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雪几率》黄油香菜大蒜头

19、“C”

　　“C”

　　“Chen”

　　——《三月日记》

　　2014年夏，南城一中

　　小篮球场午休时间总是聚满了人，有好不容易逮到时间抓紧打球的，有想趁着中午人多好好装一把的，还有装作不经意路过想看一眼自己喜欢的男生的。

　　徐莺时坐在座位上透过窗框向下望去，陈山南刚好从场外走到她的视线中心，伸手接过了别人抛来的球。

　　她很少去看陈山南打球，她喜欢坐在座位上远远望着楼下的他。这样她的目光就可以不加掩饰，可以直白而又大胆地只看着一个人。

　　“莺时，老师叫你去她办公室一趟。”

　　班长随着她的姿势向下看了一眼：“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徐莺时淡淡收回视线：“没什么，瞧个热闹，老师叫我有什么事吗？”

　　班长闻言茫然摊手，表示自己也是毫不知情，没听到一点风声。

　　“老师，您找我？”揣着满腹的不明所以，徐莺时站在办公室门口徘徊了片刻还是轻叩了叩门进去。

　　午休时间办公室里其他老师都出去吃饭了还没回来，于是班主任陈妍叫她自己搬一把椅子坐过来。

　　看着眼前一向乖顺从不主动惹事的学生，她的语气并没有很严厉，反而用一种平常聊天的口吻道：“你和陈山南好像走得很近？”

　　陈妍接着道：“你们这个年纪老师也理解，陈山南那个模样的男生招你们小女生喜欢我也明白，只是现在已经高二了，该认认真了。你们现在还是学生，要以学习为重。”

　　眼前的女孩唇线紧绷，挺直着瘦薄的脊背，目光澄澈又清醒，迎着班主任循循善诱的目光，她开口道：“老师您误会了，我和陈山南只是从小到大的朋友，他不会喜欢我的。”

　　徐莺时微顿，随即轻舒一口气，声音坚定：“我也不会喜欢他。”

　　她喜欢陈山南，只放在心里。没有让第二个人知晓过，也从不打算给任何人因为她单方面的喜欢添麻烦，甚至没有想过和陈山南在一起。

　　她只是喜欢，所以这也只是她自己的事。

　　班主任在她没什么其他情绪的脸上扫过几圈，于是叹气：“老师知道你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孩子，向来都有主意，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徐莺时心里一松，抬手擦了擦鼻尖沁出的细细密密的汗珠，犹豫了一番还是问到：“老师，您也找陈山南了吗？”

　　她不知道陈山南是不是已经被谈过话了，如果是的话，他们之间得变得有多尴尬。

　　“嗯，不过先叫的你。”

　　这种事还是要先问问小姑娘是什么态度。

　　“那您能别找他了吗？”

　　徐莺时的眼神透露着祈求：“老师可以吗？”

　　她不想和陈山南变得尴尬。

　　既然已经证明是自己瞎操心，班主任索性点头答应：“好，你一会见到陈山南和他说不用过来了。”

　　徐莺时如释重负，合上办公室的门之后走到楼下靠在墙上深深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

　　“怎么了？累成这样？”

　　陈山南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用随手薅来的狗尾巴草扫了扫她被汗黏住的刘海。

　　徐莺时此刻见了他顾不上说别的，直截了当道：“陈老师说你可以不用去办公室了。”

　　陈山南闻言盯着她微微蹙起的眉看了一会，也没问她为什么，转身晃晃悠悠往篮球场走：“这陈老师倒是早说啊，接着打球了！”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朝着还杵在原地没动的徐莺时挥挥手，掩饰不住的明朗：“晚上放学记得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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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莺时看着被徐母再一次翻出来的一堆相片，捡起高考前她和陈山南的最后一张合影，年少时的这一段回忆突然冒了出来。

　　想到当时被老师叫，她本来就是心虚的，心里实际上怕死了表面上还要强装镇定，不由得一笑。

　　“看什么呢这么高兴？”

　　徐父洗好水果从厨房出来刚好捕捉到徐莺时这一瞬间的神态，于是好奇笑着问道。

　　“就是看一看以前的照片，没什么的。”

　　徐莺时随手把照片放回桌子上，毫不在意的模样，身旁的徐母正无比热情地给第一次登门的赵鑫看徐莺时小时候的各种照片。

　　她和赵鑫现在基本已经算是定下来了，就这样光速的，有些草率的，貌合神离的定下来了。

　　前几天她已经去见过了赵鑫的母亲，一个看起来很精明的女人。

　　赵鑫的母亲对徐莺时的态度其实是有点让她琢磨不透的，在她看来赵鑫的母亲实际上应该对自己这个未来儿媳谈不上多么合心意。见面时她甚至向徐莺时有意无意透露出想让她婚后辞职的意思。

　　不过可能是碍于赵鑫的年纪所以没有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反而该有的礼数一样没少，只是唯独缺了一点亲近。

　　“小赵你看，这是三月五岁时候带她去钓鱼的照片，那天她笨的差点掉河里，结果被她爸一把给捞上来了。”

　　提到这些事，不管过了多久徐母还是忍俊不禁。

　　　徐莺时无奈：“妈，看照片就看照片，说这些做什么？”

　　赵鑫憨憨笑着，听到徐母叫徐莺时三月，于是转头问她：“三月是你的小名？”

　　“小赵，她没告诉你她的小名叫三月？”徐母用不解的眼光扫视着挨着坐的二人。

　　其实赵鑫脱口而出后就已经后悔了，这不是明显的把他和徐莺时之间的不亲密摆在台面上，按理说正常的男女朋友之间不应该不知道这种小事的。

　　赵鑫笑得尴尬，不说话看着徐莺时，徐莺时原本无视他的尴尬，结果半天没人出声只好无奈遮掩道：“说这些做什么？这个名本来也没几个人叫。”

　　经常叫她小名的，徐莺时想了下，父母，再就是陈山南。

　　陈山南一要逗她的时候就爱喊她的小名，歪着头笑得有点坏，坐在墙头上轻佻地喊她徐三月，勾得人心软软的又不自觉微微发颤。

　　徐母闻言则是嗔怪道：“怎么没人叫？我和你爸不是都在叫？你这名又没什么丢人的。”

　　看样子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晚饭后徐父去厨房洗碗，赵鑫和徐母又聊了一会家常就起身告辞了。

　　总体来说徐母是满意这个未来女婿的，家庭工作都不错，各方面条件也不差什么，性格也好。

　　至于长相什么的，这从来不在徐母的考虑范围之内。她认为男人嘛，最重要的是有事业有才华，长相这东西又不能当饭吃。

　　所以赵鑫出门时被徐母热情地招呼下次再来，她已经记得赵鑫爱吃什么菜了，下次直接就能准备着。

　　相反的，徐父的态度就有一些耐人寻味，他除了问一些了解情况的基本问题就再也没多说过什么。

　　于是徐莺时趁着徐母去卫生间洗漱的时候偷偷问徐父：“爸，你是不是不喜欢赵鑫啊？”

　　同样的，徐父依旧没多说什么，只是道：“这个不成也没关系，你妈那有我去说。”

　　他停了停，还是道：“你妈终究也还是希望你幸福的。”

　　这两个人之间成不了，徐父看得清楚。

　　作为父亲，他会有一些天然的不喜欢有可能抢走女儿的男人，但排除这一点徐父依旧觉得两个人不匹配。

　　他养了徐莺时这么多年，太知道她喜欢和不喜欢是什么样了。

　　还有，他从没看见过徐莺时对着某一张照片有着那样发自内心的欢喜神情，刚才他不经意瞟了一眼，是女儿高中时和一个男生的合照。

　　而那个男生徐父认识，是女儿从小到大的同学陈山南。

　　“嗯，谢谢爸。”

　　徐莺时明白父亲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点点头看着徐父离开的背影渐渐出神。

　　幸福哪有那么容易？她不能让自己完全幸福，但让身边的更高兴还是可以做到的。

　　至少，今天的母亲是真正高兴。

　　晚上徐莺时没回自己租的房子那边，第二天是周末不上班，她便顺势留在家里住了一晚。

　　房间不大，各种家具摆放得很紧凑，徐莺时从小到大收集的一些小玩意都还没带走，被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起，看起来还和高中时候一样。

　　赵鑫到家后和她发了条微信道歉，说自己今天差点露馅。

　　徐莺时心情一般，回了一句没关系后就没再继续和他说什么。

　　两个人莫名其妙又重新回到了刚认识时拘谨的状态。

　　靠在床上玩了会手机觉得没什么意思，于是撑起半个身子去够墙上灯的开关。

　　手撑在墙上起来的时候，徐莺时的指尖突然摩挲到了一处不平。

　　那是一个被指甲划出来的圆形，严格来说并不算一个真正的圆，因为这个形状好像有两半，不是一笔画成的。

　　徐母曾经也看到过这个标记，还说过她祸害家里的墙，在上面乱画。

　　徐莺时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圆，这原本是一个字母C。

　　Chen

　　陈山南的首字母。

　　那时候徐莺时不能向任何人吐露自己的心事，不知不觉竟在墙上划出了一个字母，反应过来后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又惊慌失措欲盖弥彰地圆上了另外一半。

　　胆小得心酸。

　　她抬手摸了摸那道划痕，在黑夜中叹息一声。

　　都过去了，她早就不是当年会在被窝里偷偷哭的女孩了。

　　拧巴了这么多年了，该过劲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