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夜]直到死亡把我们分离》铃酱

2、诗文

　　一护趴在石桌上，狼吞虎咽地吃着盘中的食物。他的嘴里塞满了鹅脯肉、小麦面包，还有葡萄干，左手握着一只鸡腿，右手抓着一块羊排。在他面前的盘中，原本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的肉块、面包和水果已快被消灭了一半。盘子旁边放着一大壶清水和一罐牛奶，但他连看也不看一眼，只是在吃得噎住时才用握着鸡腿和羊排的拳头夹起杯子喝上一口。至于吃到嘴里的食物是什么滋味，他就更不知道了。

　　他独自坐在这座小凉亭里大吃大喝，顾不上去想露琪亚在哪里，也顾不上欣赏周围的景色。凉亭的一侧有一段光滑的石阶，歪歪斜斜地向下延伸，直至隐没在大片金黄色的芦苇丛中。芦苇丛的那一边，是一望无际的深宝石蓝色的湖水。白云的影子投映在湖面上，形成一块块缓慢移动的清浅的亮斑。略带潮气的微风不时从湖面上吹来，穿过凉亭的石柱之间，拂去一护额头上的薄汗。但一护只顾着埋头吞咽。自从盛满食物的盘子被放在他面前，他的姿势就一直没有变过。他实在是太饿了。

　　“听露琪亚说，你可以看见她的守护神？”

　　桌对面的石凳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吓得一护差点把嘴里的食物吐出来。这个人就像凭空出现那里的一样，毫无预兆，悄无声息，可神态却悠然得很。他和露琪亚一样穿着魔法师们的宽袖黑袍，左臂上绑着块徽章似的东西，右胳膊肘随意地放在桌边，右肩上站着一只黑猫。

　　在看清对方的脸后，一护惊讶地瞪大了眼。这个人除了发色和瞳色不同，相貌几乎和一护长得一模一样。只有再仔细看时，才会发现他那不太寻常的长长的下眼睫，以及鼻梁上一小块看起来像污渍的浅斑。他有着刺状的黑发和烟青色的眼睛。在一护瞪着他时，他也在打量着一护，但神色却不怎么惊讶，好像只是在确认一个已经知道的事实。

　　“哦……果然非常的相似！”对面的男人这样感叹道。“露琪亚还说，你凭自己的力量就解开了她的缚道，这是真的吗？”

　　一护的嘴里塞满了食物，口齿模糊：“……请问……你是？”

　　“你可以叫我海燕队长！”那人热情地咧了咧嘴，发现一护似乎不明白这话的含义，又失望地一撇。“算了，你还是叫我海燕副队长吧。”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海燕副队长右肩上的黑猫顺着他的手臂来到了桌面上。它挑了个空处坐下，半睁着明锐的金眸，静静地审视着一护。一护感到自己脊背上的汗毛竖了起来。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心生畏惧，毕竟这怎么看，都只是一只外形普通的小黑猫咪而已。

　　海燕看了看那只猫，伸手端起一个盛满榛果的小碟子，把碟子里的榛果全部倒进一护面前的大盘子里，然后往碟子里倒了一点牛奶，推到黑猫的面前。黑猫瞥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悦。它低下头看了那牛奶一会，拒绝俯身去舔。

　　海燕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但那苦恼的神色隐隐地一闪而过，他很快又转向了一护，饶有兴趣地继续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说说看，你是怎么解开露琪亚的缚道的？”

　　“……缚道？”

　　“就是她用来限制你行动的咒语。”

　　一护努力回忆了一番，却没有任何头绪：“当时我只是拼命地想要挣脱，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做到的……”

　　“看来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鬼。”

　　这一次，一护吓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刚才那个苍老的声音竟然是从黑猫嘴里发出的。他惊恐地瞪着那只猫，又瞪向正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一幕的海燕。

　　“男人还真是适应能力低下的动物啊。”黑猫甩了甩尾巴，转身跳到地上，沿着石阶走了两步，便钻进了一旁的芦苇丛中。海燕望着它的背影，刚要张口反驳，却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把嘴闭上了。

　　“你吃饱了吗？”他回头看向一护。“吃饱了就跟我来吧。我要测试你的力量。”

　　“咦？……等、等一下！”现在还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你——能不能先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

　　海燕终于露出了惊讶的样子。“怎么，露琪亚带你回来时，竟然什么都没有跟你说吗？”

　　“没有……”一护顿了顿，这才怨愤地回答，“她只是说，带我回来是为了补充炮灰……”

　　海燕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她这么说倒也没有错。近年来，净灵廷一直在寻找拥有灵力的人类，希望将他们训练成为具备战斗能力的魔法师。露琪亚带你回来，也是为了这个。”

　　***

　　如果没有海燕的介绍，一护一定不会想到此刻自己目之所及的这片地方，就是净灵廷第十三军队的驻扎地。他原以为先前所看到的那些错落有致的建筑，是属于某个古老典雅，结构松散的宫殿。一路上他看见好几处宽敞的庭院，院墙上爬满了相互纠缠，生气勃勃的绿色藤蔓，有的院子种着花草，有的种着瓜果，还有的摆满了形状奇异的盆栽，总之，都与建筑沉稳且略显肃穆的轮廓不太相符，令他一度以为这里是个养老院，或是什么疗养胜地。

　　就算是现在，站在石阶的最下端，蓝色的湖边，他也可以在晴朗的碧空下轻易地望见远处那片郁郁葱葱的小山包。山上的树林呈现出深浅不一的漂亮的绿色。看得出来，这一带临着湖，土壤湿润肥沃，说不定气候也很好，因而植物都生长得非常茂盛。

　　“那是鲤伏山。”海燕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等不及地摆了摆手。“如果你有问题要问，就先留到稍后慢慢再说吧。现在，你先来读读这个。”

　　说着，他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小卷羊皮纸。一护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篇短小的诗文，用铿锵的字迹誊写在纸上，笔划犹如雕凿上去的一般。他有些茫然地看向海燕，这时，黑猫突然从水边的芦苇丛中钻了出来。

　　一护担心地看着它靠近自己的脚边。但黑猫无视了他，慢慢走过来坐在最下一级的石阶上，望着水里游来游去的细小鱼群，漫不经心地伸爪一捞。

　　“就是这个了。快读读看吧。”海燕催促道。

　　于是，一护吞吞吐吐地开了口。

　　“我是，无所……畏惧的，风……我是，海洋的……波涛暗涌……”

　　“什么啊这是！”海燕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清了清嗓子。“听好了，这诗文啊，是要这样念的！”

　　他的眼睛望着水天相接的那一条线，声音响亮，清晰，不带一丝的犹豫。

　　“我是无所畏惧的风，我是海洋的波涛暗涌——”

　　渐渐地，这声音化出了一种奇特的音调，就好像不是从他的嗓子里发出来的，而是原本就存在于风中，水中，或是大地之中的声音。它直接灌入了一护的脑海，在那里冲撞，激荡着，震得他脑中嗡嗡作响。他想起来了，这就是第一次见到露琪亚时，自己在迷迷糊糊中所听到的，被吟诵得如歌谣一般的诗文。

　　我是无所畏惧的风
　　我是海洋的波涛暗涌
　　我是弥漫荒原的冰晶
　　我是焚尽万象的火焰
　　我是盘桓唇边的歌声
　　我是握在手中的利剑
　　我是太阳的一束光芒
　　我是月亮背面的永暗
　　我是创造魔法的神

　　脚下和四面发出了低沉的轰鸣。起初一护以为那是大地在颤动，但很快他便发现，震颤着的不是土地，而是湖水。原本平滑如镜的湖水像是被煮沸了，从他们所在的湖岸一直到肉眼所及的最远处，湖面开始变得支离破碎。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搅动着，湖水卷起了大得难以想象的涡流，慢慢地旋转起来。

　　“够了。”

　　就在一护目瞪口呆的时候，黑猫突然说道。

　　海燕呼了口气，如梦初醒地拍拍自己的额头：“……不好意思，示范得太投入了。哎，我可不想被浮竹队长念叨。不过也难怪嘛，高手如我总是一不小心就弄得天翻地覆——”

　　“一护，你就照这样，再念一遍。”黑猫充耳不闻地说。

　　在海燕的抱怨声中，一护再度拿起了羊皮纸。

　　“……我是太阳的一束光芒，我是月亮背面的永暗，我是创造魔法的神。”

　　他尽量流畅地一口气念完，随后回过头，忐忑不安地看着海燕。

　　海燕环顾四周，看看天空，看看脚下，甚至，还皱着鼻子向空气中嗅了嗅。

　　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