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约·恩仇录［未完成］》尤米刻

17、第 17 章

　　第十七章
　　1.
　　这是发生在艾格尼丝扬帆起航之后，艾凡离开图纳之前的故事。
　　这是关于一来到图纳就飞得没影的物使魔·路易吉的故事。
　　这是关于某个俏执事的苦逼打工故事。
　　这也是关于某位尽职尽责的主人将自己的使魔拯救出苦海的励志故事。
　　这也是一个充满回忆的故事。
　　这个故事发生在位于斯图亚特的历史悠久梦幻酒吧“雨越草”，非人类智慧魔法生物的放纵天堂。
　　雨越草酒吧的创始人年代久远已然不可考，当前的老板娘是一位来历不明，年龄不明的人类魔法师，其名为辛西娅，据说是个如同沙漠之月影的异域美人，曾经雨越草是用来搞地下党接头的会员制秘密酒吧，但新老板娘的经营理念和前代完全不一样，她欢迎每一个能找到这家酒吧的客人，给予超优质服务的同时抬高价格，收取极高的服务费，堪称黑店。即便如此，想要进入酒吧的人依旧络绎不绝，它的安全性，私密性和高档程度都是其他普通酒吧望尘莫及的，而且，这间酒吧还兼做情报买卖的生意。
　　没谁敢在这里吃霸王餐或者赊账，这是毋庸置疑的，就算这里的消费极高堪称黑店，但奈何酒吧创始人在店里下了诅咒——无论你多强，在雨越草都打不赢老板娘。如果结账时口袋里的钱不够，那便只能打工还钱，不过辛西娅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选择打工还债的人屈指可数，毕竟敢来这里的人都不是穷鬼。
　　可辛西娅万万没想到这天晚上一次性来了俩，而且还是和前一个在这里打工的穷鬼（还在打工中）一伙的。
　　2.
　　传说午夜的图纳码头的最偏僻的角落里有一艘无人问津的破船，破船上有坐着个身穿高档燕尾服的稻草人，如果你把一枚金币放进它的口袋里，它就会须臾之间把你送到千里之外的斯图亚特的某座建筑物前。但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看见这个稻草人。
　　这个传说经过口耳相传，最后传到了艾凡和娜娜的耳朵里。
　　因为吉尔一直没有回来，艾凡觉得有点奇怪，也和娜娜想了很多办法去找，但是始终没有线索，尝试用通信魔法却被那边截断了，后来娜娜经过对通信魔法耗时连接和魔力线长度分析，认为自家哥哥不可能在图纳，而是在斯图亚特一带。于是他们决定先确认这个传说是否属实，如果不行，他们就得提前动身回到斯图亚特。
　　“真的有欸！”变作小女孩的娜娜三步并作两步，提着油灯蹦蹦跳跳地先一步到了那传说中的破船。小船上没有桨，传说中的稻草人身着黑色燕尾服，呈显出洋娃娃般的坐姿，端端正正地靠坐在破船的一端，没有五官的脸朝着正前方，横生出一股诡异。
　　艾凡和娜娜轻手轻脚地上船，小破船最多坐四个人，艾凡有点担心会不会受力不均导致侧翻，但娜娜说什么也要和艾凡挤在另一端，可神奇的是小船却没有头重脚轻向艾凡那边倾倒，依旧稳稳当当。看来制作这只船和稻草人的是一位非常高明的魔法师啊。艾凡心想，把一枚金币按照传说中那样放在了稻草人的口袋里，油灯置于他们中间。
　　艾凡他们先是大眼瞪小眼地等了几秒钟，随后开始有极细微的水流声，然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四周的景物开始模糊不明，后来变成一片黑暗，即便他们点了灯，同时，艾凡注意到稻草人口袋中的金币不见了。
　　娜娜解释说这是一种类似于“缩地成寸”的法术，虽然这个词也可以来描述技艺高超的武者与敌人迅速拉进距离的一种身法，但现在这种情况更像是扭曲空间的魔法，现在他们正处于由不知名魔法师人为制造的“通道”中，如果传说正确，他们应该很快就可以到达斯图亚特。
　　说话间，艾凡感觉到小船的速度放缓了，很快停了下来，但四周仍是一片黑暗，这时一直毫无动作，令人发毛的无脸稻草人突然站了起来，吓得娜娜一瞬间就躲在了艾凡的身后。燕尾服稻草人像一个文质彬彬的执事，向他们微微躬身，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艾凡和娜娜站了起来对视一眼，按照对方的指示跳下了船，下一秒，他们的身体周围扭曲了，并且开始很缓慢地下坠，像落下的樱花花瓣。等他们的脚尖触到地面上时，周围的景物终于清晰起来——他们位于一条洒满银色月光的黑石小巷，小巷子的尽头是一堵墙，墙上可以隐隐看到一些奇怪的字样和一个怪异的标志。
　　“这里真的是斯图亚特吗？”艾凡对此仍保有疑问，稻草人只负责将他们带到这面墙面前，没有任何解释，“至于这面墙到底……”艾凡能从这面墙上感知到魔力，但半只脚踏入魔法世界的他对很多东西都不够了解，所以并不能看出用途。
　　两人凑上前去，月光下有着夜视能力的他们能很清楚地看到墙上被深深刻进的字样，旁边还有一个水彩绘成的鲜艳标志——浅蓝雨滴落进形如吊兰般深绿叶片上的金色高脚酒杯。娜娜惊喜地叫出声来：“这是哥哥一直不肯让我去的‘雨越草’酒吧！”
　　“一百多年前它就存在吗？”艾凡也听吉尔提到过，但没想到被关了一百多年的娜娜也知道，看来他大大低估了这间酒吧的历史悠久程度。
　　“看来那个稻草人真正的作用就是把想要进入这家酒吧但却在图纳的客人送来……不过现在与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先和吉尔联系吧。”
　　“嗯。”女孩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满是折痕的羊皮纸做的卷轴，右手食指轻点在卷轴中间的折痕一点，抽手后卷轴从中间向四周燃烧，燃烧过后的灰烬在两人眼前变作了一个由六芒星和多个圆环构成的奇异法阵，法阵微微旋转着，隐隐透出蓝色的荧光，这个通信法术的原理是借助与娜娜和吉尔同时定下契约的艾凡作为中专媒介，才有可能实现，至于这遍布折痕羊皮纸也不是普通物件，而是一份“代行契约”，也就是简易版的契约文书，由娜娜这边单方面散出魔力线，然后连接上吉尔。随后蓝色的荧光突然变得很亮，这意味着和吉尔接通了。法阵里面传出来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呃……”
　　艾凡等人刚想说话，眼前的魔法阵突然失去光彩，那些灰烬也掉在了地上，又是单方面被对方切断了。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吉尔到底是在干什么？”
　　“哥哥太过分了！”娜娜生气地抱起胳膊，忿忿不平，“哥哥肯定和他的狐朋狗友玩得不亦乐乎，把主人和娜娜都给忘记了！”
　　“不，我倒觉得……说不定吉尔是遇到麻烦了。”艾凡这些天来对路易吉的秉性也算是有了一个全面的了解，吉尔是一个平时冷静严肃，但时不时会暴露出脱线一面的复杂男子，从那个“呃”艾凡听出了尴尬，有种是对方做了什么非常丢脸的事处于羞耻不敢与他们联系的意味。虽然娜娜也赞同艾凡的想法，但她也却表示吉尔有过前科，甚至还伤过自己的心，所以往最坏的方向去想，最后二人达成共识，从“雨越草”开始找起。
　　“雨越草是斯图亚特的情报汇集中心，那里说不定有人见过哥哥。”娜娜如是说到。
　　3.
　　雨越草酒吧有很多个进入途径，其中包括老板娘为只能从图纳上岸的塞壬一族等海洋智慧魔法生物准备的特殊通道——下船之后，在绘有雨越草标志的墙壁上叩击三下，就可以进入酒吧。但由于塞壬一族几乎避世不出，偶然到此的人类也不知道该标志有何意义，所以这个通道的开启屈指可数，可今天，这个通道却久违地被开启了。
　　艾凡也只是处于研究目的才敲击了几下，下一秒，雨越草标志旁的神秘符文化作金线，勾勒出了一个门的形状，门状线框内的黑石砖块变成了雕花木门，门内自然是传说中的酒吧——雨越草。
　　这扇门开启的时候，艾凡就有种预感，那将是他有史以来见过的最奇异的画面。
　　第一反应是好高！实际进入酒吧结果发现内部远比外面的墙壁要高，就算是巨人也能在里面找到属于自己的座位吧！雕花木门在身后关闭，视野所见一片昏黄，看不清面貌的客人自饮自啄，或者聚集在一起用艾凡听不懂的语言交谈，骑着飞天扫帚的尖角帽小精灵在过于高大的大厅里飞来飞去，侍者在各式各样的门里穿梭，端着艾凡从未见过的鸡尾酒和小菜，然而给予他最大冲击的则是酒吧里的气味，有酒味，香水味和奇奇怪怪的体味，它们混杂在一起，变成了一道并没有那么臭但独一无二的气味，几乎能把艾凡身上的人类气味全部掩盖，不仅是他，每位客人身上都染上了这个气味，就算是离开了，一时半会也不会消散。
　　艾凡和娜娜走到吧台前，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各选了一个高脚椅坐下，很快他们面前来了一个身着做工考究装饰着银锁链的黑色燕尾服一副执事打扮的银发男子，那男子表情冷淡，即便低垂着眼，不见那眉眼风情，但那莹润如玉的凝脂肌肤，微微抿起的淡粉色薄唇，眼角那颗魅惑人心的泪痣，仍可以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眼前之人蛊惑。他微微躬身，未束起的银色长发划过纤瘦的肩膀，语气平淡甚至可以说是敷衍，“请问二位要点些什么？还是说要先看菜单？”
　　“哇……”艾凡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噗……哈哈哈哈——”黑发小女孩掩嘴狂笑不止。
　　“吉尔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因为打工时心不在焉，就被自家主人和妹妹看到如此丢脸样子的路易吉，噌地脸红了。
　　4.
　　“也就是说你是为了打工还债，但因为觉得自己太丢脸了，于是不肯和我们联系，然后化作人形在这里出卖皮相？”艾凡按着下巴煞有介事地说道，唇角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娜娜更是捂着嘴笑得肚子都抽筋了。
　　“没想到吉尔还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啊，哈哈哈哈哈哈……”最后艾凡把自己也逗笑了，毕竟之前只见过吉尔蠢蠢的猫头鹰形象和丑丑的白鹦鹉形象，突然之间看到那么……呃……艾凡也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反正很帅。但化形的原因居然是为了还债？！
　　面对几乎只在笑而没有听清自己的话的两人，吉尔只好黑着脸对两人再一次解释。
　　吉尔本来和在图纳的一个朋友约好在“雨越草”见面，由那朋友请客。吉尔很早就到了，点了杯柠檬水一只鸟在包房坐着，可没想到那个朋友传来口信，说自己被老婆逮着了，老婆以为他要去鬼混，就让他面壁思过不准去“雨越草”乱花钱。吉尔身上的钱本来足够付那杯柠檬水，但酒吧表示你还得付包房的服务费，于是吉尔就欠债了，只好打工还债，但因为白枭形态的自己所能领到的小费太低，试了试发现自己可以化作人形后，就一直保持这个姿态，没想到大受欢迎，还遭到了不少调戏。由于吉尔觉得实在太丢脸于是死活不肯与娜娜联系，可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顺带一提，这衣服也是老板娘“租”给他的。
　　“这黑店实在太黑，比乌鸦和锅底还黑。”吉尔满脸杀气，但在那张俊脸上却依然不影响其美感，从吉尔出来时就有不少双眼睛盯着这边，“利息太高，利滚利滚利滚利滚利，我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还清。可惜我打不过老板娘。”
　　艾凡止住笑声，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让我来拯救你出苦海吧。”
　　5.
　　自从成为“雨越草”的老板娘以来，辛西娅遇到的挑战者一只手都能数出来，平局或者战胜她的完全没有。这天晚上，她的人工使魔彩蛋二号这样对她说道：“有两人各点了一杯石榴特调酒，但没有付钱。”
　　“并且，他们要向您挑战。”
　　6.
　　艾凡等人被引入酒吧最深处的一个豪华包厢，这个包厢六面清一色是打了蜡的豪华拼接木料，在琉璃彩灯的照耀下显得流光溢彩。一个有着深褐肌肤的异域美人斜倚在深红缎面天鹅绒芯的太妃椅上，凤仙花汁浸染的手指甲上缠绕着一圈黑色的卷发，松松编起来的黑发大部分被拢在右侧，发间里插着一朵巨大的红色扶桑花，茶色的双眼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微微翘起的嘴角格外性感惑人，她穿着露肩的红色宫装裙，性感之外平添了一份端庄沉静，臂弯间的纯白狐毛围脖又添加了一份慵懒随意，那正是雨越草酒吧现任老板娘辛西娅，那果然如同传说中一样是个能让人忘却一切烦恼和忧愁的绝世美女。
　　当然，这人在吉尔眼里只是个贪财黑心，不知活了多少岁的老妖婆。
　　辛西娅见来了两个可爱的小女孩和小男孩，不由得笑了出来，其后跟着的是她一直希望对方能卖身在这里当执事的大帅哥路易吉，后者端了两个托盘，托盘上各放着一杯石榴特调酒，辛西娅见状挑了挑眉，笑道，“是哪位小朋友要向妾身挑战？”怎么，他们是一伙的？
　　艾凡微微一笑，招手示意吉尔将其中一个托盘递给老板娘身边黑黢黢的小彩蛋，“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艾凡，这是送给您的见面礼，美丽动人的小姐。”
　　辛西娅接过高脚杯，轻轻地抿了一口，漫不经心道，“你这小朋友小小年纪就学会甜言蜜语讨女孩子欢心了，可惜妾身并不吃你这套，如果是你旁边这位漂亮的执事先生，说不定效果还好一点，虽然你也很可爱，但年纪实在太小了，十年后再说吧。不过……”
　　“你想怎么还债呢，可爱的小弟弟？”
　　“我听说，您对挑战来者不拒。”艾凡也轻抿了一口属于自己的石榴酒，“而且，挑战胜利就可以免单。在下不才，但奈何实在难以承受贵店的高消费，只好斗胆挑战。”
　　不就是暗指我这是黑店吗？不过挑战免单……辛西娅心想，但又想起自己因为“诅咒”的确定了这么个规定，但没人敢尝试，因为这“绝对不可能在雨越草战胜老板娘”的诅咒，她不认为这个孩子不知道这件事，这孩子究竟打着什么鬼主意？“的确有这个规矩，不知道艾凡小弟弟，想要向妾身挑战什么？”
　　“我记得挑战项目不限于武力，我想向您挑战下棋。”
　　“下棋？可以，不过妾身把话说在前面，那个‘诅咒’也不限于武力哦。”
　　“这我知道，不过呢……”艾凡眨了眨眼睛，“我并不想和您下国际象棋或是跳棋，而是……”
　　五子棋。
　　虽然辛西娅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棋，但经艾凡解释后发现规则相当之简单，于是就同意了，并很快按照对方的要求制作了棋盘和棋子。
　　因为诅咒的原因，艾凡他们要赢过辛西娅几乎不可能，只好另辟蹊径。五子棋是在英诺森之庭的时候，娜娜教给自己的，据她所说，这是一只叫山海的臭猴子（娜娜原话）教给她的，在家乡自己总是被他欺负，一局也赢不了，后来山海才告诉她其中玄机。
　　知道这件事以后，艾凡就一直想要找个机会坑一下别人，现在有机会了。
　　第一局，艾凡胜。
　　“妾身可没说一局胜负就可以免所有人的单。”辛西娅的笑容略显僵硬，“你这样最多只能还你自己的债。”怎么回事？诅咒难道对异域棋局无效？！
　　第二局，艾凡胜。
　　“再来！”辛西娅的表情有些扭曲，她已经很久没有尝过“输”的滋味了，再加上对诅咒失效的怀疑，她心中五味杂陈，不甘更是尤其猛烈。一百多年与世隔绝，她的内心竟然与当年如出一辙，仍是如同少女般不服输。
　　第三局，艾凡胜。
　　“这样一来，我们三人的债务就还清了。”艾凡微笑道。
　　“你到底怎么做到的？！”辛西娅咬咬牙，不甘心地说道，“不行，我们再来！”
　　艾凡淡笑不语。
　　原理其实很简单，五子棋的规则很简单，技术性远远没有象棋高超，但它有个很有意思的地方，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下五子棋时可以迷惑别人，在很多情况下胜利与否在于对方有没有明白自己摆棋的意义所在，能不能看出自己的隐藏的连珠阵，当年山海就是这样迷惑单纯的娜娜，现在艾凡也用这招迷惑辛西娅。就算有所谓诅咒，但如果老板娘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赢了或快要赢了也没办法，再加上辛西娅的确太依赖诅咒了，所以并没有像艾凡那样每一步都谨慎地选址。这个秘密艾凡可不打算告诉她。但其实辛西娅多下几局就能明白，但现在艾凡却依然打算和她再下几局。
　　“可以是可以。但是如果我赢了，就请您送我一份情报。”艾凡终于将老板娘引到这个地步，不枉他煞费心机，“我想要‘尤拉加特希奇行团’的情报。”
　　辛西娅先是愣了愣，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复杂难明，“妾身可以问你是为什么对它感兴趣的吗，小弟弟？”
　　“那个组织的一个人夺走了我非常重要的东西。”艾凡正色道，“我还需要和你下几次棋？”
　　“这样啊……”辛西娅低垂着眼，轻轻叹息一声，“不用了，尤拉加特希……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我经营雨越草的时候唯独不希望收集关于那个组织的情报……但是，我可以把我本来就知道的事告诉你。我以前也是奇行团的成员，但是……你就当听一个身心都没有长大的女人的一点回忆吧。”
　　“我和你很像，但我的程度要更深，尤拉加特希奇行团……不，‘小丑’，他夺走了我最重要的东西。”
　　7.
　　尤拉加特希奇行团在很久很久以前只是一个普通的全大陆巡回马戏团，而不是一个“行凶作恶”的魔法师组织。那时候教会拼命地打压魔法师，尤拉加特希只有一些年龄相仿，打算一起隐藏身份的魔法师和与他们关系融洽的货真价实的魔法物种，比如龙，凤凰和蛇人，他们作为珍禽异兽给马戏团当压轴，而魔法师可以利用专业优势在魔术表演和空中飞人等项目中发挥出比一般人更好的演出效果，他们就是靠这个掩人耳目，大家打打闹闹一边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一边满大陆游历，别提多逍遥自在了。
　　辛西娅在尤拉加特希奇行团的定位有些模糊，虽然长了张异域美人的脸，但没有一丝一毫的跳舞才能，不能作为异域舞娘的噱头，一般作为魔术师助手上台，或者白毛小狗的训练员，或者幕后准备，报幕员，在台下当“卧底”，或者特效师，因为贡献极大，也算是半个团长。
　　那个时候，奇行团的团长并不是“小丑”，而是“魔术师”。魔术师马克西姆。
　　在某个偏僻的小村庄里，尤拉加特希奇行团和一个寒酸简陋的小型马戏团相遇了。
　　马戏团没有名字，只有一对小丑父子，几只小黄狗和一只猴子。年老的小丑很讨厌奇行团，觉得他们大大影响了自己的生意，而且，笃信上帝的他认为奇行团的魔术师是异端。
　　但是有一天，辛西娅撞见魔术师与小丑年幼的儿子在一起说话。
　　“那个孩子有天赋，也愿意努力。”辛西娅还记得那时马克西姆愉悦的神情，“我们尤拉加特希很快就会有一个出色的小丑了。”
　　8.
　　“很快，奇行团多了个想要学习魔法的小鬼。”辛西娅抹了把不知何时从眼角淌下来的清泪，“那个小鬼叫做约诺，也就是现在他们所称呼的‘小丑’，尤拉加特希奇行团的首领，就是他杀了马克西姆，毁掉了我最爱的尤拉加特希！”
　　“我离开尤拉加特希后四处漂泊，后来有个神秘人愿意把雨越草转让给我，我就在这里与世隔绝的生活着。”异域美人自嘲道，“到头来我始终没有摆脱那时的阴影，我的时间从那时就停止了，拜雨越草所赐，这么多年来我没有一丝衰老，那些记忆也没有一丝遗失。”
　　“除了小丑本人，还记得那段往事的恐怕也就是我一人了，与其这样，还不如那个时候我就和大家一起……”
　　艾凡沉默了。原本只是想要知道一点尤拉加特希奇行团的情报，可没想到会牵扯出这样一段陈年旧事，命运还真是会开玩笑。
　　但事到如今已经无法挽救或者弥补什么了，人只能把握现在，如果被过去束缚，就永远无法迈步向前，只能身陷囹圄。
　　艾凡不想像辛西娅那样后悔，所以他必须尽一切努力夺回自己重要的事物。
　　9.
　　艾凡和娜娜的斯图亚特之行收获颇丰，不但成功救回了吉尔，还交到了辛西娅这个朋友，对方答应会帮助艾凡搜集现任尤拉加特希奇行团成员的资料，并表示能够破除“诅咒”艾凡一定可以实现他自己的愿望，搞得自知坑了对方的艾凡非常不好意思，于是又与对方下了一次棋，并指出了她忽略的赛点，这一看似多余的举动反而得到了老板娘真正的认可。
　　在辛西娅的帮助下在黎明之前回到图纳，这才没有被玛格丽特奶奶发现。等待太阳再度升起的时间里，他们就把自己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尤其是那个暴风雨之夜，告诉了吉尔，请他分析参谋。
　　那场暴风雨是被塞壬一族带来的，瓢泼的大雨冲毁了克莱斯特伯爵的天罗地网，让失血体弱的艾凡得了重感冒，也让吸血鬼西泽用艾凡的静脉血画成的法阵消弭于无形，所幸艾凡他们记住了这个法阵的大体形状。
　　“可这是个自我封印法阵啊？”白枭又惊又疑。
　　“自我封印？”艾凡看了自己左手腕上尚未消失的巨大伤口，“那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关于西泽·威廉姆斯，这几乎是横亘在他们眼前的最后一个谜团，他究竟是谁？他从何而来？他又是怎么和特里斯丹家族产生交集？那本名为《永生法典》的魔导书又有什么玄机？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所幸，他们还有唯一的线索——那串对方留给艾凡的钥匙。
　　这串钥匙可以打开西泽理发店的大门和里面绝大多数带锁的柜子。他们找到了他的嗅盐，柳叶刀，装着水蛭卵的小瓶和一本日记。
　　那是一本属于某个无意中成为猎食人类血液的猎手的笔记，记述了他从某个时刻一直到现在的人生。
　　10.
　　“……”
　　“今天安妮收下了我为她准备的玫瑰花结戒指，也就是说答应我的求婚了！作为未来的威廉姆斯男爵和特里斯丹家族大小姐的未婚夫，我要更加努力！要建立功勋，这样一来安妮那个讨人厌的继母就不会拆散我们。”
　　“……”
　　“我被军队里抽调出来去加入了讨伐魔女的远征队，作为一名随行军医。不得不说我相当失望，这号称装备优良，素质极高的队伍里面只有想随便挣点功勋的纨绔子弟和粗鲁酗酒的大老粗平民，我不喜欢他们，但悲哀的是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我也是为了功勋。但我很怀疑，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魔女吗？我可从来没见过，之前有人抓回来的虽然神神叨叨古里古怪但也只是普通的女人而已。”
　　“……”
　　“远征队的目的地是一个遥远偏僻的小村子，风景宜人，氛围宁静，人们自给自足，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怎么看都不想是有魔女在肆虐的地方。反倒是我们，给村子里的人带来了很不好的影响，如果我们没有来到这里，恐怕他们安逸的日子还会持续地更久一些吧。”
　　“……”
　　“我真是受够那群混蛋了！如果不是为了功勋以便回去娶安妮，我早就暴打他们一顿了！这些天我们一直没有找到魔女，他们就到处□□，毁坏庄稼，砸烂店铺，借着排除魔女的名义强抢民女，还杀死了打算审判他们□□的神父，他们才是恶魔吧！！！”
　　“我尽我所能把一部分人转移，他们一直对我这个医生充满好感，在这次事之后非常感谢我，但我只能苦笑，毕竟我也算是他们的帮凶。”
　　“而且我还得在这里看着这些混蛋，到底有没有魔女我已经不想管了，我一定要把这些人带回去审判！”
　　“……”
　　“我回到村子，他们大部分人正待在酒吧里喝得烂醉，一见到我就说我是叛徒，拔出剑就想来砍我，但很快喝酒的一个个都倒下了，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尝试去触碰他们但惊讶地发现他们的身体里竟然没有任何血液了，但他们之前明明还是好好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酒的问题？不见的那一小批人去了哪里？”
　　“……”
　　“我后悔莫及，我真应该当时就离开而不是去找那失踪的那一批的人，即便良心过不去，但也比再也没有办法见到安妮要好！否则我也不会变成这个鬼样子。”
　　“杀掉他们的人是鲜血魔女伊丽莎白。她是有时回到这个村子的放血师，是个吸血鬼，一边行医一边收集血液，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她把他们关在一个废弃的地堡，再一个一个享用他们的血液，大部分人已经死了，虽然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但看到他们的死相仍然让我很不舒服，也许这就是可笑的唇亡齿寒吧，她注意到了我，我当时在想我很快也会就这么死了吧，再也见不到安妮。”
　　“伊丽莎白后来告诉我她原本也是人类，但年老色衰的她为了挽回贵族丈夫的欢心，而不是一天到晚找小老婆，才使用了《永生法典》里的禁忌魔法，把自己变成了现在这样不人不鬼的样子，尽管最后幡然醒悟，但也无可奈何。看着虚弱的她，我的心底竟涌上一股同情，也许是因为我和她现在是同一种情况了。”
　　“她诅咒了我，把我变成了和她一样的存在，因为我把红衣主教祝福过的银质刀刃刺入了她的胸膛。她把《永生法典》交给我，告诉我，我们是同一类人，同一类能读懂《永生法典》第十三章节的人类，然后自我封印，进入‘永夜之间’沉睡。而我，变成了必须以人类血液为食，不怕阳光和大蒜，对一般圣水和银质武器免疫，所以几乎不会死（没喝血也不会死），但每隔三十年必须如死亡般沉睡一段时间的奇怪吸血鬼。”
　　“《永生法典》是一本拥有独立意识的神奇魔导书，内容与各式各样的永生秘法有关，但她能根据不同人的资质分配他们所能看到的内容，我和伊丽莎白都能看懂第十三章，里面记述了一种异世界运用血液的法术——‘红咒’，我和伊丽莎白都是不完整红咒魔法下诞生的有少量缺陷的不完美吸血鬼，按照这本书里的说法，真正完美的吸血鬼是能实现长生不老，不死不灭，没有弱点的最强存在，不过到那种地步已经不能称得上是‘生物’了吧。记载中，只有一个女人几乎达到了这个标准，但那已经与我无关了，我使用红咒是为了保命，《永生法典》的意义在于保护持有者永远活下去，我只需要能活下去，能够去见安妮就好了。”
　　“我从沉睡中醒来，匆匆回到斯图亚特，安妮和其他人结了婚，现在早已不在了，她等我等的太久，已经失望至极。我不怪她，这都是我的错，她还有特里斯丹家族，她必须要负起责任。至于我自己的家族，威廉姆斯家则因为我这唯一继承人的‘死亡’而日渐衰落，毕竟我们家只是个可怜的男爵家族。”
　　“现在的我，只想默默守护安妮的特里斯丹家族。”
　　“……”
　　“我只对人类血液有饱腹感，前几年还可以忍耐，但只要尝过一次就再也没办法戒掉这种感觉，我开始像我的前辈伊丽莎白那样为别人放血，我装作自己是理发师，换个名字每隔几年围绕在每一任的特里斯丹女伯爵的身边，至于威廉姆斯这个姓氏，因为它很常见，所以我一直在用，至少也可以稍微追忆一下我原本的家族。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变态，但我因为能从每一个女伯爵身上看到安妮的影子，所以我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变态行为。”
　　“……”
　　“理发师的放血资格被注销了，除了小乡村，几乎没有人相信放血疗法了，但我不能离开斯图亚特，我开始狩猎少女……”
　　“果然，喝了这么多人血的我早与人性绝缘了，不如说我能坚持这么久还真是个奇迹，我已经自暴自弃了，人类也好，吸血鬼也罢，我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我必须要赎罪，向安妮，对不起，没能回来娶你，让你嫁给了一个不爱的男人孤独终老……我一定会守护你的特里斯丹！”
　　“……”
　　“安莉西亚……这一任的女伯爵比之前所有的都要更像安妮，我经常会以为安妮又站在了我眼前。”
　　“……”
　　“安莉西亚的丈夫去世了，她很伤心，但她还怀着孕，我不知道该以怎样的立场安慰她，我尽我所能，但她似乎把我当成了他丈夫的替身，但我又何尝不是把她当成了安妮的替身呢？”
　　“……”
　　“安莉西亚走了，她抛下了我们，她意识到没有谁能替代她的西恩，于是不管不顾地离开了。她忘了自己还有爱洛依丝，还有艾格尼丝还有刘易斯和胡安。还有我。安莉西亚和她的妹妹们一样，本质上都是一个任性的小女孩，而那种安妮一样的为了家族毅然牺牲自我的精神，我只在爱洛依丝身上看到。”
　　“那个男人看上了爱洛依丝的资质。特里斯丹家族的女儿们其实一直都有魔法资质，但这么多年没有修习魔法的她们，很适合作为‘母体’，因为同为魔法师的父母生下来的孩子会同时继承双方的才能，对于一心传承本家族魔法的人来说，这样的资质太过驳杂，不能完完整整继承家族天赋，但特里斯丹家族不一样，于是缺乏继承人克莱斯特公爵找上了爱洛依丝，他要爱洛依丝为他生一个继承人，男女不限。”
　　“我没有办法阻止他，我的沉睡期要到了，我也只能等我醒来之后再注视她们了……”
　　“……”
　　“我醒来时，那个男人已经兑现了承诺，特里斯丹家族再次步入正轨。我突然觉得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我根本就没有守护特里斯丹的资格也没有这个能力，爱洛依丝还是得嫁给她根本不爱的男人，我什么都没能改变，就像安莉西亚，就像安妮……”
　　“……”
　　“那个男人很奇怪，我本以为他会杀了我，当然我这个作恶多端的吸血鬼也该杀，但他似乎对爱洛依丝身边的人完全不在乎，刘易斯长大之后他也彻底不管特里斯丹了，也不在乎爱洛依丝，他只在乎埃莉诺能不能达到他的指标！他简直是个混蛋！他根本不在乎爱洛依丝的安危，他只在乎继承人！他对爱洛依丝只有利用！”
　　“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守护他们，我看着他们长大，爱洛依丝仿佛就是我和安妮本应拥有的女儿，我想保护她。”
　　“……”
　　“我见到了克莱斯特家族的长子，公爵前任妻子的儿子，那是个性格古怪沉闷的小男孩，本来他应该在英诺森之庭那个乡下地方，但善良的爱洛依丝希望能亲自照顾他。”
　　“据我所知，当年好像发生了一件非常严重的事，导致教廷制裁了克莱斯特家族。但因为牵涉到教廷，我没有主动去了解，但从我当年听到的蛛丝马迹来看，应该和魔女有关的事，导致那个叫艾凡的孩子被放逐了，并且失去了继承人的资格，这也是为什么克莱斯特公爵要去找爱洛依丝。”
　　“不过还有一点很奇怪，艾凡那孩子身上有很奇怪的契约，他身边的使魔也似乎与我所知的不同，那个孩子究竟是怎样获得这一切的？克莱斯特公爵把他抛到英诺森之庭自生自灭，他为何如此绝情，也不在乎自己儿子的安危？不过对于正统继承人埃莉诺，他也似乎没有给予多少耐心和温情。”
　　“……”
　　“我到图纳来找点猎物，而且艾格尼丝也要回来了。”
　　“……”
　　“那个神父发现我的身份了，要不是顾及到艾凡，可能我们当时就打起来了吧。什么家庭教师，那孩子根本知道他身边的这个神父是个什么厉害货色。”
　　“……”
　　“我的沉睡期又要来了，我得去借活人的静脉血，还要把钥匙给艾凡，我相信我们会是盟友的，他会帮我照顾好他的妹妹埃莉诺，照顾好爱洛依丝，照顾好特里斯丹。”
　　11.
　　合上笔记本，艾凡轻叹一声，“谁要你说。就算不是什么盟友，我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