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9、命中劫 ...
-
想起之前还没有拜王大道为师的时候除了偷鸡摸狗以外,还在打铁铺子做过工,不是工钱多,而是因为他喜欢锻造兵器,他喜欢宝剑诞生于自己的那一刻。
结果老掌柜西去,打铁铺子关张了倒是留了一大堆东西,那些价值不菲的宝器都被弟兄们抢走,到他这儿就剩下了一个破破烂烂的熔炉还有一大堆没用的炭和废铁。
他从自己搭建的石屋子里把还剩的熔炉和煤炭取了出来。
以前掌柜的在海边给他们弟兄们表演过这场绝技,奈何没几个人感兴趣,只有小刀想学,只因自己没有技艺傍身,若是以后走投无路,何不留个手艺给自己一个活路。
他把那些材料搬出来,虽然柳木棒要求是最新鲜的,但这附近也没有什么柳树,本来就是初学者又好久没练,小刀其实也有点儿心慌,不过哄女孩子开心自然是值得的。
小刀回头看了一眼容汐,这位姑娘满怀期待的眼神正天真无辜的看着他的表演,看到小刀点燃炉中煤炭的那一刻眼睛都亮了,新奇又害怕的样子。
”你离得远点儿,这可危险得很。”
她当然知道危险,待小刀见到火烧到最旺的时候把那留下来的几块废铁全都溶了,小刀再一回头,只见那姑娘已是躲到了海水里头,只露出来个脑袋来。
少年要被她给逗笑了,紧张的情绪也荡然无存。
他一臂端着铁水,一臂挥舞柳棒。
彼时天已经黑透,小刀也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建设和准备。
铁水打出去的那一刻,金色的火花散落在夜空四角,又坠入寂寥沙石滩边,容汐常在书上看到说,人间烟花非常绚丽,可她知道这不是烟花,这是个她不知道的陌生领域,但比的上任何烟花爆竹。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这些天和他一起躲躲藏藏,吃人间饭,读人间书,都没有这一刻来的震撼。
原来凡间还有这样的美景,让人只想忘却自己,沉溺其中。
那璀璨的星子落满了人间,点燃了容汐的银瞳,她觉得小刀就像一个浴火而生的神明为她创造了另一个星空。
在这个星空之下,她不再是父王的女儿,不再是佛舍海的海神,自不必为了谁,嫁给谁。
自那以后,她能在陆地上停留的时间渐长,也见了他说的义父。
王大道自然对这个儿媳没得挑理,欢喜的不行,听说她是个鲛人也没有意外,因为王大道也觉得自己非同人类,除了让她藏好身份没有别的嘱托。
容汐也学着大伙儿散网,收网,这些体力上的活儿,学不好也没人责怪,大家且都当做玩乐一般。
有一次两人在山楂树下的石头屋里玩儿骰子,输了的人吃一颗野山楂。
起初她是怎么都不肯玩儿,后来小刀吃了一个山楂也做了个十分难看的表情,把她逗的活跃起来才同意和他玩儿这个无聊的游戏。
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刀今天走了什么霉运,每回摇的没有容汐的点数大,于是那一兜子的山楂全都叫他给吃了,牙是酸倒了一片。
容汐也于心不忍,就剩那么三四个了,终于轮到她输了一回,她反倒做了甩手掌柜,那卷帘似的睫毛轻轻一扫,睥睨道,”我们一直都还没说清楚,是点数大的吃还是点数小的吃。”
小刀被她这句话雷的外焦里嫩,嘴酸牙酸心里更酸,大小姐,我吃了一肚子野山楂你告诉我你要改规则?
”豁哈,我没听错吧,你是说,想让我喂你吃的意思?”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向来不容置喙,直接给她定论,没有商量的余地。
容汐见没有狡辩的机会,憋着嘴巴转了过去,低头不说话了。
小刀挑了一颗最大的像魔鬼一样的靠近过去,”我多体贴,喂给你吃,别人可没这样让我喂东西的待遇。”
说着把她从面对面的姿势转了过来,他的胸膛贴着容汐的后背,势必要把那颗酸山楂喂进去才算。
容汐忽然想到了那个赌约,他问她愿不愿意的事情,似乎做那种事情才能让他平静下来,于是她用力挣脱他的怀抱,她穿的鲛纱很薄,被他胸膛蹭得又热又麻,雪白的肌肤都快磨出了红痕,她转过脸去看他,忽然就吻了过去。
小刀手里的山楂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停滞在了半空,然后随着主人心意掉了下来。
她见山楂掉在地上,才停了下来贴着他的耳边,吐气如兰,说着乱七八糟的胡话,”我知道义父为何会抓鱼了,他的渔网上抹了催情的药,你也跟他学了个十成十。”
小刀被她引诱的耳尖一动,克制不住一般的一把捏住她的腰肢,快要将她腰斩一般的力道,”所以呢,你就落进我的网里了?”
她没说话,睫毛扫荡着他的耳朵,可意味却不言而喻。
一切的转折是发生在春宵之夜的后天。
明明约定辰时在山楂树下相见,她消失了。
小刀带着鱼鳃找遍了整个佛舍海都没有找到她的一缕痕迹,但若是在人间呢,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想起来助手提醒的话,尧子那伙儿人在甲板上找过那个鲛人!
他直奔了刘鱼贩子的家,自从那个京城的大亨包下整个佛舍海。
本来这片海域没有主人,以前是大伙儿多能多得,现在只有王大道因为高超的刀法赢得了富商的青睐,剩下的都被轰走,没有铁饭碗糊口。
刘贩子以前就和王大道不对付,小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少年一脚踹开院门,就见那人乐呵呵的在秋千上数着钱。
见到小刀也没有意外,捋着小八字胡,仿佛等他一般。
”来我这儿找人啊?”他肥厚的打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啧啧啧了几下,贼眉鼠眼的笑了,”去问问你们掌柜,京城那个富商钱汝知,但我劝你别去,”他装模作样的,扑了扑少年肩头上的灰尘,”我是怕你这个小毛贼打扰了大爷和美人鸳鸯戏水。”
很快他笑不出来了,笑容凝固在了脸上,眼前的少年指间不知为何渗出了红色的血液,血液在他手指间熊熊燃烧,刘鱼贩忽然想起来那个被他吓死的产婆,不由得后退了几步,但是还没奈何,小刀就拿出兜里把那柄开鱼肚子的短刀淬了掌中焰,直奔那刘贩子的命门而去。
他虽死了嘴里也不闲着,”你杀我,你这个窝囊废,你最该杀得是你那个妖娘们儿,要不是她撩拨我儿子,我怎么能发现她。”
刘贩子疼得呲牙咧嘴。
”你说什么?”小刀揪着他的衣领质问。
”尧子那天在乞讨,本来哭嚎的好好的,只是被一个给钱的大爷踹了一脚,她却跑过来多管闲事,滴了两滴眼泪,化成鲛珠让我们换饭钱...咳咳!”
刘贩子吐了一口血,眼瞳泛白没了气息。
海神心慈,不懂人间规则,见不得人遭受苦难,如此才泣泪成珠,因为神性被发挥出来,与小刀生情的那部分情义便渐渐淡去,过不了多久化成鱼尾。
可她不知道也是因为这个,被人抓走了,小刀自打从小和尧子就是死对头,他现在不知道是该气自己还是气容汐的假慈悲,给他招来这等麻烦。
他解开钱袋,花光了半年的积蓄,犹嫌赶车的太慢,小刀租了一天的马,亲自动身就往钱府奔去。
他只和义父去过一次,但小刀记性极好,凭着记忆也算是以最快的速度摸索到了位置。
那时候已经到了黄昏,天边金红的云层将钱府压得低低的。
小刀这一路都在克制自己,不去想现在发生了什么,正在发生什么。
容汐只知道自己帮了一个少年之后,回去的路上被人敲晕了。
再醒来已经在一个看起来宽敞亮堂的庭院中,看起来比月塘镇富有太多了,院中开着好多的花儿,大概是个商贾人家,她想打听打听情况,低头一看胸前那海螺不见了。
可这是哪儿啊,太陌生了,这院中圈养她的池塘好小,这里的水源根本就不够化出鱼尾的容汐,连呼吸都做不到。
趁现在还没人来,她要赶紧从这里离开,不能哭,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不妙,有人从小径走来了,还不止一个人,是一群官员打扮的男人,头一次见到这人间至美罕物都目瞪口呆,原来传闻是真的,这世上真的有鲛人的存在,被一群异性盯着,她不知所措的低头,眼泪不争气的啪嗒落下,凝固成一颗小小的发光鲛珠。
有个蕴藉风雅的红袍县令走了过去,凝视还不够,伸手挑了一下她的下巴,试图看清她的脸。
钱汝知阿谀奉承的谄媚道,”大人,极品是不是,你说你们把她献给陛下,以后岂不是仕途平坦,如步青云。”
那红袍县令直接开了个价,”一千两。”
后面一个美髯公穿着紫色官袍捋了捋胡子,挤到前排来,”一千二百两。”
钱汝知见价格被越叫越高,眼睛放光,急急唤过来丫鬟,”去,备几个小菜,然后在这秋和苑摆好佳肴,我和我的几个兄弟好好叙叙旧,这鲛人的事儿,咱就边聊便定下来,行不。”
众人同意。
小刀飞檐走壁上了高墙,横冲直撞的在钱府东翻西找,到了秋和苑就看见了这把酒言欢的一幕,幸亏没有想象中的污遭颓靡场景,旁边的野生池塘中间,菡萏掩映中坐着个面色发白不停坠泪的少女。
这姑娘在他面前总是一副高高在上,使小脾气的主儿,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现在被关在这不够她伸展的池子里低三下四,小刀说不上来是心痛多,还是恼火多。
也不知这恼火是冲着这群官人还是容汐本人,她不是有千种本事万般能耐么,怎得对旁人就没有了呢。
官人见了这个不速之客的少年纷纷抬头望去,钱汝知当然认得自己的乙方。
”小刀。你怎么不打招呼就来了。”这个笑面虎不愧是个生意人,纵然小刀公然闯进府邸,也能克制住内心的怒火,见人见鬼三分笑,日后总会留一线。
小刀也不和他废话,直接将容汐从池子里捞出来,拦腰抱起,”得罪了。”
说完,轻飘飘的跳上高墙,沿着屋檐离开了钱府。
前后不到半柱香,他速度快的就像一阵风,腿部的力道,将满地的荼靡残花卷入空中,像一场绚烂的花雨。
这些都得益于他从前的小偷岁月,为了少些挨打,上房越脊,飞檐走壁都十分熟练。
这一路回去,她坐在马前,小刀坐在马后,拉着缰绳把她圈在怀中,一句话也没和她讲,和前几天简直判若两人。
官员个个人到中年,有的还一身肥膘,腿脚不便。又不会武功,追肯定是追不上的。
钱汝知银牙咬碎,只能从工作上拿王大道的团队开刀。
尧子因为没了捕鱼事业乞讨生活也不顺利,回到家见到倒在地上的父亲,差点儿昏死过去,一开始没敢辨认,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凉了□□。
还好,还好,他还偷了个海螺,这玩意儿也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见那娇美人儿宝贝得很,定然价值不菲。
卖了估计下半年就有着落了,他横下心,将父亲的眼皮合下。
都说福尽祸来,祸尽福来,舍了事业和自个儿父亲,那么好日子一定很快就要到来,他料想的没错,很快就有人打听海螺的事儿了。
那是次日的清晨,小刀的马车不敢驱使的太快,总感觉怀中的人一颠簸就会随时断气一样脆弱,因此这原本半天的路走到了次日的中午。
他在离得最近的海岸线放她入了海,然后回到港口,打算向义父言明一切,想想得罪了钱汝知之后接下来该怎么生活。
尧子和往常一样,正一边卖着他那些渔网钓竿钩子蓑衣鱼食等物。
由于大多数渔民都会自己做,不需要这些劳什子,而达官贵族想垂钓作乐的也看不上他这些玩意儿,生意十分惨淡。
不过眼下有了这个宝贝,能吸引过来的客人就多了。
这螺号是容汐神血凝固所制,可以养护她的神脉,调息净气,自小不曾离开身边,若是离体便是遭遇危险的信号。
说来这个吊坠,尧子可是抢了半天才从那姑娘手里抠出来,她那时候虽被打的昏迷不醒,但还是死死的护着胸前这玩意儿。
肯定是值钱的。
”容鹰陛下。”占卜官上前禀报,”有消息了,同心螺落在了佛舍海西北方向,气息微弱,容汐公主现在还活着,但情况大概不太好。”
容鹰一脚踢到占卜官的膝盖窝,那小官一跪连连叩首认错。
”还不快去找!龙王拟定下个月初五大婚!婚期将至人却不见,你让我佛舍海脸面何存?”
一群水族侍卫化作常人模样到了西北方向的海岸线上,从渡口上岸,去寻同心螺的位置。
只见那同心螺被挂在一件脏兮兮的蓑衣上,也渐渐变得黯淡无光下来。
侍卫辨认了很久,找到尧子问,”这东西,哪里来的?”
尧子见人衣装华贵,带着阔气佩刀,长相英挺,像是大户人家出身的。怎么就是看着呆愣愣的,不太聪明的样子。
”啊,鲛人,官人不知道吧,这是我从那鲛人姑娘身上拿来的。”
话音刚落,那别在客人身上佩刀已经自腰间抽出,架在项上。
尧子怕死,这家伙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但还是壮起胆子商量着,”客人,诚心想买我便宜卖,如何。”
”带我去找这位姑娘。”
侍卫直接将同心螺拿走,刀还架在尧子脖颈上,尧子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居然与他对峙起来。
”你杀了我就再也别想找到她了。”
侍卫觉得有道理,渐渐把刀放了下来。
尧子满眼含泪装作委屈,”那姑娘被卖给富商了,具体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富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卖她的人是谁。”
尧子带路,侍卫后面跟着。
他一路忐忑,越靠近王大道的船只心情莫名得越舒畅起来,早就看王大道不顺眼了,自己父亲八成也是遭他那个义子陷害谋杀,刀子啊刀子,杀父之仇该偿还了。
小刀送了容汐回海,还了那匹租来的马,天色已经近昏。
回到港口想找义父说说得罪钱汝知的事儿,但义父不知道今儿为啥不在船上刮鱼鳞,他也是太累,躺回了船舱内,昏昏沉沉睡了一觉。
身上不知为何越睡越热,像是要烧着了一样,又疼又麻,奇怪的是并不难受,而是被人灌入了什么力量一般,无处发泄,只是堵的难受。
他被炙烤的实在睡不着醒来巡视了一圈儿,天色已黑,义父怎么还没见踪影。
他下了榻,想出去找找,打开门从船棚上掉下来一个人,也可以说是尸体,他身上插着一把大刀,就是他拜师学艺的时候他师父送他的那把菜刀,王大道说等自己走了就把这个跟了他一辈子的刀送给他。
为何如今这把刀插在了他的肚子里?小刀上前一步,又不自觉后退一步,他一向淡定,可现在面对这样的场景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义父...”
他轻轻叫了一声,”发生了什么,你好歹睁眼告诉我一下。嗯?你...”
小刀用缠着绑带的手抹了一把脸,这个曾经和他一起打拼生活给他一个家的人,离开了自己。
小刀正大口呼吸缓解悲伤,身上那种烧灼感越来越强,蓦然间发现王大道胸口的位置塞了一张布条。
少年翻出来查看,布条上赫然写了一行字。
我在船顶
尧子告诉这位名贵客人,这船上有一大一小两个人,都是该死的,他们就是贩卖你家小姐的罪魁祸首。
尤其是那个小的,差不多十七八岁,但你看见了先别杀他,他应该知道具体被卖给了什么富商。
因为尧子事无巨细的汇报,轻松洗脱了嫌疑,侍卫放过了他。
小刀跳上了船棚果见坐了一个人,手里拿着锯齿刀,表情不苟言笑,像个冰块人。
”我知道你要什么,你要找的那个人就在这船下一座海草隐蔽的礁石窟里。”他说的直接,他才不管那女人会不会嫁给龙王,从此以后他不想和她有半点儿纠缠。
问这世上何以有魔滋生。
东皇太一曾苦于难以约束神脉各族生灵的异心,监天使算得,佛舍海有一位海王今获一女,既不用修炼天生的神胎,海王本就信念天下万物非天地而生,乃由卵生,而卵自海中,合该以海洋淹没陆地众生,得天下归一,于是便生出了这样的妄念和野心,今得此女大喜,势必要将想法付诸行动。
有一龙王敖广曾呈上奏章,常言万物相克才得相生,阳,阴之所克。不若布下一炁,以约束神界异心之人,而此炁曰魔。
东皇太一听之,遂,取世间诸多不公,冤假错案之人魂,招致殿内,取其心魂一缕炼化成一股状似黑雾的魔气。
魔虽恶劣但威力无穷,不若为那刚出生的海神公主造一个情劫,与那痴心妄想的海王演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