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不掉的记忆》庄红

19、第 19 章

　　我们毕业班提前考试毕业，又不发毕业证书，又不让我们回去，叫我们等待，不知会有什么安排，大家都盼能直接考大学。那时候读大学不要钱，农村的同学也在等。这样可好了，我和蒋老师可以多处几天，我们的时间太少了，可以说是以秒秒计算了。自从那天起，我们没有包袱，他就不那么拘谨，没有压抑，也就不那么老实了，他会大胆说出他的想法不排除说他的爱。会在人多的地方拉我的手，会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把我拥在他的怀里。动作很萧洒，恰到好处，显得大方，时时都显露出男人风度。很令别人羡慕。我们五人帮天天都在聚，每一天下午都在一起，高大成这段时间工作不是很忙，他又很喜欢和我们在一起，基本上天天都来。我们也不能缺他。有一天晚上我们在屋里跳舞，我们是三个伴奏两个跳，轮流的自我娱乐，我和蒋老师跳最后一曲，跳完就回家，曲子快结束的时候，他竟当着他们的面抱着我来了一个吻，当时我也沉浸在那幸福喜悦之中，没有推开他，我们睁开眼睛的时侯，屋里已经没人，他们悄悄的走了，还顺便带上了门。我恢复一下理智，没有把那种氛围继续升温，我破坏了那个氛围，还责备他，我说你不该这样，叫我明天怎样面对他们，他说：“他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俩的事他们都心知肚明”。我说：在心知肚明也不能这样，你还是个老师。他有一点来气，看着我说：“刚才高大成说了，我现在再跟你说一遍，我现在不是老师，你不要用老师这个称呼来压我，我要让你明白，我现在是蒋一涵，是一个男人，是在和自己的女朋友亲密一下，没有什么不对”。我说你做得有点过分，我冲出门去。我们第一次发生争执。
　　到寝室，回想了这事，觉得他确实没有错，应该是我的错，是我伤害他，他的真情表露被我一盆冷水泼了回去。那种温馨的气氛被我玷污。真不懂得什么是情调。回味他的那一长吻真是幸福，快乐！我至今没有忘记。那种场景，那个气氛，他那一股激流，和他的酷，可能这一生都忘不了。也无可代替。
　　第二天，我真的不敢看纹梅和伟华，他们俩还真的一块过来，我想躲开他们，往那儿躲呢？来不及了，我的脸红到了耳根，头都不敢抬。他俩笑嘻嘻的走过来，先和我打招呼，像没什么事一样，还邀约我等会去班主任莫非老师家，看看我们的毕业证书什么时候能发，我回答说好。我喘了一口气，他们并没有把那事当回事。是呀，谁会在意别人的私事呢？谁又会拿朋友来取笑呢？是我多疑了。
　　纹梅下午来的时候说高大成今天不来了。她家今天也有事，下午也不来聚了。下午晚饭的时候，在食堂吃饭，其天拿电影票给我，说是翠敏的男朋友请我们看电影，问我要一张票还是要两张，我说一张，其天说给你留了两张，我说只要一张。我知道蒋老师不会和他们去看电影。这时蒋老师也进食堂来打饭，可能听到了，我不理他，他也不理我，直接去打他的饭。其天说她先去寝室等我，等我吃完饭就走。我大声回答说我马上来。我把电影票放在桌子上，埋头快吃饭，我真的想和他们一到去看电影，快分别了大家联络一下感情。蒋老师打好饭走来，过我的桌子边，一个手指在我的桌子上敲两下，说：“今晚八点以前必须到我那里”。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楚，语气霸道。不容你反驳。我不和他讲话，用筷子头指那张电影票，用力戳两下。意思就是我今晚要看电影，他也不和我讲话，顺手把那张电影票拿起揉成一团头不回就走了。食堂里吃饭的人多，我不敢大声说话，不敢追他，等他走出食堂大门我才收起饭盒出去。我怎么给其天和翠敏交代呢？我左思右想磨腾半天，想了一个谎话。到寝室其天在搓衣服等我，翠敏们已经先走。我对其天说我洗碗不小心把票搞丢水冲走了，我不去看了，我明天请你们看。我很殷勤的说：我帮你洗衣服，你快点去吧，何强还在下面。我把她的衣服端过来，加上我的几件就要出去洗衣服。其天相信了我的谎话，和何强一道去了。我把衣服洗完七点多钟，我一肚子的气，我一个人在寝室，转来转去我就不去他那儿，让他也生气。到了八点钟不知是什么力量在驱使我，我还是去了。去把气发泄出来。
　　他在等我。你怎么能无视别人的感受，那是翠敏的男友请我们看电影，我得珍惜这些友情，你怎么只顾你自己，不考虑别人，还浪费一张票。“你在和老师说话呢还是和蒋一涵先生说话？听口气不象和老师说话，难得你今天没把我看成老师，很好。你很看重你的朋友，我明天请你的朋友看电影，你只需报个人数，我会加倍补偿。你今晚必须在这里，我有事情”。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他很霸道，我气消了，走到他的前面，靠他很近，轻声的说：我服你了，我认输，真的有事吗？他紧紧抱着我，说：“庄金兰我的整个心脏心都被你霸占，你怎么就不理解呢？我们没有多少时间，请你不要离开。今晚我要让你看一样东西”。
　　他打开桌子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黑色的二十二开的软皮本子，本子大约有六、七十张，一百多页，本子已经不新，不是那么踏实，比原来要厚了许多。他把本子放在桌子上，是在卧室的那张桌子，把椅子摆好，让我坐到椅子上，叫我看他的那个本子。我翻开本子，习惯从头到尾翻一遍，是钢笔写的，密密麻麻的写了一整本，是蒋老师的手写的，他的字迹已经在熟悉不过了。怎么写了这么一大本呢？要多少时间才能写那么多啊，里面很少有涂改的痕迹，有一些加句，大部分是一气呵成。可见他的文学功底不一般。我说你真行。他说你慢慢看吧。
　　我从第一页读起。里面写了一个单纯、可爱的女孩，呢称“慧”。从慧进入主人翁的视线起，她的进步，她的成长过程，喜怒哀乐，发展到和主人翁的感情世界，一幕一幕的在他笔下流露出来。慧是他很珍惜的女孩，他笔下的慧是一个天然不雕饰清水出芙蓉，给人带来欢乐、愉快的女孩。说她内在感情不加以修饰，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有时像丑小鸭，有时像白天鹅，流露出她的纯真。这些流露是在事件中一样一样的反映出来，而发生的这些事好像我在场。那些又哭又笑，又犟又怒、又气又丑、又傻又笨的小女孩不是正我吗？我已经看了一个多小时，看了几十页差不多一半了。他坐在桌子的一边，认真看我，这已经养成了习惯，只要我在看书或者写作业，他不会影响我。静静的坐在侧边看书，或者批改作业，或者备课。而我坐在他身边写作业或看书都显得那么坦然，不会分散精力，所以学习才搞得上去，不像别的情侣在一起就会分散精力，学习就搞不好。我把目光从书本移向他，其实我已经知道他写的是我。但我还是要问：我是慧？他不回答，眼睛看着我。接着我又问：我有那么可爱？他还是不回答，我又问：书里的主人翁就是你？他所答非所问的说：“快看，看不完你就回不去”。我说我带回去看，他摇摇头，说：“那不行”！我说不行也得行，如果慧是我，那么这本书写的就是我，我就得知道我在你眼里是什么人，我要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完，了解你内心的世界和了解你内心的我。如果后面写我写得好，那就好。如果写得不好我会，我没说出后面的话来，他接着说：“你要怎么样，你想怎么样”？我看不下去了，现在不同过去，他现在不把我当学生看了，他不那么老实了。我和他疯闹一会，我说我该回去了，我也要控制自己，抓个时机起身就溜。他把我拦住，不让走。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想向我提出非分的要求，这令我非常难堪，也是我预料到而又害怕遇到的事，今天果然要发生了。他比我大许多岁，是一个非常成熟的男人，在情侣间要提出这种要求，在当时也不算稀奇。何况我们的感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彼此相爱，彼此牵挂，他会把他的感情和他的爱豪无保留的撒向我，我会把他当成为我一身全部的依托。虽然是到了这一步，我还是有我的原则，我现在不会答应他。我也不能让他在我面前出现尴尬，他毕竟还是我的老师。他想向我说，我蒙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朝他摇摇头。他停顿了好久，他不会问我的理由，他克制能力非常强，很理智的说：“我尊重你，我不会做出违背你意愿的事来”。我说谢谢你，我们的日子还很长，不在今天和明天。
　　我还是把他写的书拿到寝室看，当然得向他保证，不给别人看，明天一定还他。我躺在床上，慢慢看他写的书。书的后面发展到他和慧的感情已融为一体，他爱慧，慧的喜怒哀乐都揪着他的心，慧那次涨大水独自过河，他胆战心惊，慧在失去好友时的那种过于悲哀让他痛断肝肠。他喜欢慧跳舞，他喜欢慧唱歌，喜欢慧坐在他身旁，喜欢慧读书认真的样子。慧善解人意，一点就通，有灵气，和慧在一起很舒心，，会突发很多灵感等等，写了很多。最后的慧，也是书的结束语：——她不是名贵的花令人陶醉，她不是普通的花那么娇艳看久无味，她像一朵待开的玫瑰，清香高雅耐人寻味。
　　我没有他书中写的那么好，但是对他的感情百分百没有疑问。我觉得我很幸福，我不是什么高雅的玫瑰，我肯定是一朵含苞欲放的小花。我会吐露芬芳，回报你——亲爱的老师。抱着他那本书久久回味甜蜜的入睡。
　　天亮了，觉得有人在我的床边，我睁开眼睛，是其天站在我的床边翻那本黑皮本子，在快快的翻，可能还没有看到内容，这还了得，我赶快抢过来，我说你不能看，她一定要看。那年代对这种手写的东西特别敏感，和我在床上抢了半天，把力气都耗尽了，翠敏好奇也过来帮其天的忙。还有同寝室的两个也来凑热闹，看来我是保不住这个本子了，我求饶，我说我坦白，你们放过我，她们才停下来，其天问本子是谁写的，里面是什么内容，天啊我那里能讲，讲出来还了得？学校不来个底朝天，我说是一个手抄本，其天说好像是蒋老师的笔迹，我说是蒋老师读大学的时候抄写的，没有得到他的同意我不敢拿给你们看，我一会就还蒋老师要看你们再去借。其天说你都能看我们为什么不能看，翠敏说是不是有情书在里面，我说里面没有情书，其天都没有找到，你是不是想写情书给刘小鹏，我终于把话题饶开，把矛头指向翠敏，翠敏又不饶我了，在我的床上疯疯打打好一会才停下来。本子终于保住，但是后面的封页和最后一页被撕破，就在写玫瑰花的那行字。我好惋惜。多年后才感觉到那是天意。
　　其天和翠敏她们要去师范学校和同学玩，邀我一道去，我不想去，我说你们去吧，我想睡觉。实际上我怕过河，从那两件事以后我对过河有恐惧感。她们有点生气，说我不和她们出去也不准我和别人出去，我说好，我那儿都不去就在寝室睡觉，你们可以把门锁了出去。她们还当真把门锁了。昨天因为看那本书睡得有点晚，正好让我清清静静的睡懒觉。预防节外生枝我把那个本子用纸包好，放在床单底下，安心睡觉。这一觉睡得确实好，醒来已经是中午十二点过了，感觉肚子饿，起来准备去食堂吃饭，拿起饭盒，一拉门，门打不开，被其天她们用名锁锁了，我没有那个钥匙。没办法又睡。到三点过钟她们才回来，她们玩得已经忘记把我锁在寝室里，她们哈哈笑个不停，我说我已经要饿昏了，几个小时都没上厕所，憋死我了，你们还笑。她们就带来几个馒头和一挂枇杷，我不喜欢枇杷。我上完厕所后就狼吞虎咽的吃馒头，她们还在笑。睡久了精神状态并不好，也是饿久了的原因懒洋洋的。喝了点水又躺在床上养养精神。四点过钟起来，穿了一件粉红色短袖衬衫，套一条蓝色的裙子，把那本书还给蒋老师。
　　我很悠闲的慢慢的遥到他那里。还你的巨著，我不小心把把你的巨著撕烂了。他打开本子，一翻就看见烂的地方，他说：“你不用解释我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我说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你放心。我用生命保护她。别人什么也没看见，我指着那个本子烂的地方说：这里撕烂了，我就不是玫瑰了，只是小花，最好是山茶花。他笑着说：“你真能逗。我们还没有收拾你，纹梅都找你几次了”。我说不用你们收拾，我已经被惩罚了。我把我被锁在寝室的事说给她听，他忍不住的在笑，我说你不要再笑我了，我只吃两个馒头吃得太急已经够难受了。他说：“你竟出这些洋象，想不笑都难”。我懒得理他，觉得没有什么可笑，坐在椅子上想闭目养神。高大成来了。蒋老师出去迎他，离门有二十多米的地方他们在说话，我看见高大成拿出好多张电影票给蒋老师。我以为高大成今天请我们看电影。高大成走过来，蒋老师却往我们寝室那边走。正好其天走过，他把其天叫住，蒋老师递给她一摞电影票，他对其天说：“庄金兰请你们杨树的同学和你们的朋友看电影，你把票分给他们，七点半的电影，快吃饭快去，是新片子，很好看”。其天接过票，说：“怎么买这么多张，还都是好位子，金兰怎么有时间去买票，今天被我们锁在寝室差不多一整天”。其天边说边笑，蒋说：“她请高大成买的”。其天又问：“金兰呢”？蒋说：“她和纹梅有事，不知去不去，你尽量把票用完，她们还有票”。其天又问：“蒋老师你去吗”？蒋说：“这个片子我回老家的时候已经看过，就不再看了。再说金兰她不请我看”。其天说：“她哪会不请你，可能要单独请”。蒋说：“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快去吧，不要耽误时间了”。其天拿着票说帮我们谢谢金兰，我走了。
　　蒋老师表情很好走了进来，我可没好脸色，当着高大成的面我问他：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请他们看电影了？他说：“你昨天不是说了很看重你们的友情吗？怎么了，今天不看重了”。我突然想起是昨天下午我说过，对不起我忘了。但是你得留一张票给我，我和他们一道去才体现我的诚意啊。他说：“那个诚意你就别去体现了，人家大都成双成对，你去当什么电灯泡”。他和高大成都笑了，我不知到电灯泡是什么意思，我说不管它泡不泡，我就要去，现在就走。高大哥，买票花了多少钱，我给你，高大成说：“差不多是你一个月的生活费”。哇！你到底买了多少张，花那么多钱，从明天起我要节衣缩食还债。蒋老师说：“节衣缩食都来不极了”。我说怎么办呢？就是你害的，明天再想办法，我得走了。高大成说：“最好哪里都别走，有人要生气了”。我看看蒋老师可能是要生气了，我说我不去看电影，我去寝室拿钱该可以了。蒋老师说：“谁叫你拿钱了，谁要你出钱，自作多情。不准再提电影票的事，你就坐在那儿，纹梅和伟华就要来了，有事给你们说”。我说又有事。他说：“没事也不能走”。看来他心里有事，脾气不太好。我悄悄的对着高大成说一句，像家长一样，如果他发脾气要打我的话你要保护我，高大成忍不住大声笑，我说的是笑话，高大成笑了我看他笑不笑。他恨我一眼，他把脸歪过去，无可奈何笑了。
　　纹梅来了，伟华也来了，今天到食堂打饭，到蒋老师那儿吃，吃完以后，蒋老师给我们说了，说我们毕业班已经定下来了，没有考大学的机会，考大学要到农村锻炼两年以上由农村推荐，我们可能要先下乡。明天或者后天就要宣布毕业，然后回家听从安排。高大成说是这样，他也听到消息了，也准备给我们说。这个消息并不好，我们心情很沉重，大家都不说话，特别是我们三个不知未来在哪里。无忧无虑的，阳光灿烂的高中生活就要结束，难怪刚才蒋老师那么心事重重。这个消息虽然不好，也是消息。世上哪有不散的宴席，社会在发展，地球在运转，什么样的消息我们都要接受，这是我们的命运，认命吧。看来什么都不用讲，回家，调节好情绪，明天再讨论，高大成把纹梅和伟华拉起来，说：“走吧，我们一道走”。高大成很会开道别人，他把我们当兄妹，会为我们所急。蒋老师没有留他们。只说一句明天早点来。
　　我当然不能走，他肯定有话要跟我说。他的心情比我沉重，他原来就预料到了，但真正来到面前好像有点措手不及。他不想别人来打搅，把门关上，坐到椅子上，有十多分钟不说话。到是我打破这种沉默，我说又不是你要下乡，又不是你去当农民，又不是你要毕业，什么都与你没关系，你急什么？他说：“是，我是在想从哪儿给你说起，你说得到是爽快，你说得也对，什么都与我没关系。就是你与我有关系，是你让我急”。我说不急，不急，我会顺着大流走，你教你的书。他说：“关键就在这里。我教我的书，可是我不想在这里教。他接着说：你毕业后我可能就要回N城，为了你我的调函晚发两个月，上星期才发走，你走后我就要回去，去那边活动，也许赶不急，因为学校要放暑假，找不到相关人员，这样的话可能要等到下学期开学。不管是什么情况，都要落实后才回来。也许有几个月见不到面。我要离开这里不是背弃你，我有我的理由，以后你会知道。不管我在哪里，你得跟我在一起，我在N城你得在N城，只是不是现在，事情要顺你的发展而发展再改变。你一定要随潮流上山下乡，跟大家在一起有比拼才有进步，才会有思想。我不会不管你，经过两年的接触我觉得只有你才能激进我，你在牵着我。所以你就是我的一半。不管你处境如何，都有我相随，时间不会很长。但是不管怎样你不能放松你的学习，未来我预测不了，大道理我也不想给你说。但是文化是一个国家的魂，没有文化是不行的，这个道理谁都知道只是大家都不说出来。从农村推荐上大学我不敢讲好不好，但是这种方式不符合社会的发展规律。我想恢复考大学不会很久。我最需要你明白的就是文化很重要。我怕你遇逆境会以烂得烂，变得庸俗不堪。千万别放松学习，要随时巩固和增添知识，知识会改变命运。一有机会你就要考，我会帮助你，记住我的职业是老师，是高中老师。辅导你不是问题。明天校长就要宣布，你要面对现实坦然接受。要高高兴兴的毕业，不要有泪痕。你先离开学校我才离开，不会让你孤单。你听懂没有。
　　他考虑得全面，说得很感人，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我只是点头。说：记住了。“好，不要那么沉重，我们换个话题”。后来我们聊了很久。那是我们谈得最多、谈得最久的一次。也是最难忘的一次。
　　第二天果然听到通知，请老师通知各班的同学，特别是回家的同学，明天开毕业典礼会，请准时到校。
　　一上午都在聊天，和同学们在一起也有说不完的话题，快要分手大家都很激动，莫非老师、蒋老师还有教我们的各科的老师们都来交谈，气氛非常热烈，场面也很感人，大家依依不舍，互相留下通信地址。情侣们也不再掩饰他们的感情，一对一对在交谈。我才发现我们这一级同学有很多对情侣。上午就这样接束。中午在食堂和蒋老师在一张桌子吃饭。下午我们聚得很早，高大成来得也早，我们在一起谈了很多高兴的事情，不谈悲伤的事。然后我们提议唱歌，干脆到教室唱，反正没有人管我们了。去乐一下，大家一致赞同。只有歌声，委婉动人的歌声，和绝妙神奇的旋律来表达我们无法表达的东西。高兴和悲伤都用这种方式，这已成为我们的规律。现在面临分别，这个形式也为最好。高大成挎着手风琴，伟华和蒋老师都拿着乐器就去教室。我们把桌子挪一下。高大成就先独奏一首苏格兰民歌《友谊地久天长》。那个旋律在教室里回荡，我们随着拍节和优美的旋律跟着唱。他开了这个头。伟华接着拿起笛子，吹了一首他最拿手的《打靶归来》。高大成和蒋老师二胡合奏一首古曲《春江花月夜》又奏一曲舒伯特的《小夜曲》。我和纹梅会唱的就唱，不会唱的就听，人越来越多，大部分是我们这一级的同学，还有老师。他们拉了很多首歌曲。我也很兴奋，我说我要唱一首加拿大民歌《红河谷》，这也是蒋老师教我们唱过的，我大胆提出来要唱，他好高兴。高大成说我拉手风琴给你伴奏，蒋老师说他拉二胡。高大成的手风琴拉得太好，调定得刚好合我的音。手风琴的音质又好，一下就进入那个境界，我也发挥的很好。也不胆小，对蒋老师的目光也不回避，还很主动。唱第二段的时候，边唱边走到蒋老师的前面，大大方方看着他唱：“人们说你就要离开村庄，要离开热爱你的姑娘，为什么不让她和你同去，为什么把她留在村庄”。跟着歌词的内容我又退着走，手还向他示意，接着唱：“走过来坐在我的身旁，不要离开这样匆忙，要记住红河谷你的故乡，还有一位热爱你的姑娘”。我借这首歌词的含意来留念他，感激他，谢谢他。高大成怕我不继续唱下去，过门还没拉完就边拉边走到我的前面示意我接着唱。蒋老师也非常高兴，他把二胡递给伟华，叫伟华配合高大成拉第三段。蒋老师站起来唱着第三段的歌词，边唱边走到我的身边，他也借这首歌词的含义来回报我。他唱得好，声音低沉，中厚，有力度，很有磁性。“可爱的人我曾经答应你，我决不让你烦恼，只要你爱我，我会永远在你身旁”。我们俩一起唱结束那几句：“走过来坐在我的身旁，不要离开这样匆忙，要记住红河谷你的故乡，有一位热爱你的姑娘”。歌词没有几句，但甜美、亲切的歌声饱含我们浓浓的深情。唱得非常到位。纹梅说配合得太好了，马上拍手叫好，高大成和伟华放下乐器用力鼓掌，在场的人都鼓掌，蒋老师也跟着鼓掌。我说你们也不至于啊。高大成说你们两个，他顿了一下，继续说你们两个最聪明。我们都领会他的意思，他不在说下去。接下来我和纹梅和几个女同学合唱一首江苏民歌《好一朵茉莉花》莫非老师也来了，他唱一首苏联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人多气氛也热烈，大家不拘形式，也不拘束，唱什么歌曲的都有，像开音乐会一样热闹。差不多到十点钟我们才结束。我们把乐器放回蒋老师那里。顺便送他们出门。
　　外面月色很好，我们一起出去，一来送纹梅们一段路，大家可以边走边谈，二来我们可以散散步，在月光下说说话。送走他们后我们漫步在校园的小道上。校园的梧桐树、松树、芙桑花树、鸡冠花树、一串红、草坪，在月光下那么清幽，才感觉我们学校居然会有这么迷人的景色，看都看不够，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呢？回过头来想学生实在太辛苦了，根本没有时间来欣赏和发现。或者说还不会欣赏自然美景。明天就要离开了，什么都来不及了，才觉得是那么舍不得。在看看教室，在看看球场，感觉那么亲切，真的想重来一回。我问蒋老师是不是心情好看什么都好，他说：“是的，是主要的，还有月色她会让你有一种朦胧梦幻的感觉”。是啊。她高高的挂在空中，慈祥的看着我们。我们坐在草坪上，在看看闪烁的群星，好像有很多动人的故事让我们去遐想。我问：蒋老师这种景色是不是今天才有？他说：“是！对你来说今天才开始”。哦！对我来说是才开始，对你来说早就开始了，我很想听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景色，说来听听。他听出有弦外之音，他说：“可以，但是得换一种称呼，否则你听不到”。我说称老师不好吗？他说：“庄金兰同学你觉得好吗”？我忍不住笑起来。我说那好吧，你喜欢我怎么称呼，说出来我尽量满足，他说：“还用我教吗”？我说称大名我不敢，称哥哥不合式，称蒋哥太普通，称蒋一涵哥太咬嘴，称涵哥哥太肉麻，称一涵哥哥怎么样？“那你就试试”。叫了能得到什么奖励。“你得先叫，听听诚意，才考虑奖励”。我说你别耍赖，他说：“我怎么会耍赖呢？是你叫不出来”。我说有什么叫不出来，又没人听见，我连续叫了两声，我自己都觉得肉麻，我说我不叫了，不再叫了。他听了也觉得怪别扭，忍不住笑起来，说：“还是叫老师好”。走吧，已经有一丝丝凉意，景色欣赏不够，甜言蜜语说不完。到他宿舍门口，他放慢脚步。我说：不想多送我几步吗？他问：“不想进去了”？我说还是回寝室吧。他说：“怎么了？明天就要分手，什么时候才能见面，还是一个未知数，怎么不进去呢”？是啊！还有好多话没说完。他接着说：“奖励还没给你呢”。我说我知道你的奖励是什么，我不想要。他说：“你真不想要吗？但是我非得给”。他那炽热的目光我无法抵挡 ，那晚我回去得晚。寝室的人普遍都回来得晚。
　　第二天如期举行毕业典礼大会，我们都领到一张毕业证书，十六开纸大，素色。盖一个大红公章鲜艳夺目。毕业后的内容就是蒋老师说的那些。全部老师和我们留影纪念，我们这一级进校的时候一百人，毕业时有九十四人。我们一班少三个，三个都是州歌舞团招去。二班少三个，一个是菊红走了。一个是和老师谈恋爱学校知道了自己退学。一个也是和老师谈恋爱，学校都不知道，只是后来肚子大了逼迫退学。毕业的时候快要生孩子了。由于俩个没有处理好，到现在也没有举行婚礼，生活在尴尬的状态中。我们两个班分别照了三张集体像。后来这些照片我们也没得到。学校安排我们下午会餐，明天才放我们回家。大家又可以相处几个小时。
　　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叔叔开大客车进了学校。他从驾坐下来，我看见叔叔穿一件白色的丝质短袖衬衫，配一条颜色不是很深的裤子，整体看去风度翩翩，我跑步迎过去，叔叔你来得太是时候了，正好我们今天放假，你得给我拉行里。叔叔很风气的说：“我不仅拉行里，还拉你”。叔叔等我会餐完才走行不？叔叔说不行，叫我和他去吃饭，现在就去收拾行里。我不敢不听他的话，就领他去寝室收行里。叔叔是当过兵的人，他不让我动手，三下两下就把行里包打好，两个包一个箱子就是我的全部东西，他分两次就给我全部拿上车。也顺便帮翠敏和其天把行里也带走。我得去和蒋老师和同学们告别，蒋老师和纹梅伟华翠敏们都往车子这边走过来，他们都给叔叔说叫我吃饭后才走。叔叔说不了，现在河水大，说我过河太笨，他不放心。翠敏和其天说和她们一道明天才走，叔叔说也不行，非要现在就走。实际我不想走，又不敢和他犟。还是蒋老师说话管用，蒋老师说：“还是让金兰聚餐后才走，让大家作个告别，说说话，要是晚了我们大家送她走大路去你那儿”。叔叔说：“既然老师说了，你就听老师的，但是不准过河。十一点钟以前到我住的那里”。说完叔叔就开车走了。从吃饭前到吃饭后同学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快，说不完的离别话，道不完的离别情。最终还是分别。蒋老师那儿告别的同学一直是络绎不绝，叫他签名留言的太多。他没有办法单独和我在一起，一直到十点钟他才出得来。我、纹梅还有伟华已经和同学们道别过，在等蒋老师。他出来以后我们就走了。他们要先送我到叔叔那儿，他很歉疚耽搁那么多时间，我们很理解他，叫他别介意。我们四个慢慢的走，不过河。因为是夏天，不下雨河水也大，我对河水已经有恐惧感。所以还是绕道。离开校园我们都回头眺望一下学校的全境，依依不舍。心中在说再见吧亲爱的老师，再见吧亲爱的母校。不管将来我们在何处，我们曾经在这个摇篮里度过。在这里学到宝贵的知识。我们永远不会忘记。
　　江县最大的特点就是晴朗的天特别多，有雨都是阵雨，一会就过。白天大都是蓝天白云，到晚上就是月儿高挂，凉风爽爽了。我们四个又慢步在月光下。但是今天的心情和以往不一样。没有去欣赏月儿的美景，没有心思去看路边的小树。感觉心里沉甸甸的。有好多话又说不出来，往日那种有说有笑，无忧无虑的境况已经不在了，好像大家都长大了许多，成熟了许多。当然蒋老师考虑的和我们不一样，但也显得很沉重。怎么都轻松不起来。大家都在自我调节，想说一点轻松的话题来互相勉励，互相鼓舞和告别。好像都考虑得比较成熟，脸部表情都自然了很多，走的距离也比较靠紧，准备轻松的说话了。还是伟华开了头说：“你的叔叔怎么那么固执，住在学校该有多好，我们又可以说好多话，非要去他那里”。我说他是有点固执但他是老辈子，不得不听。伟华说：“什么老辈子，看他比我们大不了几岁，是不是在打你的主意”。我说：你别胡说八道，他就是叔叔。再说我们还在学校的话，蒋老师的字签不完，我们也被凉在那儿，幸好走出来了，要不蒋老师的手要签肿起来，大家就笑起来了。蒋老师说：“你是不是想讨打”。我说：你打，只要你痛快我坚决不还手，让你打个够。气氛开始活跃。伟华说：庄金兰你就别在挑逗了，没有几个男人经得住你那种挑逗，他脸转向蒋老师说：“蒋老师如果庄金兰和你不成，肯定不是你的错”。我说伟华，我还没有听到挑逗这么难听的话过，也不会挑逗谁，你在敢乱说，我今天就不饶你，他说：“你不会挑逗怎么会有人被你迷住，我已经说了，你想怎么样”。恰好路边有一棵木棒，很长，我把它检起来，我说我要打你，木棒太重检不起来，逗得大家都笑了。可能走了四十分钟，快十一点钟了。看见前面来了一辆车，估计是叔叔的大客车，果然是。叔叔真是多管闲事，我们正说得热闹，还没有尽兴，纹梅和蒋老师都还没有说出他们的高兴的话，他就来了，真扫兴。叔叔看见我们把车停下来，叫我们全都上车。他说先把老师送回学校，在进城回站。是啊，蒋老师把我们送进城不就一个人回来吗？还是叔叔来得好。几分钟就开到学校，这回是真正的分别了，而且叔叔不会多停几分钟的，他不理解我们此时此刻的心情。我们都下车和蒋老师告别，蒋老师和我们三个用拥抱的方式告别，一下子心情又变的如此沉重，他拥抱着我，时间是否要长一些，但是不得不分开。我们大家都流了眼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个时候说话已经显得没有意义了。他又把我们一个一个送上车，然后把车门关上，和叔叔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式，转身离去。我们看见他眼眶已经湿润。叔叔看见我们几个的表情，也没说话，看见蒋老师走远了才开车，把他们俩个送到家门口，他们和我做了拉手的告别，和叔叔再见的时候，眼睛里都含着眼泪，勉强说声叔叔再见。叔叔把车开到客车站。车停下来，叔叔从驾坐那边下车，我应该从大门这边下车，但是我不想下，我眼泪涟涟，包都包不住，无声的哭泣比有声还难受，还悲切。叔叔并没有勉强我下车，而是上来和我坐在一起，陪着我让我尽情的流泪。过了好一会，心情慢慢的平静，才说声叔叔对不起。和他下车去招待所，他安排我和售票员阿姨睡一个房间。第二天其天和翠敏来得早，坐上叔叔的车，不到一小时就到杨树，我们从此离开了学校。两天后蒋老师也离开了江县中学，回老家N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