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不掉的记忆》庄红

20、第 20 章

　　秋天的气候比较稳定，又很晴朗。今天一大早太阳就快照到了我家门口。爸爸妈妈带着小弟到安市走亲戚，妈妈顺便看看病，我带俩个大一点的弟弟在家，弟弟们去上学了，早上有什么活动，才离开家，今天中午不回来。我把家里收拾得干净整洁，虽然家里没有像样的家具，经我一收拾还是感觉很舒服。我把门口院子也打扫得干干净净。门口篱笆下那一蓬月季花像原来一样长得很茂，今天又有几十朵花开放，花朵上还有露珠，粉红粉红的好看极了。树杆里有不少的干枝，影响树的整洁和美观，我想把它清理修剪一下。我找来剪刀，柴刀和小斧子，还有一块油布。把油布铺在花树脚，可以坐着、蹬着、爬着，跪着修剪干树枝，很专心。不专心也不行，因为月季花树杆有刺。我先把干树枝剪掉，这个工作不好搞，树根矮，要趴着、跪着才剪得到，我累得出汗了，好不容易剪完干树杆，站起剪小干树枝就轻松多了，我对修剪花树不懂，也舍不得剪，就只剪干枝。花儿太漂亮，有一首歌不由而起，就是那首《冰山上来客》的插曲，是一首违禁的歌曲。是在蒋老师那儿学的，到会不会的，就会唱几句，现在没人能听见，我就大声的唱：“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红得好像燃烧的火，它象征着纯洁的友谊和爱情。花儿为什么这样鲜，鲜得使人不忍离去，它是用那青春的血液来浇灌”。唱得如痴如醉。不小心把一树枝剪下来了，好可惜，那一枝有今天才开放的三朵花，还有几个花苞，我赶快陪理道歉，花儿花儿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我该着打。我好心痛，拿着这枝花坐在油布上，内疚。我干脆把那三朵花剪下来，往我的头上戴，我是短发，因为怕影响做事，我用两棵小发夹把留海往两边别起，花儿就戴在发夹上，一边两朵，一边一朵，那样子可能很滑稽，但是能把花儿用上。还挺高兴的，很快就修剪结束，我说了一句花儿今天就到此吧，我要休息了。我转过身来，啊！有一个人靠站在我家门边，他居然是我朝思暮想的蒋老师。什么时侯站那儿我都没察觉，我非常激动，又高兴又害羞，高兴能在这儿见到他，害羞我刚才样像百出，颠来倒去的唱歌，自言自语说话，现在头上还戴着花儿像个媒婆。心情完全是乱的，我胡乱拖上鞋子，跑过去往他身上捶打，他大笑，他越笑我越害羞，就越捶打他，他边笑边问：“这是你的家吗？我能进去吗”？我说不是我家难道是你家？他进到屋里，他说：“你别打我了”。向我求饶，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说你为什么不说话，让我洋像百出，他不笑停下来说：“你没出洋像，说彻底是一种纯真的吐露，非常自然，我是在欣赏，由衷的喜欢，不敢打乱”。那你笑什么，他从我家桌子上拿一面镜子往我脸上照，那样子还真好笑，三朵花戴在脑门两边比我的脸还大，我赶快把花取下来。他说：“别别别，我重新给你换一下位置”。他把花移一下位置，取下两朵，留一朵往后挪一点，留海梳下来，真的就变了样，我当时的脸和花儿一样红，他说像一小媳妇。我的脸更红了。我改变话题说：别开玩笑了，你什么时候到江县的，又什么时候到我家门口的。他说：“到江县已经一个星期，九点过钟就到杨树，问别人你家的住处就上来了。看你聚精会神的在修剪花，那么专心，还那么可爱，还听到优美的歌声，我怎么会去打断呢。我站在这里半个多小时了，不敢打扰。到这里是来通知你，顺便看看你的父母”。我仔细看了他，确实和以往不太一样。黑皮鞋很亮，深灰色的裤子笔挺，咖啡色的衬衫稳重，手表的表带也换了当时很时髦的黑皮表带，他还特别注重他的皮带，他很聪明，知道男人的美在腰部，这个部位最能体现男人的文化层次和修养，他从来没有忽视这点，所以他一直很有魅力。今天又格外的体面。因为都是的确良料子那时很流行。还带着从N城带来的两盒饼干。还真是来我父母前露面的。我说你太萧洒穿得那么漂亮给谁看。“你爸爸妈妈不在家”？我说是的，到安市去快一个星期了，两三天内还回不来，两个弟弟上学下午才回来，就我一个人在家，你就让我看个够就行了。他觉得有点失望，但不影响情绪，因为有我在呀。他很高兴，和我说了很多的话。他说他今天得回去，他太忙，有很多工作要做。我不允许，我说我们家隔壁还有一间房子，是我的房间，我收拾得很舒适，你就住那儿一晚上，现在就带你去看。我拉着他往那屋去，里面干干净净确实舒服，他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要有你在，住什么地方都舒服，的确是工作太忙，校长不给假”。我说不管它，反正你就要离开学校了。他想了一下答应了，我很高兴。我真的不想离开他，想和他在一起。我领他到厨房，我说今天不要你动手，你好好坐在这儿，看着我，我亲手做饭给你吃。他看看桌子上说：“不是还有饭菜吗？我说那是弟弟们吃剩的，我要为你另外做好吃的”。他说：“我知道你会做好吃的，但是我不想要你去做，我们就吃剩的好吗”？我要说不行，但他蒙住我的嘴，不让我说话，也不让我做事，他说：“我们在一起就好，别浪费时间，来咱们就吃一点吧”，他自己动手了，没办法只好和他吃弟弟们吃剩的饭菜。我们都没有吃多少，饭菜都还剩很多，他不让我动手，他来收拾碗筷。他做事的样子很逗，厨房里挂的东西多，他个子又高东碰西撞的，做家务不是很灵活，老逗我笑。很快就做完了，我们聊一会，当然非常的亲密。
　　快中午一点钟了，我叫他睡午觉，他说：“不睡了”。我说不行，这是你多年的习惯，不能在这里改变。我们家房间是一个通间，再隔两米另外一间才是厨房，那时的房屋基本上是这种结构，读初中才搬过来的，算是新房子。我们家两个房间都摆有床，弟弟们房间有两张床，妈妈房间只一张床兼客厅。我对他说你到妈妈那个床睡。我拿一块毛巾把他拉到门外，帮他拍打灰尘，我说你别脱衣服就这样躺下，脱鞋。他很听话，照我说的做了，我帮他盖上一床薄被子。他想说什么，我没让他说话，帮他把被子盖好了，对他说：你可以放松一点皮带，舒服一点，他照做了，你现在可以安心睡觉，我守着你，我不会让一个蚊子或者其它东西来影响你，我保证。我再给他加一个枕头，让他更舒适一些。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着他的一只手，他躺在床上看着我，也许是太疲惫，或许是习惯午睡的原因，他的手慢慢的从我的手中滑下去，在我的目光下坦然的睡着了。我看着他没有离开半步，看他有节奏的呼吸，看他闭着眼睛和嘴，睡得甜蜜蜜的，像一个孩子。再看看他的手，他的手大，手指长，但是不蛮，骨节长而匀称，白皙很漂亮，是啊！它不仅漂亮还非常了不起的一双手。在蓝球场上，蓝球在这双手中他不扔出去，别人别想从他手中夺走。拉二胡、小提琴的时候，两只手同时动，一只拉弓一只揉弦是那样的灵活会演奏出美妙的乐曲。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边读边讲边写，是那样的熟练快捷让学生们赶都赶不快。写钢笔字的时候纲柔利用得恰到好处，有着自己的笔锋。还会做我不知道的很多事情，是一双很了不起的手。再看看他的脸，他的五官组合得那么完美，那么男人味，看都看不够。没有让我遐想多久，四十分钟他就醒来了，他说气候真好睡得很舒服，我说你别动再躺两分钟完全醒了在起。他非常听话。我出去打水。躺着别动我帮你洗脸，我又在命令他。我愿意为他做一切事情，他乖得像小孩一样任我摆布。喝完一杯热水，好了，完全醒了。他很精神的站在我的面前，他说：“让我在你的面前说什么好呢？我非常满足，这辈子能遇上你是我前辈子的造化”。我说我想的和你完全不一样，在学校时我也说过，我配不上你，我和你的差距很大，还有我们家就这样，穷。你已经看到了，坦白的说，我非常的喜欢你但不敢奢求。这在我的心里永远是一个障碍。他阻止我说下去。说：“你又来了，我最不想听你说的就是这些话。结婚恋爱完全是俩个人的事情，与家庭没有直接关系，你我彼此相爱就够了，不存在差距，各有所长，我多读几年书，文化暂时比你多一点，但是你有很多优点你怎么就看不见呢？其它不说，比如吧，你勤快，灵巧。把家收拾得井井有条，干干净净，让人一进来就有家的感觉，很舒适，让沉重、疲劳的心情完全得到释放，这就足够了。一个男人不需求很多的东西。你觉得文化低还可以学习。工作以后会有。你说的这些不是理由，说服不了我，还有其它理由吗？没有就别说了”。天啊！我说服不了他，永远都说服不了他，这就是我们的差距，我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他改变话题，提议去他朋友那里玩，有几个和他一到分来的大学生就在杨树工作，想去看他们。我问我也去吗？他说：“还用说吗？你怎么老问这些奇怪的问题，只要我们在一起半分钟也不许你离开我”。我说好吧，等我换换衣服，我到我的房间换衣服，我穿一件姐姐才给我买的的确良粉红色格子衬衣，一条蓝色的裤子，一双方口黑皮鞋，整套看去合体，再配上我黑亮的短发，真的很乖巧，很清纯。我走到蒋老师的面前，说：可以吗？他从头到脚的看，一分钟，两分钟都不说话，我都不好意思了，我说怎么了，那儿不对吗？不好看吗？他说：“怎么会不好看呢？怎么看都好看”。我说走吧都两点半钟了。他说：“去了可能一下子回不来，给弟弟留张纸条，还可能不回来吃饭，是不是给弟弟再做点饭菜”？我说为什么要去那么久呢？“你别问了，我们的关系不一般，去了你就知道”。我说弟弟们的饭菜不用做，他们自己会做，是我妈妈逼出来的。他说：“我不管其它原因，只要你在家就得你做，让弟弟有个依靠，这是家的概念，你必需去做。”我说好吧，你是等我还是和我一起做。“当然是和你一起做”。我们到厨房一起做，我说你别老在厨房里转，个子高老撞我家东西，你专门做蹲下的活，他说：“在你家个子高也是错，那蹲下做什么活”？我说在灶门口烧火，检葱剥蒜。他说：“好”！就蹲下烧火，还用吹火筒吹，那认真劲直逗我笑。饭是有的，只做了一个青椒炒豆腐，和一个丝瓜汤，几分钟就做好了。饭是用甑子蒸的，我说你把火整好，我把甑子放在锅里，在把菜放在饭里，就可以走了。他说：“行，你得帮我再洗一次脸”。我说你脸皮真厚，得一次想二次。他说：“我的脸上有汗有灰，还有烟，你说该不该洗”。我说好好好，马上给你洗。我家有一把藤椅，坐上很舒服。他就到藤椅上躺着等我帮他洗脸。我说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我把毛巾搓好递给他，他不接，把眼睛闭上躺在椅子上，等我接近他。我知道他想要做什么，我干脆离他远一点站在那儿也不给他洗，问他，你一天到底要吻几次。他说：“一百次，如果嫌少，分分钟都可以”。我说不少不少太不少了。他还闭着眼睛说：“你这句话存再语法错误”。我说只要你听懂就行，你到底起不起来洗脸，数到三就变挂。还没数他就站起来夺过毛巾，说：“我帮你洗该行了”。我没防他这一招，结果还是一样。
　　我们总算可以出门了。我对他提出了警告：在朋友面前你要检点，改掉你那动不动就接吻的毛病，你要答应我才走，我怕丢脸。“你又错了，在我的朋友面前不接吻才是我的毛病，你全搞反了。走吧我答应你”。
　　他的一个最好的朋友在粮管所，我们去那里。朋友在家，看见蒋老师到来，非常的高兴，俩个又握手又拥抱。他姓贺。蒋老师叫我称他为贺老师。我说贺老师你好。他轻轻拥抱我，招呼我们坐下就去给其它朋友打电话，过十来分钟来了两个朋友，四个人很亲密，四个都互相拥抱，像兄弟一样，年龄差不多大。他们的情感是发自内心，没有更多的客套话。蒋老师把我向他的朋友一一介绍，他们一个姓华，一个姓江。他们对我很好，奇怪的是他们每个都轻轻的拥抱我，这种方式很亲切我第一次遇到。我捉摸不透，也不敢多说话或多问。他们说话很稳沉，像知己。几个穿着都不俗，举止雅观很有涵养，他们都是城市里来的人，都是大学生。姓江的那个同学在桌子上拿起小提琴拉了一首《梁祝》里的一段《十八相送》，另外姓华的那个也接过琴又拉一遍，曲调优美，但很悲切，气氛有一点沉闷。还是那个贺老师说，不拉了，我们来玩玩麻将。他从箱子里拿出一袋东西，倒在桌子上，他叫：“蒋一涵你还没有看过，快过来看看，这是我的作品”。是一铺麻将，很精致的麻将。是他自己制作的，用竹子磨成大小一样的块状，在再上面雕刻筒、索、万和字，他说用了一年时间精心制作而成。看得出是花费功夫用心做的，像艺术品一样很漂亮，我第一次看见，也第一次知道这个东西就是麻将。他们四个人围着方桌的四个方向坐下来用心的玩那个东西，我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因为我和他们不熟，也没有共同的语言。蒋老师他会注意到，至始至终没有离开我。不会让我冷落，站，他站我侧边，坐，也要我坐他侧边，要我紧紧的依着他，好像小鸟依人。现在他在打麻将我就坐在侧边，他教我打，我不喜欢那个东西，他非得教我。他对我的亲呢动作他的朋友们并不奇怪，视而不见，只是我觉得不自在，我对他说我出去行吗？他们四个居然一块回答说不行。我悄悄对蒋老师说我去找本书看，他没有回答我，我以为他同意，我就慢慢站起来，他一把拉我坐下离他更近一点，我怕他做出其它动作，我只得看麻将。贺老师说：“厕所在门口院子坎下，你们上来经过的那里，如果不上厕所的话就在这里看我们打麻将，这个很好玩，看一下就懂，等下班有一个宋姐来陪你。我们几个都是好人，像你的蒋老师一样”。姓华和姓江的也说我们比你的蒋老师还好。大家有了一点笑声。气氛稍微活跃一点。我说我上厕所，我出来了。其实我并不想上厕所，只是对那个麻将不感兴趣。门口院坝有一堆柴火，我就坐那里晒太阳。我坐了好一会，姓华的那个，我叫他华哥吧，他出来上厕所，进去的时候他来拉我和他一起进去，要我坐在他的旁边。就开始讲麻将，麻将的起源，麻将的乐趣等等。又讲麻将的打法，怎样组合，讲完以后，把他那手十三颗麻将按规则摆好，单的放在一边，摸一颗上来，问我打哪颗出去，我看那一筒没有组合，就说打一筒，他说：“这不就对了吗？打一筒就打一筒”。大家都笑了。贺老师和蒋老师同时问：“还有什么要打，快讲出来”。我说还有西风，他们大笑。他们三个同时又问：“还有什么快讲出来”。华哥对我说：“不能再讲了”。然后对蒋老师说：“蒋一涵，如果她再讲一个字出来我就对你老兄不礼貌了”。蒋老师说：“你还敢要挟我，试试看”。我搞不懂只讲两个出来就会引起他们大笑，现在气氛要变味了。我赶快起来最好我走开才是好办法。华大哥不让我走。他说：“你就坐在这里，我看蒋一涵今天敢把我怎么样”。他准备把手放在我的肩上。蒋老师眼睛看都没朝这边看，说：“最好把你的手停下放回原来的位置”。语气很严肃。华哥还是把手搭在我的肩上。这个动作惹怒了蒋老师，他手拿几颗麻将狠狠的往桌子上一搭，大声说你想干什么！动作之重声音之大把我吓得到抽一口冷气，被他的举动吓呆了，我抽这一口气也吓呆了他们几个，足以让蒋老师息火。他呆呆的看着我，停止了他的动作。我知道我这一抽气是不造作的以揉克纲的最直接表现，是男人他会惜香怜玉，会抑制自己的鲁莽。他们都站起来了，华哥说了话，他笑着说：“我开开玩笑你怎么就当真了呢”。蒋老师说：“我不想开这种玩笑”。语气缓和了一点，看来麻将是打不下去了。气氛很不好，我站起来，心里很难过，一切都是我引起的，我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他们各是各的表情。我说：华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无知，不是有意的，我不想看见你们因为我的无知而伤感情，我会很难过，希望你和你们大家原谅。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贺老师说：“怎么能怪你呢”？华大哥转过脸来，两手放在我的肩上，说：“好妹妹，你误会了，你找到了一个好男人，蒋一涵直得你去爱，他刚才的所作是我们男人做人的基本原则，没有这个原则就不是一个男人。我们在坐的任何一个都会这样做的，我在考验他是不是在乎你，你别介意”。蒋老师走过来和华哥拥抱一下，气氛立刻变好了，大家又有说有笑比刚进来的时候还要好。通过他们的谈话，我基本了解他们都是一帮被排斥的臭知识分子，人人都有一肚子的学问，找不到用武的地方，贺老师是一所名牌大学毕业的。毕业后分在江县师范学校教书，后被打为□□，曾经和蒋老师在“五七”干校劳动过，是患难之交。然后再到目前这个粮管所搞收粮食和发粮食。华哥和江哥是同一所大学毕业分到杨树蓄牧站和林业站做一些与学科完全不相干的工作，大家都无所是事，一肚子的才华不仅没有地方施展，还被排斥，统称臭老九。所以他们很郁闷，又奈何不得。我能和蒋老师谈恋爱他们很受感动，特别珍惜我。六点钟，那个宋姐也来了，她也是一个大学生，也有一大堆学问，现在杨树粮管所卖米。看上去身体不太好，贺老师说她拉一手好提琴，听她拉小提琴是一种高级享受。现在和贺老师在一块共事。她过来和我打招呼，她说：“蒋一涵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在大学里就显露出来了，你要珍惜他，和他在一起你不会寂寞，好好处”。说完她拉我和她坐在一块。我很羡慕他们有知识，有情操，有涵养。
　　六点多钟隔壁大嫂过来问，什么时候可以开饭，贺老师说做好就可以，大嫂说半个小时就可以了。我们来以后贺老师请她帮忙做的，他们邻里关系很好。半小时后隔壁大嫂端来菜和饭，一大桌很丰盛的菜，他们都有钱，想吃什么就到附近农民家买，看桌子上有肉有鸡有鸭有蛋有豆腐有菜，还有酒，他们喜欢喝酒，借酒浇愁，借酒发牢骚。贺老师怕出问题，怕节外生枝。总量有所控制，大家不至于醉。我没喝过酒，不会喝酒，也不喜欢喝酒。不喜欢这种场合，因为我是蒋老师的朋友，就得喝酒，老给我敬酒，不喝不行，喝了更不行，几杯下肚人就飘起来了。我说对不起，我不能喝了，不管他们同不同意我去旁边休息了。蒋老师过来问我想吃点什么，我说我不想吃，你不要把我放在心上，好好陪你的朋友，得罪你的朋友我会不高兴。他们几个边吃边说，说到高兴时大家笑，说到不高兴时就喝酒，那个宋姐也挺能喝，好在他们都能自我控制，都不醉。后来他们不喝酒都在说话，他们说的话题都很深奥，出口就是一大堆的理论，对目前的形势，对国家的未来，走向，他们的处境，国外的形势等等，很有共同语言，几天几夜他们都说不完。蒋老师牵挂着我，提出结束谈话，给他们说两个月内就要调离江县，回老家，有空到江县聚一次，大家都站起来和我们告别，他们用进来时同样的方式，轻轻的拥抱我，还在我的脸上亲一下。
　　又是在月光下，但这次不同，我欣赏不到月光的美，我的头是重的，脚是漂的，眼睛是花的，走步都走不好，胃特别不舒服，想吐，吐不出来，想哭，哭不出来，前所未有的难受。我不想在蒋老师面前出洋像，我在控制在坚持。酒精的作用，我对他说了我不想说的话，胡言乱语，语无伦次都表现出来了。他说：“你怎么一点酒量都没有，看来是我的错了，来我背你”。我说我挺重的，你背不了我，不要你背。在他搀扶下我都是东倒西歪的，我清醒我的狼狈，我控制不住，好不容易把我扶到家。我还清醒的说，你到我的房间去睡，我到妈妈床上睡。他说好了好了把钥匙给我，我也不知道钥匙放哪里啦，他找到了，他把我扶进我的房间，我大闹一翻，折腾了他，叫他帮我洗脸，洗脚还刷牙，还要求用热水，他都做到了。他说你先躺下，一会背你去妈妈的床上，别再闹了，行吗？我也折腾够了一觉睡到了天亮。
　　我早上醒来的时候快七点钟了，是睡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应该起来给弟弟们做饭，可一点力气都没有，懒洋洋的不想起。我把枕头垫高一点想在躺一会，我发现我怎么没有脱衣服裤子呢，怎么回事？啊！想起来了，蒋老师呢？他到妈妈的床上去睡了吗？我赶快起床，这时两个弟弟开门进来，一个拿着一盒饼干，问我姐姐这是谁买的我们能不能吃，多可爱的弟弟，昨天就可以吃的只因没有得到准许挨到今天。他们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饼干，昨天看见这个饼干可能都没有睡好觉，我的眼泪直想冒出来。我说饼干就是给你们吃的，一人一盒，把它吃完。他们又说你怎么给我们那么多钱和粮票，我说我去看看，我从大门进去，妈妈的床是空的，被子没有动过，到弟弟们房间，桌子上放了两快钱和两斤粮票，还留一张纸条用我的口气叫两个弟弟自己去买东西吃，说姐姐不起来做饭了。我知道一切了，我把纸条收起，把钱和粮票分别给弟弟，弟弟说我们一个只要六分钱和□□票，那时候一块钱是个大数目，六分钱就够一个早餐了。弟弟们不敢要。我说都是你们的，随便你们怎么用，别让妈妈知道，今天姐姐就不做饭给你们吃了，你们走吧。我把门拉锁上，回到自己的房间，我刚要把门关上，两个弟弟又进来了，我说怎么拉，弟弟说我们留点饼干给你吃，他们要抓好多，我说一个给我五快就行。他们高高兴兴上学去了。
　　弟弟走后我无比的失落和惆怅，蒋老师上哪儿去了，我昨天做了些什么，他难道一声不吭就走，这不是他的性格，他不会这样对我，绝对不会。再说早上也没有车到江县啊，我解不开这个迷，我简直要疯了。我看见桌子上那本信签纸，我翻开第一页，就看见密密麻麻的字，就是他写的，我怎么到现在才看见呢？
　　兰：
　　本来想和你说很多话。但你喝醉了，你很难受，那是我的错。你一点酒量都没有，这是我没有料到的，我记住，再也不会有下次了。弟弟们我已经看过，他们早已进入梦乡，我灭了灯，关了门。我现在就在你的房间，做错了事就应该受罚，我就不去睡觉了，在你的床前守候你醒来。
　　我白天睡午觉时你守在我的床前是什么样的感受，此时我也是什么样的感受。不会觉得疲倦。何况为了你我也不知熬了多少个夜晚，你还记得那一个本子吗？就是这种时候写出来的。今天不同的是你在我的身旁，看着你我是无比的幸福又无比的痛苦。你在我面前是那么的信任我，随时都表现得自然和轻松，我不会无视你的感情和你的纯洁，只能增加我的责任感。矛盾的是我是一个男人，这就是我的痛苦之处，我经常在感情线上挣扎，想尽早结束这样的痛苦，但是我答应过你，即便是这样好的机会和条件我也要遵守我的诺言。
　　… …
　　夜晚是慢长的，但今天我不觉得，我想让时间就这样停止，让我好好的看着你，守着你。但是东方已经发白，天就要亮了，我昨天已经和贺老师约好，今天六点半坐他们拉粮的车去县城。你喝醉了没有和你商量，也就没有得到你的准许，但我知道你会理解我的。我丢不下一百多个学生，早上去可以赶得上上午的课。我的调令可能就这个月底或下月初到，在没有到之前，学校还安排有我的课，还得对学生负责。可能不能来杨树了，我盼你来看我。
　　你醒来后喝点热水，恢复好再起来，弟弟们的早餐已经作了安排，你好好睡吧。再见了亲爱的兰。
　　你的一涵 笔
　　天啊！我都做了些什么，怎么会是这样呢。他就这样走了，他好不容易到杨树，是作好充分准备的，爸爸妈妈没看见他，就连弟弟们也没有看见他，我不能原谅我自己。最起码也得让弟弟们看他一眼，弟弟们会喜欢他的。爸爸妈妈也会喜欢他。他很优秀无可挑剔。老天怎么会这样安排呢？多年以后才明白这是天意。
　　这个事情弟弟们不知道，爸爸妈妈回来我也没告诉他们。我也没到县城去，心里在默默的想念他，没有做出行动。两个星期后的一天，其天告诉我，说纹梅打电话来，叫我到县城一趟，其天的爸爸是邮电局的。得到这个消息我知道我将面临什么。那种难受我没法用语言表答。我想立刻飞到他的面前，想阻止他，还想了很多的主意，但是理智告诉我，那些主意都是徒劳的，要面对现实。蒋老师他是大城市的人，他不属于这里，早晚他得离开。我应该反省我自己，我应该做什么。这样心里反而踏实了。我没有及时的进城，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我不敢面对。几天后其天第四次来告诉我，叫我赶快去，说纹梅在电话里很生气。我说我知道了，第二天中午我心事重重的去了。姐姐住在县城，我怕我的情绪不好，我不去姐姐那里。纹梅那里也没去，就直接去学校。
　　下午三点多钟到他家，他的家已经完全变了样，四壁已空，只有床上的简单行里，墙边和桌子上堆放一些废弃的书。一种失落感不由而升。还好没有显得空荡，因为他家里有很多学生，喜欢、崇拜他的学生太多了，来找他留言签字，一拨没走又来一拨。他很不耐烦，学生又不理解。我可能来得太晚，他不和我说话，他想发我的脾气，学生在他不好发，他签完一个学生的字，他把笔狠狠的丢在桌子上。看得出来他憋不住了。我说：同学们你们先出去，我和老师说几句话，等一会你们再来。同学们才不情愿的离去。同学刚走出去，他想过来关门。我没等他走过来我就关上了，背靠着门看他发脾气。他脾气没有得撒在门上，就顺手在桌子上搬一摞书往地上砸，不解气又砸一摞。大声说：“庄金兰你就这样对付我，时间已经过了七、八天，电话给你打了七、八个，我后天就要走了，到目前只剩四十个小时了，东西已经办了托运，都不见你的面。你要急死我，还是要怎么样，你得给我说清楚，说清楚”！又往地上砸一本书。脾气是够大的了。这一地的书阻隔我和他的距离，他站书那边，我站书这边。我理解他的心情，我不埋怨他发脾气，发再大的脾气我都接受，只怕伤了他的身体。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揪着我的心，我比他还难受。我等他把火发完我才给他赔罪，再做解释。他已经不在说话，看来差不多了，到我说话的时候了。我说：对不起，我不比你好受，今天我都不想来。我知道什么叫离别，我怕这两个字，由其在你我之间。我很伤感，感觉认识你就在昨天，离别就在眼前，为什么一起度过的阳光是那么短暂。我为什么要这样痛苦，我已经开始后悔认识你，不认识你就没有今天的痛。我不知道你走后我该怎么做，我的前面是否还有阳光。我为什么要认识你。我说不下去了，已经触到我感情的深处，眼泪忍不住往外流。他呆呆的看着我，看见我说不下去了他才说：“我不知道你会有这么难过，也不知道你会想得那么深透，是我小看你了，我低估了你的感情。不过我们要换位思考一下，我调离这里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生活，给你创造更好的环境，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大丈夫有这个责任。我已经对你说过我不是背信弃义的人，我想这个你知道，你也知道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你比我的生命还重要。听你的说话看到你的伤心我心里很乱，甚至于会放弃我的理想，你要支持我，鼓励我，我面临的问题还很多，得不到你的支持我会没有信心。你遇到问题要和我商量，要让我知道你的痛苦，自己苦闷在心里不对。你不来，你不露面我怎么会知道你在想什么。再说在关键时刻我看不到你，得不到你的帮助和鼓励你想想我是什么精神状况。我差不多要崩溃了。庄金兰，在感情问题上你不能和我开玩笑，我很认真。我也知道你认识我你并不后悔，只是无法接受暂时的离开。这个问题我不止一次给你说过，是暂时的，不出两年我会安排好。因为我的年龄和我的感情决定我要这样做，我也有能力做得到。你的年龄也不小，应该听得懂我说话的份量”。他很严肃的说完这番话，怒气都还没有消完。看来又是我不对了，我的心眼是不是太小，眼光是不是太短浅，我要重新审视我的感情。两年多来他对我的付出已经太多，我还有什么资格去怀疑这份感情呢？怎么就不知道回报呢？我发自内心的对他说：对不起，是我错了，我没料到你后天就要走。我诚恳的说了这句话也还没有打消他的怒气，我说你要我怎么样你才消气。他不说话，眼睛看着我。看来我得主动，也应该主动一次，要不没有机会了。我对他说：我错了我受罚，今晚我那儿都不去，从现在起陪伴你到明天。我蹲下把书检摞好，走过去主动吻了他。完了他问：“你刚才说的话当真”。我心在想，我有什么不当真呢？在他面前从来就没有要防他什么。我说和你拉勾，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我说你先别高兴，我还有话要说，他的脸又严肃起来，我还没有说他就先说了：“庄金兰你有话请一次说完，我经不住你的折腾”。我说你别误会，要想说的是后天我不送你，我陪你到明天然后分手。他停了好一会说：“为什么？我走的时候只想看到的就你一个人，你不送我是不是太残忍”。我说也许是，但是对于我来说可能是最好的。我知道你的朋友和学生不少，还有同事，他们会去送你，一大片的人你只在乎我一个吗？你能做得到？凭你的为人很显然你做不到。我也经不住你坐在车上扬长而去，留下的却是一片灰尘。你知道我很爱动感情，感情这根弦在我心里很脆弱，动不动就爱哭，两年多来不知在你面前哭过多少次，出过多少的洋像，现在想起都很害羞，我不能在你面前哭了，想给你留个好的印象，有点好的回忆。这些就是我不送你的理由，如果你固执的要我送你，也行，自始至终一步也不准离开我。你做得到我就做得到。“天啊！庄金兰看来我又低估了你，你说服了我，就依你，但你得陪我长一点”。这不用你要求我，我很愿意，在你的时间允许下我都陪着你，一步也不分开。但如果有人要找你说话或者找你签字什么的你就别怪我离开你。说到这里就有人敲门，我给他做了一个鬼脸。他就是不去开门，把我急死了，我去开，他把我拉住还是自己去开，还好是一个老师找他说几句话就走了。我说：门你就别关了，还会有很多人来找你，我坐在这里会让你很尴尬，我想陪你都不行，看来我还得暂时离开。他说：“你敢离开半步”。我说那怎么办？他把门打开，把我拉到客厅那张长木椅子上和他坐在那里，“这样该行了，有人找我就进来，签字谈话都可以，我会尴尬，你有没有搞错”。以前的学生很爱找老师留言，特别是老师要离开那是免不了的。
　　高大成来了，他来和蒋老师告别，明天要到州里出差，提前告别。看见我也在他很高兴，叫我们去招待所吃饭，说已经打过招呼了。关上门我们三个一道去，确实已经给准备好了，炒了几个菜还有一瓶好酒，说要喝醉才罢休。一人到了一杯，第一杯就要干，我上回喝醉还记忆犹新，看见酒就害怕，实在不敢喝了，我谢绝他的酒，高大成很生气，他说我不尊重他，瞧不起他。我有苦难言，又是第一杯酒，我不喝他们就不喝，老是僵持在那里，蒋老师不知有什么考虑不帮我解围，看样子他还想让我出洋像。看他一眼我就来气。我宁愿醉也不愿得罪朋友。我说高大哥我喝，我和他们碰杯一口就干了。我接着借花献佛敬高大哥，我说：为了我们能相识敬你第一杯，两年多来得到你的关怀和照顾再敬你一杯，我诚心诚意的谢谢你我两杯一起喝。酒我已经到好两杯，也给高大哥到了两杯，高大哥很高兴。准备举杯，蒋老师发话，要等我敬了他再喝，我说好，只要高大哥允许的话。高大哥说可以。我想了一下，对蒋老师说什么呢？很难，很难用一句话或两句话来概括和表达。平时说的美言美语居然用不上。高大成说：“困难吗？有话尽管说，我不是外人，就把我当成哥哥，互相吐一点肺腑之言，明天就要离别”。他这句话把我提醒，在他俩面前我还从来没有造作过。好吧，我到了一杯酒递给蒋老师，说：谢谢老天让我们相遇，我非常爱你。蒋老师的眼睛放出了光芒说：“庄金兰，这句话我已经等了两年，谢谢你能说出来，我已经没有顾虑了”。高大成说：“你等到了，该你到酒该你说”：蒋老师也到了一杯酒递给我说：“我蒋一涵今生非你庄金兰不取”。我听了这句话内心也很激动。我们已经用了八个酒杯，我的面前是四杯，他俩各两杯，高大成说你们都说出来了，太好了，我们喝，畅快的喝。蒋老师对我说：“你还是坦白的好，第一杯酒已经喝过，现在不需要逞能”。我说我不想被高大哥误会，宁愿伤害我自己。高大哥问怎么了，蒋老师说：“她把这四杯酒喝下去的话，这里就不是招待所了，我们俩最少得守她八小时，我已经体验过了”。高大成说：“你的意思我们俩带喝”？蒋说：“就是这个意思”。高大成说：“好，我知道了，来一人两杯，既然这样我们也少喝留一点清醒吧”。就这样我们边吃边说快八点钟结束，他们作了最后的告别。
　　我和蒋老师慢慢往回走。现在河水不大，哪边都好走，为了回忆我提议走上游。他说：“没有必要，要回忆哪儿都有回忆，这下游的回忆还多一些，回忆那些干嘛，再说天黑了”。有你在我没有觉得天黑过。他说：“你越来越会说话。今天酒有点喝多了，回去休息”。你不会醉吧，我可扶不动你。“你看着办，我头已经晕了”。那快走吧，我最多借肩膀给你用，他说：“行”！手就搭在我的肩上。到家了，我问你真的醉了吗？是不是很难受，你床上休息吧，我守着你。他见我有点担心。“你这个小傻瓜，二两酒都不到能醉吗？你怎么不了解你的先生”。啊！你欺骗我，你得受罚，今晚你不要想得睡觉，躺都不给躺。“和你在一起我没有打算上床躺，你也不会让我躺”。我说我也不躺在你的床上，我不喜欢躺别人床上。他说：“好，就由你来折腾，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他没有喝醉但看得出他很疲惫，这一个星期肯定做了不少的事情，我心里隐隐作痛。我说来吧，我借腿给你用。我坐到长椅子上，他的头枕在我的腿上，静静的躺了好一会，没有说话。过了好久他才说：“你再不说话我就要睡着了”。我说你就睡吧，你觉得不疲惫了我才说。“你说吧我很想听你说话”。好吧，我用最轻声音慢慢的给他催眠，说：你很钢强，好比一棵大树，这棵大树就是我的支柱和依靠，我要这棵大树给我挡风避雨，给我遮阴避凉 … …说着说着他真的睡着了。是啊！在纲强的男人也有脆弱的时候，也需要女人来抚平那疲惫的心。
　　已经夜深人静我也不想惊动他，尽量让他舒服的躺着。我在回想往事，回想和他相处的日子，老天爷为什么让我遇上他，我们走过的这段路为什么这样精彩，我的脸上肯定挂满微笑，不知不觉我也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我是躺在他的怀里，我在想是什么时候换的位？我睡得这样沉？他说还早别睁眼睛，我还想看你睡着的样子，我还睡得着吗？已经天亮了，你为什么不让我到床上睡呢？你不累？他反问我：“你说呢？最好你自己解释”。我除了感动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今天还有事要办吗？他说没有了，要办的都办完了，还有几个同学要去告别，等会我们一道去。我们到师范学校、农校和他的同学告别，很快就到中午了，我说你先回去，我想单独行动两三个小时，很快就回去。他问有事吗？我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办，好吧，你赶快回来。
　　我想买点东西给他作纪念，又不知道要买什么才合式，什么东西能代表我的心呢？我无目的的在百货商店转，转了好长时间，能看的都看了，就选不中一样。我打算放弃，突然间发现一个小茶杯，搪瓷的，最最突发灵感的是茶杯上有一朵玫瑰。我叫营业员拿来给我看，天啊，踏破铁鞋无觅处，来得全不费功夫。白色的小茶杯上面有一个图案，密密麻麻的小点点，以黄、棕、绿为主色调形成朦朦胧胧的底色上躺着一枝没有开放的红玫瑰，有几片绿色的叶子衬托，还有两颗不太看得见的小刺。天啊，是哪位大师好像是专为我制作的，能让人有无限的遐想。我不多想了，我叫营业员再帮我找一个，我要把它当着并蒂杯。营业员看我执着，抬一大箱来找，上百个的杯子居然找不到第二个。虽然有点遗憾但还是如愿了。我走到书店门口情不自禁的走了进去，走马观花浏揽一下。看见一本书，书名叫《谁是最可爱的人》我不眨眼盯着书名看，这书居然变成了蒋老师的头像，我用力眨一下眼睛，又变成字，我知道我已产生幻觉，这也说明蒋老师就是我心中最可爱的人。我还忧虑什么，我不想看书的内容是什么，就这几个字就足够。把它买下，送给我心中最可爱的人。
　　他看见我第一句话：“怎么去那么久”。坐下给你看样东西，这是我给你的礼物，看看。“你也要给我礼物”？我说不可以吗？他先看杯子，他一眼就盯在那玫瑰花的图案上，许久才说：“最神秘的是着朵玫瑰为什么不开”。我说它不肯开有它的理由，我可以想象得出七八个理由，你能想象出几个？他说：“我不用想很多，只想一个就足够，我很喜欢”。他拿起书还没有翻开就停在封面上，看了一会他说：“我已经知道你的心了，你不需要我去看书的内容，是吗”？我点头，他看着书念几遍，“谁是最可爱的人”然后他说：“书上这个人不就是你吗”？看来他也产生了幻觉。我说你别再看了，那是一本书。他说他太喜欢了。
　　时间过得很快，快五点钟了。我说我五点半就要离开你，你不要阻拦，我也是不情愿的。下午老师们要和你聚餐，晚上要和你告别，我在这里不合适。还有明天我也不会去送你，昨天你已经答应，不再解释。我们现在就作个告别，说点高兴的事。一提到告别心里都特别难受，高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空气好像已经凝固，沉默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我不想让痛苦再折磨下去，我站起来，还是早一点走吧。他像已往一样伸出两只手，我扑到他的怀里，让他紧紧的拥抱。我们都不敢再说一句话，都怕触动对方的心灵，怕流泪，但我还是忍不住，我不知道在这个男人面前我竟做不出一点伪装。我怎么就舍不得他呢？他的离别让我如此之痛，也许这就是纯洁的爱？爱会带来这样的痛我为何还要去爱？眼泪像线一样流个不停，止都止不住，泪水打湿了他的衬衣，也浸透到他的心灵。他说：“我求你了，你在这样我就要崩溃了，我不走了行不行，只要你说一个字我马上改主意”。天啊！我又做了什么，我尽快恢复理智，我说对不起，我现在就走。他帮我擦干眼泪，让我稍微平静，然后我们才出门。从他那里到河边也就六百多米。我们走得如此沉重，我知道只要我难受的时候他都会比我难受。他担心我，只会在心里急，不会转弯，不会用甜言蜜语来安慰我。这是他笨拙的地方也是最感动我的地方。我不能让他为我忧伤。我尽量调整好心态轻松的对他说我好多了，不要为我担心。他的手搭在我的肩上，说：“只要你好我就好”。我停下来看着他说，等你的眉头舒展了我才走，他用怀疑的眼光问：“你真的没事”？我说只要你舒展眉头我就没事。他找话说：“你把昨天说过的一句话再说一遍，就是那句相识就在昨天，离别就在此时，为什么我们一起度过的阳光是那么短暂，你走后我的前面是否还有阳光。这是你昨天说的”。我说是啊，你在取笑我。“我怎么会取笑你呢？我要体会这句话的涵义”。我说你是我的老师，很多话都是你教的，你还要来嘲弄我。“我没有教你说这句话，你很会说话，我不敢当你的老师了“。我说你敢，你永远是我的老师。走着走着看见纹梅来了，我们就站那儿等她过来，她是来向蒋老师告别的，我们就在那儿说了很多话，纹梅说就不去学校了，就在这里告别，他送我们到河边，等我们过完河互相挥挥手就这样告别了。
　　纹梅一定要我到她家去住，我说好吧，我不想让姐姐看我这样子。那晚我和纹梅说了很多知心话，她为我们这样分别而担心，我说可能是一个悲剧。她要我明天一定要去送他，我好说歹说她都不依，最后达成一个协议在开车之前不让蒋老师看见我。第二天一大早我俩最先到车站，找好一个他看不见我的最佳位置，等他们到来。离开车还有四十来分钟，他们来了。不出我所料，二、三十个人有说有笑送蒋老师过来，天还不是很亮，但能辨明得出蒋老师走在中间。他穿一套深色的衣服，就只背一个挎包，其它的别人帮拿了。渐渐的走近，他就一个大行理包，别人帮他装到车上去。他在和朋友，同事，同学们一一打招呼，还有很多熟悉的面孔都来送他，忙得不可开交，时不时往大路张望，好像在盼哪一个人。纹梅说她要过去，我说你去吧，一定要守约定。她过去了，蒋老师看见她和她拥抱，握手，往纹梅来的方向张望，纹梅守约没告诉他。天已经大亮，他越来越清晰，我离他就二十米，有障碍物挡住我，只有我看得到他，他看不到我。他那熟悉的身影就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他的脸明显憔悴，但不影响他步履矫健，他不时的东张西望，我知道他在找我，他不会放弃一线希望。我有一种预感，可能是最后的见面，我有意的去排除这种想法，但是这种预感还是笼罩着我。售票员已经开始检票，他还在人群里寻找，他的表情越来越急躁，他没有看到他想要看到的人，他表现得有些绝望。他最后一个上车，上车的那一瞬我看见他的挎包上明显的地方挂着那个有红玫瑰的小茶缸。他的坐位在一坐，和驾驶员并排，开车的时间已到，他已经坐好，在和大家作最后再见，有一些朋友已经离开。这时候纹梅在车窗边和他说了什么，他像疯了一样开门跳下车来，直奔我站的地方，我明白一切，纹梅没有守约，我想躲都躲不极了。他来到我的前面，情绪很激动，看他的样子，要不是在广众之下，他会把我吞下去。我保持微笑，深情的看他，我要用我内心情感来融化他，不能让他鲁莽，他们说这叫以柔克钢。他也在慢慢控制，脸色逐渐变得正常，我们俩就这样对视几分钟。我想对他说几句话，又怕控制不住眼泪，还是不说的好，我想把手放在最低的位置给他做再见，不想张杨，不想让别人察觉。没想到他也同样伸出一只手拉着我，他不是和我握手，而是捏住我的手，使劲的捏，我知道他在生气，我的手被他捏得变了形，虽然很痛，但能分担我那颗快碎的心，任他捏。他的力量已经超出我的承受能力，骨头都要碎裂了，我微笑的脸已经变了形，手痛加上心痛，我闭上了眼睛，直到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他还不松手。我在想，你把我的手捏断了我也不会吭声，接受你的惩罚。这时车子已晚开十几分钟，大喇叭在催他，他无可奈何的松开手，但是我不睁开眼睛看他，他是不会走的，这点我清楚。为了不耽误那一大车人的时间，我睁开我那模糊的眼睛，我用眼睛乞求他你走吧，你快走吧，我再也支撑不住了。他的眼睛已经湿润，也再经受感情的折磨，甚至不会比我轻松。他看着我的目光转身离去。自始至终我们没有说一句话，又像说了很多的话。气车已经驶出站，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就这样离开了我。离开了江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