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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第六章
      1.
      “所以……”少女敲了敲手中的斧子,带着犹疑和不信任,问道,“你说你是被什么砸到了头,现在记忆混乱?”
      “是的。”男孩下意识地碰了碰自己脑门上的大包,嘶的倒吸口冷气,少女定定地看了他两眼,叹息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叠干净的手帕丢给对方,“自己好好打理一下,跟我过来。”
      “嗯。”男孩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用手帕覆上淌血的伤口,抬眼看向少女背着柴垛和斧子的背影,“那个……你的名字是……”
      “阿加莎。”
      “阿加莎小姐……你相信我吗?你不担心我是骗子吗?”
      “不要加‘小姐’,那样听起来很恶心,一副文绉绉故作斯文的腔调,阿加莎就是阿加莎,如果你想从我这里获得帮助,那就不要磨磨唧唧,赶紧跟上来。”少女回头道,眼神之凌厉让男孩惊了一下,“至于你是不是骗子,我才不担心,反正我也没有任何,可以被骗的资本……”
      2.
      虽然被砸到那一下感觉整个脑浆都沸腾了,但那一瞬间过去之后,混沌的感觉渐渐消失,记忆,感知也渐渐明朗起来,艾凡也基本上把自己昏迷前的事捋顺了,他记得自己是被一只猴子用青铜器砸到了头,然后从飞天扫帚上摔了下来,他记得自己掉下来的时候穿过林冠层,这从划得破破烂烂的睡衣可见一斑,阿加莎给自己找了一套偏中性风的女童衣服勉强凑合了,毕竟,他也不能指望这样一个摇摇欲坠的只住着两位女性农家小院有他能穿的男童衣服。
      艾凡现在所在的位置正是这样一个农家小院里,而他面前,是一把斧子一捆柴。
      艾凡捏着下巴仔细打量自己“无师自通”的成果,嗯,劈得不够匀称,粗粗细细的,果然是因为力量太小又把握不住重心,他望向阿加莎示范时劈的样本,又匀称又美观,艾凡不觉得自己的力气比阿加莎小太多,但二者的惊人差距果然是因为经验吗?
      “这么快就累了吗?你究竟是哪里来的娇少爷啊。”亚麻色马尾的少女抱着小半篮黑面包经过男孩身边,粗布衣裙划过一道张扬的弧度,那张典型的农家女孩坚毅但不温驯的脸上露出伪装的不耐,“这还远远没有完成,赶紧结束过来吃饭。”
      艾凡应了一声,待女孩进屋,他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默念咒语,他感到耳边风在疾驰,调控精神力控制魔力输出,他必须防备,否则一个不小心,这里所有的柴火都会变成碎末,但很显然,他成功了,切面光滑如镜,粗细均匀,艾凡终于松了口气,自己的魔力输出总算有了长足的进展。
      艾凡一开始很担心自己是不是飞到了某个离英诺森之庭很远的村子,和阿加莎交流之后才得知,这里是英诺森之庭附近某一个贵族领地边缘的一个名叫莱尔德的村子,说来也巧,这里的贵族领主凯尔特男爵,恰好是自己的“熟人”,但现在究竟要不要向那个人求助,艾凡犹豫片刻之后放弃了,他们的关系很奇怪,也说不上有多好,在艾凡看来他们只能算“认识”而已,而且最关键的是娜娜和吉尔应该也跟来了,他必须首先与他们取得联络,还要考虑彻查那只猴子的问题。
      在房子的背面,艾凡按照吉尔以前曾经提及的联络手段,用小刀划破指尖,在空中写下了一个带血的符文,看那符文消散在半空中,艾凡从背阴处走出来,接过阿加莎手里的背篓和她一起走入森林。
      虽然才相处了很短的时间,但艾凡还是很容易看透了阿加莎这个女孩子,虽然对自己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但愿意为他提供短暂的栖身之所,是个口是心非的好人呢。
      阿加莎似乎独自与双目失明的奶奶相依为命,只有两个弱女子的家庭无法负担繁重的农活,一家人的生计只是靠采集和纺织,虽然清贫但也足够饱腹,不需要额外的帮助,也不屑于额外的帮助,是和艾莲不一样的那种农家女孩,更倔强也更独立。当然,也稍显孤僻,至少那个远离村落建在森林边缘的小院足够偏僻,偏僻得不希望别人靠近。
      3.
      “我讨厌别人用同情的眼神看我,见一次不爽一次,干脆落得清静,你也是一样,千万不要让我看到你有那种眼神!”阿加莎的话语你隐藏威胁,艾凡赔笑几声,眼睛余光却突然瞥见一抹朱丹,“阿加莎,那是什么?”
      阿加莎循声而望,只见灌木丛中,一只赤色羽毛,头顶为黄色的小型鸟类正探头探脑地一步一步走出,两人都屏住呼吸,阿加莎两眼放光,跃跃欲试的样子似乎随时准备行动。
      “那是红腹锦鸡,你看它的羽毛,啧啧,多少贵妇重金相购,倒是便宜我们了。”阿加莎轻声道,转过头来留给艾凡一个诡秘的微笑。
      “我们……?”深知对方用意,艾凡转向那只丝毫不觉自己厄运的……红腹锦鸡,如果是早有准备的情况下,艾凡运用自己的陷阱造诣捉住一只笨头笨脑的小动物易如反掌,但骤然面对这样一只狡猾而敏感的珍稀鸟类,艾凡好比是面对突击听写的学生,一时还没想出什么主意,但他明白向阿加莎那样自以为偷偷摸摸地靠过去然后一把抓住的策略就好比在课桌上写下小抄的学生一样不靠谱,但他也知道,这次偶然相遇过后,再抓到这种鸟类的可能性很低,电光火石间,阿加莎已经十分靠近锦鸡,只待“临门一扑”,女孩双手扣着竹篮,顺势向锦鸡扑去。
      但是她忽略了竹篮与地面的缝隙,红色的大鸟挣扎了一阵,从缝隙里钻了出来,阿加莎大叫:“艾凡!!!”
      “是……!”艾凡紧随着红腹锦鸡凌乱而敏捷的步伐钻入灌木丛,枝叶在身旁咔咔啦啦得响,艾凡想学着阿加莎那样扑过去,但灌木丛里阻力挺大,艾凡没办法只好试着将它赶出去而不是往森林的更深钻去,阿加莎在灌木丛外观察着枝叶摆动的方向,趁红腹锦鸡在另一端露头的一瞬间扑过去一把揪住对方的双翅倒提起来。
      艾凡刚钻出来就看见阿加莎动作熟练地用麻绳捆好尚在挣扎的红腹锦鸡,语调轻松藏着掩不住的兴奋,“虽然羽毛有些乱了,但还可以买个好价钱,肉质也不错,晚上可以加餐。”眼见着艾凡满身落叶,一头金发乱得像个椋鸟窝,不由得指着他的头发哈哈大笑,艾凡愣了愣,从头发上捻起一片碎叶,他几乎可以想象自己现在“狼狈”的样子,不过这对于艾凡来说比规规矩矩的样子更好,也不气恼和阿加莎一起大笑起来。
      笑够的两人继续向森林深处走去,但二人的关系明显亲近了许多,不多时,两人来到了艾凡掉落下来的地方。
      “阿加莎,你之前在这一带砍柴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一看就不属于这里的东西?”艾凡的视线四下扫视,他落下时折断的树枝被阿加莎拾走了,这里几乎没剩下什么痕迹,艾凡也没有看到什么遗留的物品,他的手│枪,青铜马掌钉,猴子,娜娜和吉尔,还有……飞天扫帚……?!艾凡见阿加莎手执一只长木棍正打算将自己头上卡在枝桠间的一柄扫帚取下来。
      艾凡:“……”
      阿加莎:“还不过来帮忙!”
      然而海拔差不多都不够的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把扫帚戳下来,最后阿加莎提议自己爬树上去,被艾凡以女孩子在男生面前要矜持否决了,本来不太高兴的阿加莎见艾凡轻而易举地爬上去,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爬得比村里很多男孩子还要好?!”
      “熟能生巧吧。”艾凡一步一脚轻盈地跃下,将扫帚递给阿加莎,决定隐瞒这把扫帚的真正来历和用途,阿加莎接过扫帚熟练地检查一番,说道,“虽然有些损坏,但还可以用,今天运气不错,指标超额完成,再采一点草药我们就可以回去了艾凡。”
      见处于兴奋状态下的女孩完全忽略了自己之前问的问题,艾凡再次问道,“阿加莎,你大清早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阿加莎装模作样地思索一番,对艾凡粲然一笑,“你啊。”
      “……不,我是说猴子之类的……”
      “猴子?这怎么可能,我们莱尔德,还有隔壁的英诺森之庭都没有听说过有什么猴子,整个所罗门王国似乎也没有几个有野生猴子的地方吧……咦,等等……”阿加莎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是有猴子的,最近有一个马戏团要来我们村,听说就有训练有素的明星猴子表演。”
      艾凡想起那只猴子身上的拉夫领,油彩和不符合正常野生动物的举动,作为马戏团明星似乎是唯一的答案,那么换句话说,这一切,都是和那个马戏团有关系吗?看来有必要彻查。见艾凡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而严肃,阿加莎心生奇怪,“怎么,你很对猴子感兴趣吗?”
      “啊……嗯,是的。”艾凡只好这么回答。
      “那我等下帮你打听打听吧。”阿加莎倒是显得很热心,当然不排除她自己其实也很感兴趣的原因。
      “嗯,谢谢。”艾凡对女孩,回报一笑,不料对方却偏过头去,慌慌张张地开口,“走啦走啦,找草药去!”
      阿加莎要采的那种草药艾凡从来没有听说过,但功效很神奇,艾凡也就默默地把这个知识记了下来,也许以后有机会能够用到。
      3.
      再次回到农家小院时,刚好是下午茶时间,可阿加莎却急急忙忙的打算进村卖草药,艾凡奇怪地问道:“这么晚了,不在明天早上集市的时候卖吗?”
      “没关系。”阿加莎扛起一麻袋晒干的草药,“医生家会收的。”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阿加莎想了想,这个男孩突然出现在这里,虽然没有什么恶意,但难保其他村人会怎么想,如果只是普通一点都还可以搪塞过去,但这个人怎么看都不是普通人,是哪个贵族少爷也说不定,然而居然会出现这种地方,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在太多人视线下反而会横生事端,思及此处,阿加莎摇了摇头,“你帮我给奶奶沏一壶茶吧,最近,奶奶她越来越神志不清了,总是嘟哝着没听说过的名字,我不能一直待在家里,你帮我照看好她,可以吗?我相信你。”
      无论是作为绅士还是一个有良心的人,艾凡都不可以拒绝一个少女满怀信任的请求,即便两人只认识了不到一天,正是因为短暂相处但彼此信任,艾凡更要好好照顾老奶奶,更何况,这个老奶奶总是让他想起哈莉修女。
      老奶奶名叫玛莎,艾凡走近她的时候,这位完全凭记忆和经验纺线的老人动作微微一顿,苍老的脸上露出疑惑,她微微偏头,浑浊的双眼无声地注视着面前的阴影,片刻之后,她笑逐颜开,“啊啊,是你来了啊。”
      正欲开口的艾凡一下子愣住了,刚才吃早饭的时候应该认识过了,但怎么感觉有些奇怪,他眨了眨眼睛,“那个,玛莎奶奶?”
      玛莎微笑着点点头,但似乎并没有听清艾凡的话语自顾自地开口,“真是的,又在欺负成了老奶奶的玛莎……真是的真是的,让玛莎来猜猜,你是小丝还是小结呢?”
      小丝?小结?谁啊?艾凡暗暗想到,果然和阿加莎说得一样,老奶奶有些神志不清了,应该是记忆错乱,那两个人应该是玛莎以前认识的人,可阿加莎都没听说过,那该是多么久远的事啊!搞不好是年轻时的玩伴。但又为什么,阿加莎一点也不知情呢?就在艾凡思考要不要告诉老奶奶真相时,玛莎已经将“他”认了出来,“你一定是小结吧!”
      “我……”
      “哈,果然是小结,真是好久不见啦,哈哈,我还一直记得你泡的红茶的香甜,还有小丝做的蛋糕,那种甜味玛莎一直记在心里。咦?为什么小丝没有来呢?”玛莎的语气仿若少女,完完全全沉浸在回忆里忘了现实,艾凡根本不忍心揭穿她,只好努力扮演小结,“那个……小丝她有事情缠身,不方便过来……”
      “是这样啊……”玛莎了然地点点头,语气恢复如常,“真是可惜,好不容易阿加莎也长大懂事了,明明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可以见到你们……”
      艾凡完全不知道接下来怎么搭话,只好略显生硬地转移话题,“对了,既然是下午茶时间,那我来给玛莎沏一壶茶吧。”
      玛莎点点头,浑浊的双眼眨了眨,随即疲乏地闭上了,艾凡有些担心,想要凑近查看老奶奶的情况,可没想到后者突然站起身来,“我想起来了!”
      艾凡被这一惊一乍地吓得差点坐到地上,只见玛莎站起身双手前伸摸索着向厨房走去,艾凡担心对方跌倒,赶紧去扶着她,却被一巴掌挥开,此时老奶奶显得越发神志不清,嘴里不断在嘟囔着什么,艾凡也只听清了几个词,什么“礼物”“阿加莎”“婴儿”“受洗”,玛莎全凭记忆踉踉跄跄地走近橱柜,艾凡瞥见一个茶叶罐,以为对方是在找红茶,但玛莎把茶叶罐抱出来后继续在橱柜里翻找,终于,艾凡看见老奶奶将一个圆筒状的东西紧紧握在手心,“找到了。”玛莎喃喃道,把那东西放在心口,唇角露出满意的微笑。
      见老奶奶安静下来,艾凡将她扶到餐桌旁坐下,自己抱着茶叶罐去煮茶,待他端着一杯茶回来时,发现玛莎已经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艾凡坐在老奶奶对方,看着对方平静的睡颜,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梦见了自己遥远的少女时代,艾凡这样想着,竟然有种难言的放松和欣慰感,他找到另一个杯子正打算给自己也倒一杯时,玛莎突然出声,“艾凡。”
      艾凡抬起头,以为对方醒了而且恢复了神智,结果发现对方只是在梦呓,“真是个好名字啊……”艾凡记得今早在餐桌上,玛莎也这样说过,看来老奶奶的梦境已经与现实接轨,但不知为何,艾凡总觉得存在着,奇怪而又逻辑不通的地方,但片刻之后,他放弃了思考,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
      玛莎睡得香甜,不时发出听不清的呓语,圆筒状物体脱手落下,艾凡拾起一看,是一个造型朴素但制作精良的万花筒,这种玩具他也有,但样式不一样,自己手里这个多了些零件,也看起来也陈旧得多,艾凡猜测这件万花筒不是古董就是有什么别的用途。
      带着好奇,艾凡尽量小心地旋转那个多余的环状零件,此时已近薄暮,天色暗沉,房间里已足够昏暗,艾凡看到一束光从万花筒的镜片里射出,投影在墙上出现了一个有些模糊的影像,然而,在看到这影像后,艾凡瞪大眼睛,右手颤抖地捂住嘴,指间红鬼之戒正妖冶地闪着光。
      4.
      阿加莎像往常一样将所有的草药卖给医生,但打听到的一个消息让她有些苦恼,“马戏团啊马戏团,大家都等了好久,领主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黄昏落日的余光还有些刺眼,阿加莎踱步回家,看见今天自己捡到的男孩正迎着日光等待着她,面目含糊不清,但阿加莎知道那像精灵般耀眼,走近时阿加莎才发现对方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异常疲惫,仿若大病初愈,阿加莎正欲笑言,定睛一看,艾凡手里的东西不正是……
      “阿加莎。”艾凡举起万花筒,“我想问你,这件东西,是谁给你的?我想……嗯,如果可以,我想买下来,价钱好商量,它对我非常……”
      “闭嘴!”阿加莎一把夺过万花筒,“你是怎么找到这个的,原来你的目的是这个吗?!”女孩阴沉着脸,怒火万丈。
      “我不是这个意思,因为我看到了那个影像,所以才……”
      “什么?!你看到了那个!你!你什么都不知道!那,那不是……!”
      “阿加莎!”
      艾凡看着阿加莎跑掉的背影不禁苦笑。
      “被误会了……”艾凡叹息一声,看了一眼之前握着万花筒的右手,摸了摸手指,神情复杂。
      5.
      阿加莎一路狂奔,跑到了磨坊,水车在夕阳的余辉下不紧不慢吱吱呀呀地转动,阿加莎就着溪水洗了把脸,拍了拍脸颊使自己冷静下来,她拿起万花筒,古铜色的外壳反射着微光,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为什么都不听对方把话说清楚就夺路而逃,也许是因为,也许是因为……
      “呦,这不是阿加莎嘛……怎么,不去找医生装可怜,上我们家照镜子了?”听见磨坊主儿子那轻佻而又欠揍的声音,阿加莎冷着脸转过身,双拳捏得嘎吱作响。
      “老大,看,这是什么!”另一个男生从水车后突然窜出,一把抓住某个东西,转眼间就交到了领头的男孩,也就是磨坊主儿子手上,阿加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万花筒被拿走了,“喂!赶紧把那东西还给我!”
      “好好叫别人名字不行吗?没礼貌又装可怜的阿加莎小姐。”领头的男孩把玩着手中的物品,冷冷一笑,“呦,这可是万花筒啊,富人的玩具,你家不是很穷吗?怎么可能会有?!我就说你们家肯定藏了不少私房钱,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装什么可怜!”
      “你!”女孩的双眼仿佛要喷出火焰!
      “你什么你!有本事就来抢啊!”男孩和几个跟班摆出阵型,阿加莎目光一凛,作势就要冲过去,只见男孩让两个跟班把一直藏在背后的手拿了出来,竟然是两把佩剑,男孩把其中一把握在手中,比了个像模像样的姿势,指挥另一个人把佩剑扔在阿加面前,“打架我们不奉陪,上次已经吸取教训了,不管怎样大人都会站在你这边,哼!这次,我们公平公正的一对一击剑决斗!”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安排。”阿加莎冷声道。
      “因为你的宝贝在我这里啊!”男孩作势就要把万花筒砸烂,见对方如自己预料般露出不忍的神色,不禁得意洋洋地说道,“当然啦,我知道你也不会击剑,只要你……”
      “居然邀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参加决斗,这可不是绅士所为。”少年清朗地声音突兀地出现,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惊住了,只见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孩从水磨坊背面走出,转瞬间侧身挡在阿加莎身前,单手提起佩剑,双脚站定,眼神坚定,“由我来代替她参加决斗吧!”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代替她?!”
      “当一位小姐遭受冒犯,可以邀请一位男士作为她的骑士代替她出战,这是决斗的规则之一,你不会不知道吧。”艾凡的语气流露出讥讽。
      磨坊主之子被噎住了,片刻他嚷嚷道,“比就比!谁怕谁!我难道害怕你这个莫名其妙的小白脸吗?!”
      小白脸……艾凡扯了扯嘴角,自己还是第一次被别人这么称呼。两人排好攻击架势,磨坊主之子按捺不住率先向对方攻去,希望凭借力量一击取胜,艾凡微微侧身卸掉了对方的绝大部分力道,拼力气他还不一定比得过阿加莎,但论技巧,这时艾凡才会庆幸起自己的出身,要知道克莱斯特家族可是凭剑术在所罗门王国中立于不败之地,也许是血统传下来的天分,艾凡在击剑方面学得很快,虽然力气不足,但技巧有余,“还有一件事,”艾凡显得游刃有余却又步步紧逼,“决斗是件严肃而神圣的事,骑士可以通过决斗获得一切他们想要的东西,当然,代价也十分高昂。”
      “决斗中死伤不论。”艾凡轻轻一笑,剑尖将对方佩剑挑落,瞬间横亘在脖颈,伴随着剑尖感受到的颤抖凑近对方,声音低沉犹如耳语,“当然在决斗中杀人,也是合法的的……”
      那一瞬间,磨坊主之子觉得自己听到了恶魔的低语,并不锋利的剑尖像是毒蛇阴冷的信子,刺骨的杀意使他如坠冰窟。那一瞬间过去,艾凡笑眯眯地从发呆的男孩们手中夺回万花筒,后知后觉的几人尖叫着跑开,艾凡看着对方落荒而逃的背影抿唇而笑,抛了抛手中的万花筒,“还真是小孩子啊……”吓一吓就跑了。
      “你对他说了什么?”阿加莎眼神复杂地看着男孩,咬了咬下唇,没有接对方递来的万花筒,“为什么要给我,这是你决斗来的东西。”
      “喂喂,还在生气吗?”艾凡苦笑道,“这是为了你啊,阿加莎,我觉得我们应该先把我们的理由交流一下,比如说,为什么你会有它呢?”艾凡在溪流前坐下,阿加莎沉默着坐在了他身边,抱着双腿,艾凡等待着,等待着她的回答。
      “这件事,告诉你并不好。”她小心翼翼地措辞道,“但既然你看到了那个影像,那我就必须告诉你了,但首先你得答应我一件事。”阿加莎直直地看向艾凡金绿色的双眼,“你必须以人格担保不可以将这件事说出去,也不可以将那个影像的内容告诉别人,否则你也许会等到宗教法庭的审判,会被当成异端烧死在火刑柱上!”
      艾凡挑了挑眉。
      阿加莎一件事一口气将藏在心底的秘密说出去,轻松的同时又不由自主的心虚,这个秘密是奶奶清醒时要她发誓终身保守的,因为这关系到她们家族的恩人,但无论怎样,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这个秘密也太过于沉重了些。阿加莎侧眼偷偷打量艾凡的神情,对方表情从容,甚至还有意料之中的释然。“虽然猜到了一些,但真正听起来,还是让人很震惊啊。”他苦笑着揉了揉太阳穴。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震惊,阿加莎心想,道:“什么意思?”
      “作为交换。”他眨眨眼睛,“我也来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说着他凑近女孩耳语了一番。
      听完这个秘密,阿加莎才真真是震惊到无以复加,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她才急急忙忙开口,“既然是这样,这个万花筒必须由你来保管啊!”
      “不。”艾凡摇了摇头,“我想了想,发现我周边的环境并不安全,这是最后的,不能有任何闪失,放在你这里肯定比我这里安全。”
      “但是……”
      “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艾凡隐秘地笑笑,“要妥善放在玛莎奶奶够不到的地方哦,要是她又时不时扒拉出来可就前功尽弃啦。”
      “好吧。”阿加莎不情不愿地接过万花筒,暗暗下定了决心,“我一定保管好它。”因为这是我们两人重要而致命的秘密。
      “阿加莎。”艾凡轻声道,“我很感谢你,感谢你迄今为止对它的守护。”
      “本来我以为我再也没有办法想起来,,感谢它让我再一次回想起来了,那绝对不能遗忘的东西,我希望你也不要忘记,不要忘记我,更不要忘记她,因为总有一天,我会向你再度索取这件东西,届时,一切都会改变。”
      阿加莎望着男孩的侧脸,对方明明是个比自己还小的小鬼头,但不知为什么阿加莎就是信任他,没有理由地信任他,也许是因为他是唯一的希望,更是因为她知道这个人是……“嗯,我相信你。”思绪千转汇成短短一句话,但信赖之情,溢于言表。
      艾凡张了张口,还打算说些什么,但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个逐渐靠近的黑色身影不多说,对方也肯定发现了自己,至于是意外还是阴谋就得好好审问了。艾凡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阿加莎说道,“我的家人来接我了,看来我必须得告别了,短暂的相处很开心,谢谢你,再见,阿加莎。”
      “再见,艾凡。”阿加莎扯出一个笑容,“我们还能再见面吧。”
      男孩点点头,在女孩的注视下转身和黑发的神父一起离开。
      然而这个时候的阿加莎还不知道,再次相见,已是十三年后。
      那时,果然如他所说,一切都将改变。
      6.
      又梦见你了。男孩看着熟悉的红色虞美人花海,既在意料之内更在情理之中,“因为我刚刚想起了你的脸。”白衣女人愣住了,她缓缓转过头,艾凡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复杂而凄迷的神情。
      接下来——
      男孩跪倒在地,捂住嘴不住地呜咽,浑身颤抖,大汗淋漓,眼前火光弥漫,那一幕这么久以来始终长眠在记忆深处,今夜骤然想起,仿佛灵魂被重新凌迟一遍,心如刀割,魂如雷击,可无论再怎么痛苦,艾凡也不打算再度遗忘这一切,遗忘一次已是灭顶之灾切肤之痛,他不可以重蹈覆辙!男孩睁大双眼,我不会再忘记!
      又有一丝疑惑悄悄爬上男孩心头,究竟是为什么,我会忘记呢?
      7.
      泪水浸润衣料,艾凡翻身坐起,窗外破晓的日光穿透雾中,形成一条透明的光带。艾凡揉了揉眼睛,视线透过玻璃窗,看见外面白雾弥漫,有双冷绿色的眼睛像莹莹的宝石。男孩正打算下床,视线扫过陌生的房间,注意到了房间内另一张床上拱起的人形。
      是谁来着?艾凡大脑当机一秒钟,很快他意识到自己昨天确实是和兰斯一起睡的。
      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情况呢,事情要从昨天傍晚说起。
      虽然艾凡觉得自己有必要和阿加莎再加深交流,但神父的突然出现让他打消了这个想法,先不提这个人是怎么找到他的,偶然也好必然也罢,他现在身处两个漩涡,阿加莎代表其中一个,如果兰斯是另一个,至少他不希望这两个漩涡合并成更大更麻烦的深海涡流。
      “你在这里做什么,神父?”艾凡压低声音问道,话语中不自觉地染上质问。
      “饭后散步啊。”兰斯一脸无辜地回答到,“这个问题本来应该由我来问你的,艾凡小少爷,恕在下冒犯,我真不觉得以您的脚力能在我前后脚赶到莱尔德村……不过呢,好奇归好奇,就算我真的问了,您也不一定会回答我……”
      “是一定不会回答你。”艾凡冷冷地回答到,“同理,你也不打算告诉我你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不是吗?西南地区的主教可不在住这里。”
      兰斯讪笑道:“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我车夫昨晚闹肚子了,既然这里是凯尔特男爵的领地,我也刚好想去拜访他,但是……”
      “听说那位男爵大人和最近来这里的漫游马戏团因为某件事闹得很不愉快,马戏团已经走了,但男爵还窝着一肚子火,你这个时候递拜帖等于往枪口上撞。”艾凡交抱着手臂,嘲讽道。
      “确实是这样没错……我递了拜帖,但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回复我。”神父搔了搔脸颊,那有些温顺的外表,耷拉的两肩和弱气的声线,让艾凡莫名其妙的心情大好,甚至产生了想要帮助他的冲动。“不过我没想到对方态度恶劣,竟然是这样的原因……是刚才那位女孩告诉您的吗?”兰斯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上面那些话是艾凡去找阿加莎的时候听到小孩子的议论才知道,凯尔特男爵在当地风评很好,没有人想到他居然会将孩子们期盼了好久了小丑和马戏团一并赶走,大家都很奇怪,艾凡也是这样觉得,在他记忆里,那个凯尔特男爵虽然……嗯,性格的确有些奇怪,但也不至于……意识到神父问起了阿加莎的事,艾凡点点头,算是承认了这一说法,最好的可能让对方以为自己还阿加莎只是在谈论这种事,而没有什么特别的秘密和关系。
      “其实人家不待见你还有一个原因。”见神父神情低落,艾凡心情很好,慢悠悠地开口,“虽然你们教士在西方诸国倍受尊敬,走到哪里都被奉为座上宾,好吃好喝地供着。但你也发现了,在所罗门王国可不是这么一回事,比如说那位凯尔特男爵就特别特别讨厌神父牧师。”
      “……”兰斯微张着嘴,一脸难以置信加此生无望生无可恋的悲凉表情,艾凡仿佛可以看到幽魂从对方嘴里飘出来,心声再明显不过“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有这种奇葩?!”,此情此景让艾凡忍不住轻笑出声,在对方幽怨至极的视线里缓缓开口,“但是,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见他,我可以帮你。因为,你要见的那个凯尔特男爵——”
      少年眯眼露出一个愉悦至极的微笑,金色发丝在傍晚的微风中飞扬,精致的小脸上映着霞光,看上去竟然比太阳还要耀眼几分,他一手拢住发丝,一边用慵懒的语气慢条斯理地说道:“维克多·阿瑟·凯尔特,是我的教父。”
      “这个忙,您,必须得帮我!”兰斯一脸义正言辞。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话说在前面,我和他的关系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好,拿我当挡箭牌也不一定好用……喂喂,你那算什么表情,只是见面当然没问题,可要是话不投机半句多那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自己的事终归还是要你自己去完成,别人是无法帮太多忙的,而我所能做的,也只有帮你牵线搭桥这一项,其余的交谈只能靠你自己了。”艾凡耸了耸肩,既然对方不打算过问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那他也不打算追问对方拜访凯尔特男爵的目的。话虽如此,但他也可以大致猜出来些——对方能把克莱斯特家族当做跳板,利用另一个贵族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我有一点提醒你,凯尔特男爵是所罗门王国贵族中的异类,他的家族来自已然没落的北方大国卡美洛,其曾祖父那一代因不明原因南迁至此,维克多本可以继承祖父的侯爵之位,但他放弃了,而是以自己的功勋成为男爵。”维克多不是一般人,如果想要利用他,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艾凡觉得自己把潜台词暗示得很明确,但对方似乎不为所动,兰斯按着下巴笑道,“这些资料我还是有认真去了解的,不过还是多谢艾凡小少爷您的提醒,我会注意的。不过现在天色不早了,为了您的人身安全,您今晚还是先和我待在一起吧。”
      艾凡想了想,发现并没有更好的选择,于是应允了。
      8.
      车夫生病,兰斯目前暂居在莱尔德村的教堂,本地的神父为他收拾出了一间房,因为天色太晚,两人只好在同一间房的两张小床上睡了,虽不能说毫无芥蒂,但毕竟相安无事,倒是一夜无话。
      所以,也就造成了今天早上的这个情况。
      艾凡下床穿衣,轻手轻脚地翻过窗户去和自家猫头鹰汇合。
      本来他更早以前就与自己两位物使魔取得联系,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时间见面。在契约和时间的洗礼下,他们已经有了基本的默契,艾凡一方面按兵不动的同时,吉尔和娜娜则到处收集情报。
      艾凡漫步在清晨的浓雾中,只是凭直感,根本辨认不出方向,白色猫头鹰被主人抱在怀中,沉声道:
      “马掌钉的用途尚不明确,但关于那只猴子,在下可以确定的是,那是一只人工使魔,对方把视线打入那只猴子双眼,可能对您有监视和诱导的作用。说来惭愧,尽管奉命追查但我们还是没能再一次与那猴子照面,以上都是吉尔自己的猜测,关于其来源……”
      “马戏团。”艾凡接话道。看似漫不经心地抚摸白枭的羽毛,眼中竟有自己都没发觉的森然。“我并不觉得他们真的走了。”
      吉尔从艾凡怀中挣开,扑棱棱飞到地面上停下,意识到对方应该是有很重要的话要说,艾凡单膝下跪靠近对方,吉尔压低声音,“我和娜娜尝试靠近他们的营帐,确实有魔力的气息,份额巨大,我们不敢靠近,但可以肯定的是……”吉尔伸出右翅膀尖,在白雾中比划了几下,雾气慢慢变成了一个树形的图案,“记住这颗‘宇宙树’,我的主人,这代表着一个以马戏团为伪装的大陆性非法魔法师集团——尤拉加特西奇行团。”
      艾凡把姿势变为盘腿而坐,大脑飞快地将已知情报整合分析,“以我们三人的力量,去挑战他们无疑是以卵击石,但是……”但是艾凡实在不想就这么算了,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这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和威胁,看来连英诺森之庭也不再安全。
      “主人~主人~娜娜来了喵~?”艾凡偏头一望,只见小黑猫轻盈地跑来,她带回了艾凡的手│枪和青铜马掌钉。艾凡低头检查调试手│枪,瞥见娜娜一副“我是不是很厉害快来表扬我”的亮晶晶表情,阴暗的心情一扫而空,如对方所愿般抱在怀中轻柔抚摸,小黑猫开心地眯起了眼,含糊不清地说道,“这个雾气好讨厌,娜娜差一点就找不到主人和哥哥了……”
      艾凡看向吉尔,“我确实感觉到了飘散在雾气中的魔力,但似乎没有恶意。”白枭解释道,“这个雾气是名为‘刺客狭雾’的一种术式,只是作为辅助功能,比较低级。对于高明的魔法师没有作用,但骗骗普通人和一般魔兽是没有问题的,当然,即便对于我和娜娜这样的物使魔会有一定作用,待您成长之后就不会有影响了。”
      艾凡:“……那个释放术式的人……会不会发现我们?”
      吉尔顿了顿,继续说道:“在下认为这个术式覆盖面积过大,能把整个村子都包括进去,这样庞大的魔力量,那么那个人应该还会更加高级的术式,之所以没有用,恐怕是因为魔力消耗的问题,所以主人您大可以放心,魔力中没有混入精神力,甚至连我们也可以借助这片雾气隐藏身形。”
      在吉尔的指导下三人一起将自己的魔力外放,与雾气中的魔力同调,艾凡只觉得雾气已经没有办法阻隔他的视线,但其他的用途他还真没有发现。也正是因为这样,艾凡这才发现自己眼前的是昨天他和阿加莎交谈的河流,一位老妇人慢条斯理地提着银瓶前来汲水,艾凡定定地看了她几眼,对方始终没有发现他,不由得松了口气,看来那不知名的魔法师果然厉害。
      “对了吉尔,我一直想问你,魔法可以学习,但是魔力如何增长呢?”
      “首先,对于人类和其他生物来说,具有生命力的□□拥有一定魔力,这是魔法修习者一开始就会去使用的魔力,主人您目前使用的魔力就是这一类。”
      “但是□□的魔力很难大幅度增长,一般一个人的天赋血统就可以决定其□□的魔力容量,但这部分魔力需要开发,一般通过魔法练习就可以开发,只是熟练度的问题。”
      “但对于恶魔来说,灵魂中的力量更为重要,但因为存在形式的差异,人类很难使用灵魂中的力量。”
      “而在开发阶段或是开发后发现自己容量不够用的时候,就需要磨练精神力,调动空气中的魔力素生成魔力辅助施法。”吉尔四下看了看,指着艾凡面前的一株车前草说道,“现在空气中魔力素密度很高,主人您试试同调魔力让这株植物变大吧。”
      艾凡双手一前一后覆上车前草,想象着“生长”,吉尔曾经告诉过自己,“生长”是植物本身的“权”,不需要额外的咒语或是术式,而他只需要用魔力激发植物本身的渴望,引导它突破秩序的界限,艾凡听到有什么爆炸的声音,但其实什么声音也没有。他缩回双手,巨大的叶片划开浓雾,甚至可以躺下两三个婴儿,墨绿色的茎干布满暗紫色的虬结,不堪重负地晃来晃去,竟然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一刹那就大了一倍。这童话书一样的景象只持续了两秒钟,下一秒这株超标的植物化为翠绿的光点,消散在了浓雾中。
      艾凡承认自己被吓到了,求助般看向吉尔,白枭斟酌了一下,“看来主人您的魔力注入太多了。”
      “听好了主人,魔法是打破常理的事物,虽然它能打破很多规则,但还是有很多事是必须得遵守的,比如您不能凭空变出某样东西,还有,植物的过度生长本身是有害的,会消减它本身的寿命,或者是像刚才那样,过度生长到直接消失。”
      “对了,还有一件事必须要记得,主人,施展魔法时可以借用周围空气中的魔力素,但平时千万不要尝试吸收魔力素,否则就会像那株植物一样……”
      “爆炸?!”艾凡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但还是不自觉地对自己刚才魔法的效果感到心悸,视线下移滑倒双手,一个发现让他双眼微睁,“戒指……本来是戴着左手的……什么时候……到了右手?!”
      艾凡举起双手让两人观看,黄铜色泽的红鬼之戒在右手中指处“我记得我一开始是戴在左手的,什么时候变换了位置?”
      娜娜和吉尔面面相觑,娜娜率先反应过来,尖声叫到,“主人您不是无法摘下这枚戒指的吗?”
      “是啊……可究竟……”艾凡也很茫然,总不可能是他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取下来放到另一只手上吧,如果是这样那他完全没必要为它烦恼爱,于是艾凡又试了一次,依旧无法取下,就算砍断手指,撕下血肉,红鬼之戒也不会离开艾凡的手分毫,骨气得不得了。
      “……”三人陷入了沉默,半晌,吉尔迟疑地说道:“在下倒是有一个猜测,这个红鬼之戒,和在下曾经拥有的堕落之翼一样,恐怕并不是拥有实体的恶魔信物,而是一种‘概念’化的存在,红鬼之戒,我们可以理解为‘以戒指形式存在的红色之鬼’之类的,所以,不一定局限与一根手指,而是‘戴在手上’这一概念……”
      “但是这样只是解释了红鬼之戒易手的可能性,可依旧不知道原因……”
      “原因什么的不重要吧。”娜娜插嘴道,语气天真而活泼,“娜娜觉得,是因为‘意义’。”
      “你想呐主人,为什么你不把戒指戴在右手而是带在左手呢?”
      “因为我是右利手把戒指戴在右手会很不方便啊。”说着,艾凡下意识地用右手伸向一直撂在一旁的青铜马掌钉,想要证明什么,话音刚落,从显世一直沉寂的红鬼之戒突然发出一阵奇异的魔力波动,骷髅红宝石镶嵌的双眼上方出现一个墨染的鬼,那鬼有着烟雾般的身躯和灰黑色的血盆大口,他张着嘴,露出一满口的尖牙,一口将马掌钉咬进嘴里,嘎嘣嘎嘣的金属声震惊了在场的三人,不消一会儿,艾凡头上那个包的“罪魁祸首”就这样离奇地消失了,被一个看不清面目的鬼吃掉了。
      “这样似乎可以解释……”娜娜吞吞吐吐,显然还没缓过神来,“看来右手比较方便……”
      吉尔:“……”
      艾凡盯着再度沉寂下来的红鬼之戒看了一会儿,问道,“娜娜,你还记得那本小说对马掌钉是怎么形容的吗?”
      “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娜娜托腮道,“什么‘没有这个马掌钉我会迷失方向’‘没有这个马掌钉我会失去寻找的资格’什么的,云里雾里的……”
      迷失方向?寻找的资格?虽然很像夸张文艺的写法,但艾凡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似乎可以解释那只猴子拼命去寻找它的原因……
      艾凡陷入沉思之际,娜娜的耳朵动了动,小黑猫看向哥哥,吉尔点了点头,用翅膀拍了拍艾凡的膝盖,“主人,您看。”
      艾凡闻言抬起头,只见牛奶般浓郁的白雾中,小溪另一侧的驰道上,一队载着帐篷和挂着帆布的长方体笼子的马车从他眼前驶过,飘扬的旗帜上,除了色彩斑斓的动物,戴羽毛的女人,各种特技演员和小丑,但在所以旗帜的右下角还有一个微小但足够清晰的纹样——尤拉加特西宇宙树。“是奇行团……”艾凡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双手紧握成拳。
      诚然,我现在没有向你们讨明理由的资本,面对迫害我只能暂避锋芒,但是,现在的我,有了最值得信任的人的陪伴,有了可以成长的力量,我的背后一直有支持我的人,愿意为我保守秘密的人,所以,所以……我艾凡·拉曼德·克莱斯特以恶魔信物——红鬼之戒起誓,我,绝对不会输给你们!
      车队离开之后,大雾也慢慢散去了,一同散去的还有男孩心上笼罩的,名为迷茫的阴霾。
      在往回走的路上,吉尔问起艾凡这两天的收获,“……总感觉主人……有什么不一样了。”
      “嗯……算是找到了目标吧。”艾凡笑笑,目光悠然,“……我遇见了一个女孩,尽管之前素未谋面,但她一直帮我保存着一个非常重要的秘密。”
      他这么一说,两人的好奇心一下子被提起来了,纷纷用兴致盎然的眼神看着他,艾凡见状扑哧一笑,“呵呵……现在还不是时候,因为我和人家约定好了要保守秘密……不过总有一天,当我们足以与他们对抗,那时我一定会告诉你们。”
      “不过呢,吉尔。除了尤拉加特西以外,我还必须得调查一件事。”男孩俯下身,“吉尔,你耳朵在哪里?”白枭用翅膀尖指了指自己头部的某个位置,艾凡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个词,吉尔立刻露出讶异的神色,“……虽然让在下很是惊讶,但是……但是如果是主人的愿望,路易吉定当竭尽全力!”
      “路易斯安娜也会竭尽所能!所以……主人也快告诉我是什么吧!娜娜感觉自己被抛下了!”
      艾凡笑而不语,小黑猫见状鼓起双颊,一副“不说就再也不理你们”的样子,男孩故作无奈地叹息一声,“那就没有办法了,娜娜你过来,听听就可以了,反应不要太大哦!”
      娜娜喜不自胜,拍拍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会保密,可当真正听到这个词,小黑猫爆发出一声锐利的尖叫,“哇啊啊啊啊!喵~主人你……”
      “所以……要保密啊。”艾凡伸出右手食指放在嘴唇,笑得风轻云淡,他的两位物使魔看着自家主人这副样子,发自内心的敬畏感油然而生。
      果然,只有这样的人,才有资格成为他们物使魔的主人。
      “对了,吉尔。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快要走到兰斯暂居的小屋时,艾凡问了吉尔一个问题,“这个世界上有没有……消除记忆的法术?”联想到了自己,艾凡忍不住皱眉,虽然想起了很多,但还是有一些,也许是因为年龄,或是因为其他的什么阻隔,还是有一些记忆异常模糊。
      “……有的。”吉尔观察了下主人的表情,心下了然,“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名叫‘忘言’的洗脑技术,具体操作不明,最开始是用来消除普通民众对魔法事物的记忆。”
      “这听起来就像是……”艾凡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在他的印象里,只有害怕魔法秘密一心维护自己神权统治的那些教士才需要这样的东西。
      吉尔点点头,“这项技术长年被克里斯廷教皇国所垄断。”
      艾凡垂下眼帘,下意识地抓住袖子,“原来是这样……那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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