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实验》长风吹月

4、第 4 章

　　于是，柳戈再次领了第98层的环卫工任务。

　　一天三个克比。

　　她不仅能吃饱，还可以有余粮了，真是可喜可贺。

　　柳戈走在第98层的松软地面上，惊诧于灯塔世界的异域风景和古怪生物。

　　不仅天穹形如河流，缀有星云，金色亮光飞龙在翱翔天际，五彩四翅巨鸟直冲云霄，还有一阵阵海啸般的风声余音绕梁。

　　路边一只咕咕鸟见柳戈好奇，她告诉柳戈：“那是鲲鹏兽在附近进食，这只鲲鹏兽编号101，因为噪音扰民已经被罚款254次了，次次都说改，一次也就管用三个月。实在是笨！”

　　咕咕鸟用鸟喙梳理着右边的身体，将鸟毛梳理地根根分明，摆明是个靓鸟。

　　柳戈对她的话表示好奇：“那鲲鹏兽能一直交得起罚款？”

　　“那是当然。鲲鹏兽是第98层的官方运输机，他运一趟货物能赚一堆山一般多的戈比。这家伙可富了，他还有个爱好就是吃鸟。他是我们鸟类第一公敌。”

　　“啊呸。”咕咕鸟装作吐了口口水，强烈表示她的厌恶：“我诅咒他喝水塞牙、呼吸堵嘴、做梦缠鬼。”

　　“这里有鬼？”

　　“没有。哦不对，我们不就是鬼吗？等待往生的鬼。”咕咕鸟思索两秒，点头道：“你们人类说的，我们都是鬼，这里有饿死鬼、病死鬼、倒霉鬼、富贵鬼、难缠鬼……”

　　“还有讨厌鬼！”咕咕鸟跳起来强调道：“那只鲲鹏兽就是讨厌鬼。”

　　柳戈应和道：“你说得对。”

　　见这个人类女性如此上道，咕咕鸟作为一个高傲的鸟类屈尊弯腰：“你快上来，我去带你兜一圈。你是我见过人类中最讨我喜欢的，你是个讨喜鬼，快上来！”

　　咕咕鸟如此热情，柳戈却之不恭地说道：“好吧，那就谢谢你了。”

　　她坐在咕咕鸟身上，对方一扇翅膀拔地而起，她看到渐渐远去的地面和渐渐靠近的天空。

　　空气越来越凉薄，她望见远处山峦处的森林灌木，奔腾河流中跃起的人鱼，还有那黄水母心心念念中的蓝色大海。

　　她见到了大海。

　　不过与她之前见过的大海不同，她看见海水在倒流天际，再自天际猛然落下，溅起一大片水珠和浪花。

　　海水中有贝壳、海鱼和水母，他们跟随着海水倒流，再自天际落下不知所踪。

　　“好看吗？”咕咕鸟问道。

　　柳戈的声音随着风向外飘荡着。

　　“好看。”

　　咕咕鸟鼓起腹部，骄傲道：“我带你去集市看看，那边的生物很多呢。你肯定没见过的。”

　　咕咕鸟哧哧地往中心区飞去，沿路经过了一个瞎子林、一片沼泽地、一座黑火山、一块绿草地，然后终于到了咕咕鸟口中的集市。

　　说是集市，落到地面上，柳戈发现这实际上却是望不到头的网状街巷。

　　一家家饭店、裁缝铺、手工艺商铺，琳琅满目，让人晕眩。

　　“这也太热闹了。”柳戈惊叹着说。

　　“热闹吧。”咕咕鸟熟门熟路带着她走。

　　此时，一声声凌厉凄惨的鸟叫声传至柳戈和咕咕鸟的耳边。

　　柳戈正要循着声音找去，只见咕咕鸟拦在她面前一脸为难。

　　“人类，不要去了。不好看的，我们还是去看点好玩的吧。”

　　“不，我想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不许去啦。”

　　柳戈没听咕咕鸟的，径直向惨叫声处走去。

　　咕咕鸟见柳戈这么不识相，气得直跺脚，来回在地上踩了十多下，然后才跟上了柳戈的步伐。

　　柳戈来到了一家挂着“鸟鸟鸟食铺”牌子的店铺。

　　一眼望去，里面全是装着各种鸟类的笼子，一个穿着草皮的独眼巨人正在挥舞着手上的斧子。

　　他一斧子下去，案板上的鸟类发出惨叫声：“啊啊啊，老子的爪子没有了。呜呜呜，老子变成残废了。”

　　柳戈定睛细看，那是一只洁白的鸽子，鲜红的血液从他双爪处留下。

　　那只鸽子被剁下双爪后被丢到一旁的地上，独眼巨人拿去双爪丢进了盆子里。

　　“这是在干什么？”

　　咕咕鸟这时一脸嫌弃地开口道：“都叫你不要来了。这都是没完成雇主送信任务的信鸽，所以就这样啦。”

　　她伸出自己的左爪，往前递了递，然后又随着独眼巨人的一斧子咔嚓声收了回来。

　　“你懂的吧。这是惩罚，所以拿了报酬不干活可不行。”她又害怕地跺起了脚。

　　柳戈面露不忍，随即遭到了咕咕鸟的耻笑。

　　“胆小鬼，你又不送信。这些信鸽都是给大人物送信的，你别看他们都小小一只，拿的报酬可多呢，你每天能赚的克比可没他们多。”

　　柳戈指了指对面的店铺：“这家店还卖鸟爪吗？”

　　店铺前面有个大锅，下面燃着柴火，锅内咕噜咕噜冒着泡泡。独眼巨人端着一盆爪子走过来，直接倒进了大锅里，冒着的泡泡就消失了，等待着下一轮沸腾。

　　咕咕鸟见状更害怕了，翅膀扇着柳戈的腿：“赶紧走，赶紧走，我的爪子都开始幻痛了。”

　　柳戈听了咕咕鸟的话，两个生物一齐退到了右侧的街道，离那家“鸟鸟鸟食铺”走出老远。

　　咕咕鸟叹了口气，老成地说道：“是啊。他家生意可好了，那个可恶的巨人就等着卖鸟爪赚克比去给自己装电子义眼呢。每天可勤劳了，一天至少剁一百对爪子。”

　　“这么多信鸽没送出信？”

　　“笨蛋。怎么可能就只有信鸽，还有鹦鹉、孔雀、麻雀、乌鸦、凤凰呢！好多鸟类因为得罪贵族被送来剁爪子的，你懂的嘛，我们鸟类可是著名的宠物种族，当宠物也是一种职业啊，只要签订主仆契约后就会有这种生死风险。”

　　咕咕鸟用翅膀抹了把小小的脸，叹息着说：“所以咕咕鸟永不为奴。哦不，我是1359号咕咕鸟，所以说1359号咕咕鸟永不为奴。”

　　柳戈闻言拍了拍她的翅膀，赞扬道：“有志气，就应该这样做。1359号咕咕鸟，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咕咕鸟挺起胸膛，上面的细小绒毛迎风飘扬：“我是除虫师，今年十二岁，专业除虫十二年。”

　　“除虫一天几克比啊？”

　　“六克比。”咕咕伸出爪子比划了两遍。

　　很好，是我工资的两倍，果然到哪都是技术工作吃香。柳戈心中腹诽道。

　　咕咕鸟看出柳戈眼中的羡慕，于是胸膛挺得更高了。

　　她豪气地说道：“看在你如此崇拜我的份上，我今天就请你吃串串。”

　　嘶哈。咕咕鸟一撇鸟喙，大摇大摆地在前面开路。

　　七拐八绕，她带着柳戈来到了一家叫做“章鱼杂货铺”的店。

　　咕咕鸟走进店铺，对着一只拖着许多触手的章鱼说道：“老板，来两串章鱼爪串串，要新鲜的。”

　　“好嘞。”

　　那只章鱼高兴地应了，拿起小刀割了两支自己的触手，随意用木串一戳，递给了咕咕鸟。

　　“客官，串串来了，绝对新鲜健康。小本经营，童叟无欺。”

　　柳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已经打破了她的认知。

　　她十分惊讶地问咕咕鸟：“他卖自己的触手？”

　　咕咕鸟急着吃串串没回应，倒是那只章鱼不高兴地回复道：“是啊，怎么了？我又不偷不抢，真少见多怪。”

　　“那你触手卖完了怎么办？”

　　“我们会重新长出来的。”

　　“我们？”

　　“是啊，我和我老婆，还有我和我老婆的一百八十二个孩子。”他点头道，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活着的是一百八十二个，死了多少我已经记不清了。”

　　咕咕鸟正好吃完她那一串，然后眼巴巴看着柳戈那串，头也不抬地问道：“柳戈，你怎么还不吃？”

　　“你吃吧，我还是吃克比。”

　　“好嘞。”于是，咕咕鸟喜滋滋地又吃了一串触手。

　　结束这一场进食后，好心的咕咕鸟将她送到了柳戈的安置点。

　　“人类女性，再见啦。我记住你的名字了，你叫柳戈。”

　　柳戈跟她挥手告别，也说道：“我也记住了你的名字了，你是1359号咕咕鸟，你家地址是第九十八层西区杨柳树林右侧第十八块田地安置点。”

　　“你真聪明，记得来找我玩，拜拜啦。”咕咕鸟挥动着翅膀，一扇一扇地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