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号风球》左右月

85、85.哭啊喊啊叫你妈妈带你去买玩具啊

　　冯轸的瞳孔骤然收缩，之前所有的险境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但眼前这一幕是他从未想到过的。
　　他下意识张开双臂，把卢斐护在身后，冲阶梯上的冯轲喊道：“你想干什么？！”
　　冯轲晃了晃手里的黑色盒子，慢条斯理地说：“我在别墅周围提前埋好了□□，只要我按下手里的开关，你们每个人都会跟这栋别墅一起粉身碎骨。”
　　“你要是对现在这个结局不满意，冲我来，是我害你失去家业，不要波及无辜的人！”冯轸最后几个字因为太激动而破音。
　　卢斐贴近冯轸青筋暴起、颤抖不止的手臂，冯轸回头跟他对视一眼，他们两个都从对方眼神里读出，对方有多希望能够两个人一起活下去。
　　“家业？”冯轲笑得很天真：“你觉得我在乎那些东西？”
　　“冯轲，你是不是疯了，小玟她还在岛上！”冯太挣开警察，冲到阶梯下怒吼。她的双手还被铐着，因为她动作太大，手铐发出清脆的一阵响声。
　　“小玟已经在离开这里的快艇上了。”
　　冯轲像是站累了，紧攥着炸弹开关在阶梯上坐下，不耐烦地冲角落偷偷举枪对准他的警察说：“把枪都放下，我再看见有枪口对准我的话，我就马上引爆炸弹。”
　　冯轲手握开关，大厅里几十个人的性命现在都在他手里，尽管心有不甘，持枪的警察也只能把枪放在面前的地上，在冯轲眼神示意下，再把枪踢到离自己几米远的墙角离。
　　冯轲理了理衬衫的领口，看向冯太：“况且你有什么资格关心小玟的死活？”
　　冯太举起被铐住的双手，用手背拨开额头上贴着的、被冷汗浸湿的发丝，说：“小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我怎么会没有资格？”
　　“要不是你，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那是意外！谁都不想的！”
　　冯太话音刚落，冯轲原本从容的面具绽开一线裂纹，卢斐看见他唇角抽搐，眼神里闪过的恐惧虽然只有一星半点，但都被他捕捉到。
　　“如果那天夜里，小玟没看见你做的事情的话，她现在会比任何一个人都健康！”
　　冯轲深呼吸，掐自己的手心，没用。他的脑子现在就像一台调频错误的无线电，再怎么努力也摆脱不了那段影像对自己的入侵。
　　他和小玟随当初的朱英娣，也就是现在的冯太，搬入冯家大宅时，年纪还小。那时冯铎铮的原配蒋明婕，他们要叫大太太的女人还没死，但身体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常年躺在楼上的卧室里。
　　冯轲只被冯铎铮领着去见过她一次，冯铎铮僵硬地搂着他跟小玟，对床上深陷在丝绸盖被里、形容枯槁的病人说：“英娣体恤你身体虚弱，生下一对龙凤，以后能帮烨琼、阿轫一同操持家业。”
　　冯铎铮拍了下冯轲的肩膀，口吻不容拒绝：“叫妈咪。”
　　卧室里有股不好闻的气味，冯轲后来知道，那是人一点点腐败时会发出的味道。他被这怪味熏得头晕脑胀，想去抓小玟的手，但他们中间隔着冯铎铮，他壮得像堵矮墙，冯轲够不到小玟的手。
　　“妈咪。”在冯铎铮的催促下，冯轲不情愿地喊出了这个专属于朱英娣的称呼。
　　蒋明婕也不情愿接受这个称呼，她怨毒地盯着冯轲，忽然要从床上坐起来，但她的体力不足以支撑她的动作，她上身起到一半，又重重跌回床上，砸出床褥里更多腐败的病气。
　　冯烨玟当即就被吓哭了，冯铎铮立马扇了她一巴掌，下手极重，冯烨玟整个左脸都红了。冯轲连忙抱住她，瞪了冯铎铮一眼，带着她跑出了卧室，一路跑回他们住的阁楼。
　　“别怕，小玟别怕，有哥哥在，哥哥会保护你。”冯轲把颤抖不已的冯烨玟紧紧抱在怀中。
　　直到天黑时，冯烨玟才安静下来，趴在冯轲怀里，呼出的气体燥热。
　　冯轲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知道小玟是发烧了。朱英娣对孩子并不上心，冯轲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被迫学着自己照顾自己。
　　他哄着小玟，让小玟放开自己去床上躺着，在药箱里翻出退烧药，又到楼下厨房里倒了一杯热水端上来给小玟配着药喝下去。
　　“我想要妈咪，妈咪在哪里？”不管冯轲怎么劝，小玟都只愣愣地重复着这句话。
　　“你乖乖吃药，睡一觉，等醒过来、病好了，我就带你去找妈咪。”
　　冯轲没办法，只好答应冯烨玟，带她去找朱英娣。冯轲也不知道该到哪里找她，他不知道朱英娣的手机电话，朱英娣更不会告诉冯轲自己的行踪。
　　他的手冰冷，拖着小玟热得不正常的手，在午夜的豪宅里游荡。
　　冯轲眼里，这栋人人艳羡的半山宅邸内部只有无尽的冷清，连对自己偶尔有些好意的冯轫都不知去向。
　　他不知道怎么，在迷宫般的楼梯和走廊穿梭后，凑巧走到白天时来过的大太太的房间。奇怪的是，房间的门并没有关紧，昏黄色的惨淡光线从门缝里溢出。
　　他想到躺在床上、怨毒的垂死女人，心里就发怵，转身想带着小玟离开时，房间里却传来一阵怪声，像被挤到最扁的鸟叫声，咯，咯，咯。
　　就在冯轲站定、犹豫的这几秒钟里，小玟忽然挣开了他的手，推开了那扇不该被推开的门。
　　朱英娣真的在门里，落地灯把她的身影投在墨绿暗纹壁纸上，黑色的窄小身影被拉长，肩背弓到最紧。
　　他们在门口听见的怪声不是朱英娣发出的，而是从被她用枕头捂住面部的蒋明婕喉咙里发出来的。朱英娣一只腿撑地，另一只腿跪在床上，黑色高跟鞋蹬在地毯上。
　　朱英娣回头，看见冯轲和冯烨玟，又马上回头，继续发力，直到蒋明婕的腿伸直，一股屎尿臭味传来。
　　她的脸扭曲又模糊，冯轲后来再也想不起。他长大后经常去看小报上刊印的杀人魔的相片，看变态杀手电影，想看清朱英娣、该叫冯太或者冯朱英娣的女人的脸。
　　那个夜晚以后，冯烨玟几乎不再说话了。

　　“如果不是为了你和小玟，我怎么会做那种事？我一个弱女子，你觉得我做那样的事情容易吗？”冯朱英娣还在歇斯底里地喊：“你怎么会想到恨我？你怎么会？”
　　冯轲还是笑，却难得是个无可奈何的笑。他把头靠在栏杆上，说：“你杀阿斐，也是为了我吗？”
　　卢斐立即抓紧冯轸的手，不可置信地看着冯太：“是你？”
　　赵昱汶也把手里的烟扔在脚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卢斐身后：“是她。冯铎铮安排我杀你时，冯轲被软禁在国外，只能和她联系，求她帮忙救你。于是她调查之后，提前知道我的计划，买通我安排的快艇，最后，那天便没人能接应你。”他越讲到后面，声音抖得越厉害。
　　“那是我成年后第一次向你求助，我没想到你会这样对我。”冯轲的声音没什么力气。
　　“等你继承你爹地的产业后，这样不入流的小明星，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我是在帮你成长！做你的妈咪，我真的好辛苦，如果你可以更争气，我本来不用这样的，我也怕死后有报应！”
　　“不用等死后，你现在就有报应。”冯轸扭动着拳头，声音压到很低。
　　“跟你有什么关系？”冯轲冷笑一声：“你不要以为我配合你弄死冯铎铮，我们就是好兄弟。”
　　他站起来，向卢斐伸出手：“其实你今天可以不必死，我可以原谅你过去对我不忠，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害你的人，我一一为你复仇，你应该都看在眼里。”
　　“你想要什么？”卢斐说。
　　“我们可以一起走，一起离开这里，你恨的人、我恨的人都会消失，我们两个人会过得很开心、很开心。哦，还有小玟，她很欣赏你。”冯轲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里的引爆器：“这一次，我让你自己选，免得你日后要埋怨我。”
　　卢斐刚要开口拒绝他，冯轸突然放开了他的手。
　　“你跟他走吧。”冯轸眼睛看着墙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