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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非死难还 ...

  •   小刀没有先杀这带刀侍卫,他也不会先杀了自己,因为他要验证他的话,带容汐回家。
      ”带路。”男人冰冷的说,小刀没有用鱼鳃直接跳进海里,那侍卫跟在身后,速度很快就追了上去。
      小刀停落在一块海草地里,找到了那块藏身的礁石窟。
      侍卫率先进去,小刀因为水下气息不顺,也不想见容汐,趁侍卫进去就游上了岸边。
      小刀葬了义父,在月光之下端看那把大刀,如此陈旧就像义父耐磨的一生。
      义父和他说,因为他爹是个臭名昭著的采花贼,他也曾经是个怪物一样的人,但这些都不会影响到一个人想要活下去的信念。
      就这样,王大道渐渐的成长起来,从一个小怪人,长成一个不在乎别人眼光的大怪人。
      心头那股神奇的热气不断的攀升,小刀心口钝痛,嘶了一声倒在地上。
      佛舍海水下。
      少女听见有行人路过的声音,刚恢复一些体力,知道现在自己的样子十分憔悴,本想起身速去镜前检查仪容,但见到来人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宁侍卫,你怎么来了?”她喃喃着。
      男人冰冷道,”公主,该回家了。”
      话毕,将海螺吊坠温柔的挂在她的颈上,她摇了摇头,”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从前学习人语,容汐公主总是三推四阻,如今短短几个月竟然可以不用依靠螺音。
      ”有人相告。”
      ”谁?”她快哭了似的问。
      宁侍卫自然不知道小刀叫什么,”上方港口有一商船,船上一个少年告知属下。”
      还没等容汐发问那少年的具体模样,宁侍卫扯着唇角笑了,“公主还是莫要在听信凡人言语,凡人狡猾,对你的好也是虚情假意,贪图利益罢了,我已替公主报仇。”
      容汐忽然听不懂了,”报仇?报什么仇?”
      ”那贩卖公主的父子,老的被属下剖腹,那个少年怕死带我来寻公主,现在估计是临阵脱逃了,不过,且等明日...”
      还没说完,功还没邀完,一个重重的巴掌落在了宁侍卫的脸上,浮起了一片红色。
      ”滚!”容汐怒吼着将他推出去,她这下才知道为何小刀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但她单纯的很,觉得只要解释通透了一切就能回到过去。
      她是无论如何都推不开宁侍卫,但身份有别,男女撕扯太过暧昧,宁侍卫主动退出礁石窟中,等她冷静下来。
      容汐看着镜中的自己,想起来与他分别时的场景,宁远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有利可图?
      她被人打晕之后就没有意识了,容汐不知道自己被卖去钱府的背后是哪一方的交易,可她清楚一点,那就是小刀救自己出来的人,是谁都不可能是他。
      不过,这土地上她就只认识小刀一人,容汐自问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绕来绕去有些烦躁。
      难道过去种种温馨甜蜜真的是在做戏,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将她卖掉么。
      她如何能相信。
      不过钱府那天的羞辱与她而言确实像个噩梦,可早听说世人欲念极重,大多甘为财死。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小刀呢,如果真的一开始就有目的呢。
      她该怎么办。
      毕竟,宁侍卫是不会说谎的。
      容汐想通了走去礁石,”宁侍卫,我可以跟你回去,但请给我一天时间,我要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宁远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已经知道公主下落,就一天时间也发生不了什么,无非就是道个别,于是便应了。
      她化成双腿上岸找小刀,可无论哪里都不见他踪影。
      可那双腿突然疼起来,容汐知道这是什么征兆,她撑不了多久,马上就要恢复原貌,少女依旧不死心,靠着这双疼痛欲裂的腿三步两晃,接连摔了几个跟头,去寻找他的踪迹,他带着自己认识人间那段日子所有的地方,奈何撑到山楂树下,已经变成鲛尾,于是作罢,皮肉摩擦着尖石,带着一身的伤,跳下海去。
      宁远侍卫就在礁石窟中等她,听见有落水的声音,立马奔过去,一把抱住她,”陛下传信,我们快回去吧。王宫生变了。”
      这地方是佛舍海海域最西北的地方,回去需得一天时间,遑论容汐伤痕累累,体力不支。
      宁远侍卫是水族武力最高强者,现在宫中没有能将,又遭歹人突然袭击,情况怕是不好。
      因为被宁侍卫背着,用半天时间就到了水宫,确实是个大变化。
      入目满是狼藉,黑雾漫漫,像是被什么异族入侵似的。
      再往里面走,虾兵蟹将倒伏一地,鲜血直流,容汐从宁远背上跳下来,鲛尾化作一套银裙,撑着疼痛的双腿往正宫跑去。
      ”父王!”她一边跑一边喊着,”母后!”
      正宫的门打开,一个美妇跌跌撞撞的跑出来,满脸的泪,最后扑倒在丹墀上被容汐接住,”孩子,容汐,我的孩子。”
      母女重逢,激动之余,芷萱微愕,几个月没见,怎的生出腿来了?
      容汐看出母亲的疑问,扯谎回应,”我最近在外历练,勤学苦练,修成了人形。”
      外族入侵迫在眉睫,两人也没有过多叙旧,容汐正要进殿,立马被芷萱扯住,”不可。”
      容汐觉得母亲的变化也十分的大,眼神飘忽,惊慌的很。
      ”怎么了?”
      容汐被女人拉到水榭凉亭处,”你的父王,疯了...”
      她声音极小,像个受惊的兔子。
      ”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这一回想又流下泪来,”昨晚有一个浑身缠着黑雾的少年直直杀进宫中。逢人就杀,宫外的小贩,百姓,流民,富商,所到之处血流成河。但那时候我们在宫内正准备安寝。听到外头有人传报,宫外正发生一场厮杀,我们怕灾祸蔓延到宫里。想探听情况之后再做打算,可不想你父王竟问都没问,大开城门,让那厮径直杀进来了...这一上午宫中婢女,侍卫,洒扫的黄门,赏花的嫔妃都难逃一劫...你说...你说你父王为什么这么做啊...:!”
      容汐其实可以想到,也理解父亲为何这样做,表情云淡风轻,”那个人现在在何处?”
      ”已经被你父王恭迎进殿中,不知谈论何事。”
      父王想靠屠杀触发海灵,爆发海啸,占领陆地,却乎如此,改革重建总要流血牺牲。
      一开始容鹰想要女儿嫁到天宫,换取聘礼漫水塔。
      这塔随主人心意收水放水,至于放量多少全凭主人修为,容鹰是想若能操控女儿天生神体做到无限放水,虽如同精卫填海一般漫长,但经过时间积累,千年万年之后定可以吞没陆地。
      现在却有个更好的法子,触怒海灵,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自己到底是个君王,杀害百姓于体统不和,这厢正好来了个局外人,虽不知由头但也确实凑巧合了他的心意。
      ”不知贵客从哪里来,为何对我族生灵痛下杀手?不若我们好好谈谈,谈出个条件,我们也好和气生财。”
      ”你族有个女人,欠我个东西,我自然要讨要回来。”
      容鹰纳闷儿,小酌一口,”不知是何物,又该如何偿还。”
      ”情。”他慢声道,”人情最难还。”
      话毕,那坐在对面的少年已经忽至眼前,冰凉的手指扣住容鹰的脖子,”非死不能偿还。”
      容鹰知道这少年不是来和自己谈条件的,好像是冲着自己这条命来的,到底是一片海域的王,无甚惧怕,掌心唤出三方叉奔那少年腹部而去,”好一个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少年也不甘示弱,斗篷下的脸上黑色纹路暴起,那把淬了黑雾的菜刀无限放大,势作要劈将过来。
      两人交战了一会儿,容鹰上天入地翻过各种宝器文书也没见过那菜刀是个哪里来的物件儿,却不敢近身,只怕是个骇人的东西。
      果不其然,分神错手间,那少年人已经不觉逼至眼前,他提起三方叉要格挡,那被放大的菜刀刚触碰上三方叉,这上古宝叉竟应声碎成两段。
      莫说方才还有兵器都没有胜算,现在赤手空搏更是希望渺渺。
      容鹰见状俯倒下来,凄凄凉凉的道,”到底是什么人欠了你的人情?你且杀她去吧,你既已经杀了我族无数子民,再让你多杀一个也算不了什么。”
      小刀自那次昏迷醒来之后,忽觉得身上灼烧,竟冒起了黑烟,本来又怕又惊,以为被什么歹人点了业火,却发现不是,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报仇,报仇,唯有报仇才能平息。
      菜刀上义父的血渍不见,化成一股黑色的烟,窜入他的印堂,小刀方觉得这是命运使然。
      现下,他耳目俱明,心里数着步数,一步两步,少年拉下斗篷,遮住半边的脸,勾起唇角,”她来了。”
      欠了他人情的女子来了。
      容鹰向门外看去,只见许久未见的女儿从门外奔来,因为站在身后没看清脸,一柄秀气的薄剑从后面比划在小刀脖颈,”妖孽,还不投降!”
      小刀没有转过去,是容汐看着他手里拿着的那把菜刀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谁,不由得松了手,剑落在了地上。
      ”你...”
      小刀应声转过身子,时间凝滞,在这一瞬间仿佛千言万语都尽在不言之中,他没什么敬意的笑说,”参见容汐公主。”
      方才倒在地上的容鹰见二人大概是旧相识,逮到了缝隙打算搞偷袭。
      ”你为何要这样做。”容汐心中钝痛,难以相信这里发生的一切。
      ”杀人偿命,我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杀你...”
      ”杀我?”
      小刀点头,”没错。”
      他一边回答着容汐的问题一边觉察着身后准备偷袭之人的举动,待容鹰靠近,他伸出禽类般的厉爪,长长的指甲掐进容鹰的皮肉,容鹰的脖颈瞬间留下五行鲜血,少年转脸去看,笑容越发渗人,”是吧,海王大人,您刚才说,我可以杀了欠我人情之人,不知这话是否作数?”
      容汐看着父王被他拿捏苟延残喘,跪了下来,抓着他的衣摆,”你可不可以先放开他...我有话和你说。”
      ”我只看结果。我义父死了!”他含着眼泪水说出这句话,在容鹰还剩一口气的时候扔掉了他,按住跪地不起的少女,手指死死抓着她单薄的背,埋怨怒道,”你为何要逃婚,你为何不好好的待在宫里!为何招惹我!我和龙王的未婚妻有什么好说的!”
      她胡乱抹了一把哭花的脸,”你呢,你不也从头到尾的算计我么,你不也只是为了将我卖掉才靠近我么?”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小刀遍体生寒,如坠冰窟,那种冷意刺激着他浑身所有的感官都在战栗,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他问下去,”你以为我是想将你卖掉?”
      宁侍卫是最忠心的侍卫,从不会说谎,看着昏过去的爹爹,还有满地的水族残骸她没办法再信他,”难道不是么,宁侍卫说,他已经调查清楚了,将我打晕之人是你,你就是个讨全镇百姓嫌弃的祸害!”
      她一面哭,一面爬去父王那里探查父亲的死活。
      小刀犹如被一个根针扎了一下似的,浑身都像在被燃烧殆尽。
      那少女还在抱着容鹰身体贯入神力,”父王!父王!”
      既然撕破了脸皮,自然就没什么好顾及的。
      小刀痴狂的笑着点头,”是啊,是啊,我接近你就是为了卖掉你,后来我救你只是于心不忍,所以你合该让手下人杀了义父。”
      其实她的话有些重了,容汐并不确定该不该相信宁远侍卫的一面之词,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太晚了。
      不过,看来也是没错,他承认了他的所作所为。
      ”你承认了?”
      小刀不想解释,也不需要解释,既然在她眼里和尧子原都是一样的,将他视为祸害,那么又何必告知真相。
      ”有什么好不承认的?卖你是为了钱,救你也只是出于回心转意,因为已经得罪了官人们你也无用了,所以就暴露了你的行踪。”
      她忽然回忆起来那少年于海下和自己交换鼻息,她曾经问他会不会把自己藏的很好,后来不忍心把她卖给别人,觉得自己无用就暴露踪迹让宫人把自己捉回。
      原来是这样的一出严丝合缝的戏。
      ”你食言了。”
      ”那是你误会我,我从来就不是个君子,哪里有什么诺言。”
      她已经哭的不能自已,若是水族生灵都是因为自己惨遭毒手,她还有什么颜面活在世上。
      ”好哇,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小刀不知思考些什么,看起来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你又不懂爱,何来这样质问我,我果然想的没错,到过头来,只有我一个人深陷其中,你们水族无情无念,随时都可以遗忘掉一个人,可以诬陷一个人,容汐,你也一样,从来没有信任过我,既然不信我,何必深究我爱你或者不爱你。”
      ”你总说我不懂,其实你也并不懂得吧。”
      容汐拆穿了他,小刀忽然觉得可悲,这世上有诸多磋磨,有人苦于婚姻,有人苦于生活,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苦乐,不能兼容彼此,总归走不到一处。小刀怒极反笑,”我懂。”
      他收了手中的菜刀蹲下去摸着她的头发,轻轻的,不屑的说,”爱是折磨。”
      ”我爱你,所以才折磨你。”小刀声音蛊惑,像在施咒,容汐竟信以为真。
      ”因为只有你越恨我,越不得不把整颗心都拴在我身上,想方设法的杀了我毁了我,恨可比爱长久多了,我要你永远的一边恨我一边爱我,所以爱你才要折磨你。”
      话音落,王宫塌。
      虾兵蟹将四处逃窜,龙虾玄官禀报,”海灵怒了,海灵怒了!”
      终于还是来了。
      容汐看着怀中昏迷的父亲。父王,你满意了吧。
      小刀闻之,转身游走,岸上还有义父的坟茔,别的地方被冲散也就罢了,他要把那个地方圈起来,任凭谁也不能靠近。
      海灵和海神神脉相系相生,自容汐出生以来灵脉充沛,很多低等鱼虾也可修炼出灵根,选择人生。
      因为海灵被触怒,容汐也跟着反噬,一身的神骨像是被腐蚀一样酸痛,她扭曲的倒在地上,抱着头,眉间神纹分裂滴血,她的视线一片血红,到底是神的杀戮更胜一筹还是魔的杀戮更胜一筹。
      龙王很早就想研究这个命题,现在只等结果就好。
      少女忍着剧痛托着自己父亲离开这塌陷的王宫。
      海啸了,不过幸好,趁海啸前,他已经将全身的魔气贯入那片土地,建造起一个刀枪不入的魔屏。
      发怒的海水洗涤人间各处,卷起无数死伤的残魂拖着他们坠入无间。
      海——是比天地更神圣的地方,它孕育万物包容万物,而现在它要摧毁它曾爱着的一切生灵。
      月余后,死去的凡人尸体成了鱼虾的盘中餐,荒谬得仿佛日月颠倒,乾坤倒转。
      打破了所有的礼仪,规矩,章法,文明。
      而这些死去的冤魂尽数成了小刀饲养魔气的养分,渐渐失去了控制。
      他不属于天,不属于地,不属于海,他属于恨,只有生杀可平恨。
      ”你在想谁?你在爱谁?”
      龙王缥缈引诱的声音钻入小刀的大脑。
      ”去,杀了她,杀了你的羁绊,你才是真正的无敌。天下皆拜你,敬你,爱戴你...快去吧,孩子...”
      小刀御风而起,驾海腾雾,被声音蛊惑后,做法想引容汐出来迎战。
      却见眼下被海啸冲断了一颗歪脖子的山楂树。在布一道激发海灵爆发更大巨浪的黑电前,他忽然想要收手。微微错愕分神间,身后伸出来一只手来,来不及反应和推阻,味蕾被酸涩的山楂触碰,他忽然眸底一湿,却强作镇定,转过头去,看见了容汐那张脸。
      仿佛在提醒他的懦弱,他的无奈,他对着人间还有一线联系,那被摧残的山楂树,这张无奈美丽的脸,成了除了仇恨之外,他对世间的一点儿眷恋。
      ”你说你爱我所以想折磨我,我恨你却想对你好些,看来书上所言爱恨都是假的,是你教会我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除了这点儿,剩下的我不欠你,我会亲自度化义父,而我水族生灵的性命,你也该偿还了!”
      她本不想真的取他性命,只想让他回头是岸,可他离岸太远早听不见岸上人的呼喊。
      因为方才那颗山楂实在太酸,他屡次手法不稳,劈落下来黑电都没能直取她的心脏。
      容汐也不甘示弱螺音荡开,小刀越发不能近身,她却游刃有余的将神流不断打进他的身体,试图净化排解掉他的仇恨。
      这些神流和他的魔气有极大的排异反应,小刀忽然觉得自己像案板上的一条鱼。
      幸好,她道行不深,没过多会儿就有些体力透支。
      给他最后一击得是宁侍卫,宁远在海下观战,容汐被海灵掏空本就支撑不了太久,这一失神,局面就再无可能反转。
      宁远斩断灵根,化作清气一缕,这是死前的一战,神不知鬼不觉又简单粗暴的举起他那把红枪,从小刀心口穿透。
      可宁远不知道魔没有那样好杀,很快红枪被他吸收,宁侍卫用命换来的是更加失控的魔头。
      海面卷起阴风,更多无处可去的冤魂钻进小刀体内,他再也不会被容汐杯水车薪的神力侵害。
      少年迎风狂笑,容汐看着死去的人越来越多,不由得心生一痛,再看自己这不中用的身体...没时间了,必须就在此刻做个了断。
      她的元神一分为二,容汐神识所在的元神负责打捞受难凡人,而被神流控制的元神,负责对打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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