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番外－三姐（四）浓荫夏日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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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淅淅沥沥地落着雨，枝头最后几点红色终于无奈地坠下，被清浅的水流托着只漂了几许距离，便滞陷于凹凸起伏的泥泞之中了。
我坐在房中，托着腮，静静看着窗外雨润绿叶，花落无声。心思飘忽间，眼前仿佛又浮现那日桃林中的一幕，隔了这么多天，想起来竟然还是怦然心动。
那天的最后一刻，我情不自禁落下泪来。他撑起身时才发现，被我脸上的泪痕所惊，手忙脚乱地帮我抹着，嘴里不停地说：“如月，你别哭。”
他的样子就像是个做了错事而手足无措的孩子，眼中也满是水雾，看起来傻傻的。我不由笑了。他怔怔看我一瞬，忽然又抱住我，深深的拥抱里充满着呵护。他的声音闷闷的，好象带着鼻音：“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泪水已干，疼痛渐消，这句话在我心间温暖盘桓了很久。原来，一句话就可以震动一颗心，让你觉得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
“月儿，还魂啦。”一只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我定定神，明的含笑凤目就在面前。我一巴掌把他的手拍下去：“你什么时候溜到我房里来的？”
“真冤，我可是敲了半天门才进来的。”明斜睨我一眼，“我说月儿，拜托你把脸上的神情敛一敛。这一副眉眼含情、春心萌动的样子，下次我怎么敢再带你出去玩？”
“少来。”我把他往屋外推。
他笑着转个身，却在椅子上坐下，认真地看我：“月儿，能告诉我是什么人吗？”
我不语。明看着惫懒，实际上聪明敏锐，我知道自己瞒不了他，可是我也不想说。
明叹一口气：“月儿，你别说我多管闲事，可是你才见过几个人，你可知人心叵测？不要以为别人待你都跟家里人待你一般，无所求，只一心对你好。要知道这世上，巧言多，真情少，人心又最是易变。”
“他不是那样的人。”我想着小谢明亮的眼、诚挚的话，语气十分肯定。
明深看我一眼，缓缓点一下头，道：“但愿如你所说。月儿，我不勉强你，我只劝你好自为之，切勿轻信。不然到头来，吃亏的是自己。”
我笑起来：“明，你还不知道我吗？我什么时候吃亏过？如果到头来真有什么变故，我一定会加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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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荡荡的万里晴空中，烈日高挂，如燃着的火球，早将天上的浮云烧得无影无踪。残红褪尽的桃林里，满目都是青葱翠绿。此时这里的一片片树荫便是最佳的避暑场所，连蜻蜓都躲着日头，只敢贴着树下凉荫飞飞停停。我躺在一株枝繁叶茂的桃树下，看着阳光从层层交错的叶间透过来，在粉色衣裙上密密映出一个个铜钱般的淡金色光斑。
马蹄声渐近，是他来了。我心头顿时轻快起来，身子却懒懒的没有动。
“如月！”一个人影扑过来，一把抱住我，“你真是越来越懒了，听见我来，看也不看我一眼？”
小谢被阳光晒得略黑了些，额上沁着细密的汗珠，话语中虽带着埋怨，脸上却满是明媚的笑意。我一笑，伸手去擦他头上的汗。天气越来越热了，每次他总是这样飞马来见我，带着一身的暑气和汗意。
我问他：“今天去哪里玩？”桃林再美，成天看也腻了，小谢这几次来都会带着我去周边玩耍。他早已不是第一次来时还需问路的状况了，对周围的乡里村落比我可要熟得多。小谢说过他家虽然在京城，这段时间却因为有事需要留驻万全，估计要待个一年半载。我犹记得他当时笑得畅快：“幸好如此，我才能遇上你。如月，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一直待下去我都愿意。”
我欲起身，小谢却不放手。他侧躺在我身边，紧紧揽着我，耍赖一般：“让我再抱一会儿。”
我撇嘴：“热。”
他轻轻咬着我的耳垂，低声说：“不穿衣服比较凉快。”
“去死！”我脸上发烫，气得咬牙。
他笑着躲开我的拳头，一骨碌起身，又伸手来拉我：“走吧，今天带你去个新地方。”
也许是这段山路崎岖，墨风跑得比平时颠簸，加上盛夏骄阳的直照，我忽然觉得胸口有点发闷。我靠上小谢的背，轻轻掐一下他的腰间。他马上回过头来：“怎么了，如月？”
“我有些头晕。”
“是中暑了吗？”他立即勒缰，墨风减下速度。
我连忙说：“你不用停，慢点就好。”
我环抱着他的腰，侧脸贴在他的背上，合上眼睛。墨风行进果然平稳了许多，我在轻晃中恍恍惚惚，昏昏欲睡。
到地方，睁开眼来，才发现果然是个陌生的镇子，街边商铺不少，人来人往，倒是颇热闹。小谢抱我下马，看我一眼，关切道：“如月你脸色不太好，你就在这里歇歇，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我牵着墨风，在树荫里的青石上坐下，看小谢的身影晃动几下就消失在街头。
我东张西望正等得无聊，忽然有人走到我面前，冲我翩然一礼。是一位蓝衫公子，腰悬美玉，手中轻摇一把白绢题字折扇，正微眯着眼上下打量我。
我站起来还礼。听他道：“请问姑娘，镇上的聚福楼如何走？”
我摇头道：“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并不清楚。”
那蓝衫公子并不见失望，反倒一笑：“原来姑娘也是初次来，这倒巧了。听说这聚福楼是此间最有名的饭庄，方圆几里常有人慕名而来，若是姑娘你……”
我还没听明白他要说什么，小谢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挡在我和那蓝衫公子之间。他皱着眉看我一眼，一伸手把我往后拉退了一步，自己傲然面对那人，双目冷冷直视，也不说话。
蓝衫公子见了小谢的架势，神色尴尬，愣了片刻后，呐呐道：“既然姑娘也不知道，我再去问旁人吧。”言罢，转身快步离去。
“如月，我才离开这么一会儿，就有人跟你搭讪。”小谢满脸的不高兴。
“什么搭讪，他是向我问路。”
“切。”他不屑地说，“你牵着马歇在路边，一看就不是此处的人。他真要问路为何不找当地人，为何不找两旁店铺的人？如月你真好骗。”
他见我不服，继续道：“你一个小姑娘，自然不知道男人心里的想法。我告诉你，男人见到陌生的貌美女子，有几个没有图谋的？最好的搭讪方式便是问路，一来二去的，机会就多了。所以，如月你还是提防些吧，不要什么人都搭理。要知道，向你问路的人，不定安的什么心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挑眉，放缓声音，重复他的话，“向我问路的人，不定安的什么心呢！”
他点头道：“正是如此。”说完才注意到我脸上强压着的笑意，他这才明白过来，跺一下脚，忍不住也失笑出声：“嘿，被你给绕进去了！”
他笑了半天，忽又认真地说：“我可跟那些人不一样。我对你是真心的。”
这倒是呢，我从没怀疑过这点。可我不好意思接他的话，于是换了话题：“对了，你刚才干嘛去了？”
“啊，差点忘了正事！”他递过来一个纸包，牵着我的手一起坐到青石上。
“这是什么？”我一边问一边去解开纸包。还没完全打开，一股酸酸甜甜的香气就扑上来，让人精神一振。里面果然是一粒粒乌红泛着白霜的果干。
“梅子干！”我马上拿了一个放在嘴里，味道纯正，酸甜可口，“你怎么想起来买这个？”
他望着我笑：“你不是苦夏吗？这些天总是恹恹的没胃口。京城御远斋的梅子干出名，最是消夏解暑。我原打算等哪天回去给你带，前几日发现这里居然就有一家分号，于是就想着见了面带你过来。怎么样，喜欢吗？”
“嗯，胃口大开。”他说话时我已经又吃了一粒，含糊着说。
我正要谢他这么有心，却听他继续说：“你们女孩子就是体弱，天气热一点不是中暑，就是苦夏……”
我一挥手就将一个梅子干塞到他的口中，堵住了他后面的话。他被酸得整张脸都皱起来，那副表情逗得我笑出了声。
夏日依然炎炎，可我此时有着最好的胃口和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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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的东西往往就不禁吃，一包梅子干没两天就吃完了。又到了约好的日子，我倚着桃树坐在绿荫中等小谢，把玩着手里的东西，一边盘算着今日不如一起再去趟御远斋。
人未到，语先至，玄色身影带着笑声接近过来：“如月，又是你先到了。”
我把手里的东西向他一抛，道声：“接着！”
小谢伸手轻松一抄，接到掌中，看一眼，立即开心地喊出来：“剑穗？”
他靠着我身边坐下，摊开手掌仔细端详。剑穗以紫檀色冰丝编成盘长结，下接白玉佩，穗分双股，顶白玉珠，穗尾飘逸，如水流动。这剑穗原本是二姐的东西，我看着它典雅大气，心里喜欢，尤其大爱中间那块和田玉佩——玉佩呈一牙弯月的形状，洁净无暇，色如羊脂，润泽得仿佛能渗出油来。于是我就向二姐讨了来，自己一直收着。
“大方，好看！”他摩挲着白玉月牙，“而且还合着你的名字。送我的？”
“嗯，算作上次你请我吃梅子干的谢礼吧。”其实早想着送给他了——我早留意到他那柄紫华青霜的剑首没有佩穗，而我这剑穗在颜色上又恰与他的剑相匹配。
他顿时眉开眼笑，解下腰间剑，利落地将剑穗穿好，自己颠来倒去看了又看，甚是满意的样子。“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嘛！”他冲我眨眨眼。
我知道他话里有话，也不去理他，看向他手中时却不由点头。果然和我想的一样：紫华青霜剑，白月冰丝穗，浑然一体，宛若天成。
“这剑和剑穗我一辈子带在身边。”小谢挺胸说得自信豪迈。他把剑收好，忽然又凑过来，在我耳边压低声音：“将来传给我们的儿子。”
“呸！谁跟你……”这个厚脸皮，说什么呢，又害我一阵耳热。
我正要推开他，他象想起了什么，笑嘻嘻地说：“如月，上次的有谢礼，那你这次怎么谢我？”说着，他递过来一大包东西，居然又是梅子干，份量足有上次的三四倍。
我惊喜不已：“你怎么知道我吃完了？你怎么知道我还想吃？”
“还说呢，上次回去我就后悔买少了，就你那个吃法，最多两天就得吃完。看你喜欢，今天过来前我先绕道去了一趟，索性多买了点。”
我含上一粒梅子干，口齿不清地说：“没想到你这么聪明呢，谢谢了。”
他揽住我：“别光嘴上说谢啊。”
我想了想，往头上方一指：“那回头我请你吃桃子好了。”
满树茂密的碧叶乍看只是一簇簇的绿，细看却可辨出枝叶间已经挂上了一个个裹着绒毛的青色小毛桃，个头仅比拇指略大，如新生儿般纤小可爱，怯生生地偎在枝上。
小谢抬头看看，不满地晃了晃我的肩：“如月，你太没诚意了。这桃才多大？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再说，又不是你家的桃树，就被你送了作人情……”
“不都说‘投桃报李’么，还不满意？好吧，那你说要怎么谢？”
“等这些桃子长成、红透了，我们自然是要来吃的。现在么，”他一顿，眉毛弯起来，眼珠转转，一汪春水在眸中流动，“以身相许好不好……”
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呼吸拂上面来，比艳阳下的风还炙热。我就象中暑了一样，无力动弹，任他靠近。
他的唇刚刚触上我的面颊，就听得一声清晰的咳嗽在侧后方不远处响起。我和小谢俱是一惊，迅速弹开，同时跳起身。以我异于常人的耳力，以他习武的警惕，我们两人居然都没有注意到有人接近！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番外－三姐（四）浓荫夏日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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