，能“啵”？

　　这一系列对比下来，要说友谊未满怎么可信。

　　陌生人能随便亲吗！

　　思绪回笼，看着余不休手上的漂亮糖果，离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不得不说，这糖做的真好，橙色的糖果就像是被剥了白色筋络的橘子瓣，表面裹上了一层糖浆粘上糖霜，看起来就很甜很好吃。

　　心里有钱将要装满屋子的甜，眼前有攻略对象给糖的甜，有这两个离苑还怕什么？

　　请问，还怕什么！

　　再苦的别说虫子汤了，就是黄连，田七，什么苦的药材全混在一起她也不带怕的。

　　离苑豪横地接过碗，给一人一猫当场表演“一口闷”，喝完抹了把嘴就去拿糖。

　　001也被糖果的晶莹色泽给诱惑到了，小声说：“给我尝一个！”

　　离苑笑眯眯地拿过两颗，扔给001一颗。

　　001迫不及待的把它含进嘴了。

　　糖碰见柔软温热的舌头，最外侧的白霜渐渐化开，开始向味蕾传递着属于它的味道。

　　舌翼开始微微颤抖，001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是晚了。下一秒，它整个猫脸瞬间扭曲，像是调色盘的颜色搅合在一起。

　　它马上把糖吐了出来，嘴里还不停分泌唾液，两颊抽搐。

　　糖的味道完全不符合它的外观。

　　——酸，非常酸。

　　果然不能被外表给欺骗了，001恨恨地想，突然记起离苑正准备吃，它猛地想提醒。

　　“等！……”

　　晚了，离苑已经面带笑容地把它扔进嘴里了。

　　001的思维从来没像这一刻这么快过，它迅速把爪子捂住耳朵，匍匐在床上，心里就像在打鼓。

　　果不其然，一道巨大的喊声咆哮而出——

　　“余！不！休！！！！”

　　声音就快要把本就老旧脆弱的屋子震塌。

　　001一阵庆幸：幸好幸好，幸好反应及时。

　　再看罪魁祸首，他似乎也被震懵了，但是不过半秒他就爆发出如雷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余不休一只手捂着腹部，一只手擦掉眼边的泪花，“离苑，你该不会以为这是颗甜腻腻的糖吧哈哈哈哈哈——”

　　“怎么样，是不是很解苦？”

　　001：完了。

　　很久之后001都不敢回想这天的情景，谁能想原本在床上病恹恹的离苑像是突然打了药一样从床上蹦起，满屋子追着攻略对象打呢。

　　不过余不休也是真的傻，门在那，跑出去不就躲掉了，在屋子里绕什么圈？硬生生挨了十几掌。

　　人类的思想真是复杂。

　　*

　　自离苑生病起，时隔五天，她的病终于好了。

　　不过发生了件很悲催的事：房子塌了。离府彻彻底底不能住人了，完全成了一堆木头。

　　那是个风雪交加的夜晚，离苑正睡得香甜，突然001叫醒她，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快走！”

　　离苑刚醒，还处于迷蒙的状态，一时没有动作，只想着继续躺下睡觉。

　　“你再不走就等着被压在木板下吧！”

　　听见这句话，离苑瞬间清醒，也顾不得问原由，穿上衣服拿着之前忘还给余不休的钱袋就走，顺便叫上同样在睡的余不休。

　　一阵慌忙，刚睡醒的两人站在隔府十几米的一道墙边。余不休半夜被拉醒也很莫名其妙，但是看离苑慌乱的样子像是有急事，也没问就跟着出来了。

　　冷风呼呼地吹，夹杂着碎雪，幸好他们两个走得急，但身上衣服却是穿实了，大冷天也抗的住。

　　“你——”

　　‘这是怎么了’还未说出口，他身前两年一直居住的府邸在一声巨响中轰然倒塌，卷起一阵黄泥灰。烟尘弥漫，余不休表情愕然，“这……”

　　离苑知道这是系统收回房子了，心里正在骂呢。

　　狗东西，大半夜的塌房，要不是手脚快她不是死了？

　　但余不休是不知道原因的，住的离这府近的也不知道，许多人都被惊醒，打开门借着烛灯和月光想看看是什么事，还有些脾气不怎么好的，骂骂咧咧的，说吵死人了，扰人好梦。

　　不过系统搞的鬼离苑又不能说，对她自己会预知房子倒塌这件事情，迎着余不休的探究，她只是说：“我掐指一算，加上眼皮发抖，就料到府上屋子地基不稳，今夜要倒，嘿，果真给我算准了！”

　　真正的预知者001在旁边默不作声。

　　夜晚有点暗，离苑看不太清楚余不休的表情，也不知他信没信，只见他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

　　“我竟不知道小姐还有这本事。”

　　最后也幸亏塌房声吵醒了专门租房的老板，老板一看两个人流落街头，就卖给他们一个城郊的小屋，两间房，一个院子，外面用木栅栏围着。

　　这天晚上是在老板家借住，第二天才去新房。

　　满袋鼓鼓的钱过了一晚只剩下四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