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实验》长风吹月

2、第 2 章

　　柳戈跟随众多奇怪的生物一起来到了母巢中心。

　　一座宏伟的建筑物屹立在无垠的建筑群中，其巨大的尺寸让人不禁感到渺小而微不足道。它由无数坚硬如铁的黑色石块构成，每一块石块都透露着神秘的光芒。

　　这座建筑物的外观独特而壮观，呈现出一种前所未见的几何形状，像是从未来降临的艺术杰作。尖塔和穹顶犹如剑刃般矗立在天际，向上伸展着，仿佛它们是某种神秘力量的通道，连接着不同的宇宙。

　　“这就是母巢中心吗？”柳戈望着眼前的建筑出神。

　　此时，一个蹦跳着的黄色软体生物经过她身边。

　　“你是人族吗？你看着好像人族。”

　　“你们人族不是一般去幽冥世界吗？你是不是走错了通道？”

　　那个黄色软体生物只有小小的一团，她似乎对自己很感兴趣。

　　她？是的，柳戈发现自己能清晰地辨别任何一个种族生物的性别。这可能跟语言一样，属于这个世界赋予每一个灵魂的能力。

　　还没等柳戈回答，她已经又开始了新的问题：“你来母巢中心做什么？是不是也来领任务？”

　　她还不忘最后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黄水母，编号778913。”

　　柳戈好奇道：“你们的编号都是怎么来的？”

　　黄水母晃动了下身体，很开心地说道：“母巢中心会给我们编号。你们人族一般都有自己的名字，你可以在母巢中心录入名字。”

　　柳戈弯腰伸出了手，让她爬到自己的掌心。

　　“我是柳戈，一名人类。你去母巢中心做什么？”

　　黄水母在她手心乐得打转，很大声地说道：“我要换任务。不在观赏箱里当观赏品了，我要生孩子。一个小水母一克比，一千个小水母一千克比。”

　　“一千克比可以乘坐一次云梯。所以，我要生一千个小水母。我要去98层。”

　　柳戈闻言差点摔倒，她看着手中小小一团的黄水母，她要生一千个孩子才能上一层塔。

　　什么魔幻现实主义！

　　什么封建腐朽落后压迫的世界！

　　为什么人死后还来这卷生卷死，还要去到第1层才能往生？

　　这要生多少小孩啊？而且往生完说不定还得回来继续卷，这是人能过的日子吗？

　　不干了！柳戈气得神志模糊，直冲母巢中心大厅，她要去砸了这大厅。

　　但当她走进大厅，又瞬间被这异域的美所震撼。

　　大厅中央印刻着一幅螺旋状的图案，上面散发出神秘的光芒，轻柔地照亮整个空间。周围有数不清的深邃的走廊和通道，它们纵横交错，仿佛是一张巨大的迷宫。在这些通道中，隐约可以听到来自不同世界的声音，好似召唤又好似引导。

　　她不砸了。这当然不是因为她不想，而是因为她不能。

　　大厅中根本没有可以砸的东西。

　　母巢中心好像一个浑然一体毫无破绽的完美艺术品，它在这无数年的岁月中不断成长变形，在无数种族灵魂的浸润和滋养中得到了力量。

　　她带着黄水母来到了大厅中央，她知道这幅螺旋状的图案是什么。那是螺旋结构中最重要也是最美丽、最舒适的1.618比例，黄金分割比又叫斐波那契数列，称为“上帝的数字”。

　　所以，这座灯塔实际上可能并不是灯塔。正如螺旋星系一般，灯塔是个螺旋状的宇宙构成体之一。

　　它收纳着许多星系中流离的灵魂。这个空间是宇宙的自然产物，但是母巢中心和云梯并不是，而是塔罗族统治下的人工产物。

　　但是塔罗族是有什么毛病啊？

　　怎么就要靠生孩子才能实现克比自由？克比自由才能转世投生？

　　虽然柳戈对再来一世并无执念，但是她非常不满他们剥夺其他种族自由繁衍的权利。

　　她看了眼大厅中央的影像，上面不断流动着各种任务，心念一动便可以选择。

　　人族生育一个孩子，报酬一千六百克比。

　　人类的一个孩子相当于小水母的一千六百个孩子。

　　柳戈还在接受信息，换算人类和其余种族的灵魂重量对比时，黄水母已经喜悦地接了任务。

　　柳戈甚至只看了那影像一眼，根本来不及阻止黄水母的生孩子计划。

　　“柳戈，你快点也接一个。我们一起去母巢新生儿中心，这赚克比好快的。”

　　柳戈已经精神萎靡了，她被打击得不清：“不必了，你自己去吧。我接了环卫工的任务。”

　　“环卫工？那很赚克比吗？”

　　柳戈握紧拳头，气愤地说：“一天赚两个克比，一个月六十克比。我一天维持能量要两个克比，一个月六十克比。”

　　“所以我辛辛苦苦扫一天垃圾，还存不下一个克比。”

　　黄水母倒吸一口冷气，虽然柳戈看不出她的嘴在哪里，但还是看出了她的震惊。

　　“你一天可以赚我两个孩子。呜呜呜，水母真不值钱。”黄水母甚至发出了嘤嘤嘤的哭声。

　　啊喂，是不是搞错了重点？

　　重点是我存不下一个克比，这样我要何年何月才能推翻这个残暴腐朽的塔罗族啊？

　　柳戈还看穿了塔罗族的阴谋。

　　女性人类一天的能量消耗需要两个克比，十个月花掉六百克比，剩下一千克比正好用来乘坐云梯。

　　赤裸裸的阴谋。

　　太卑劣了。

　　柳戈气得好好揉捏了下手上的黄水母，教育她道：“你要生一千个才能攒够克比。乘云梯上去后也只是第98层，这明显是被那些垃圾狠狠剥削了。”

　　“我一胎生一百个，只要生十胎就够了。”黄水母很乐观，她觉得眼前这个人族有点过于担忧。

　　于是她安慰道：“没事的，我先上去第98层等你。你想通后生一个孩子就上来了，很快的。”

　　柳戈简直气得要炸毛，如果她有火现在应该已经在喷火了。

　　“怎么就一定要生孩子？生下来的孩子会去哪里啊？你怎么这么傻……”柳戈简直不能接受：“说不定他们会把这些孩子拿去烧了煮了吃了，你别去生了。”

　　黄水母吓得身体不断抖动，她结结巴巴地说道：“可是……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我……在观赏箱一个月也就……就一克比。”

　　“我要是不吃克比就会死掉。吃掉克比就要一直留在这。”

　　“我……我也想去第98层看看。看看是什么样子的。”

　　“她们都说第98层有大海，我想去大海……”

　　柳戈知道自己劝不了她，因为她自己也没有克比，她的生存都是问题。

　　于是，柳戈沉默了。

　　黄水母没有了之前的开心，她偷偷看了眼柳戈的表情，期期艾艾地开口道：“柳戈，那我走啦。我会记住你的，你也会记住我的吧。我的编号是778913，或者你记住13就好。”

　　“柳戈，拜拜。”她扭动着身躯跳下了柳戈的手，慢慢走了。

　　柳戈一个人走在路上，沉重的压力如同大山般落下。

　　她找到了自己的片区，一个方圆三公里的生活区，放眼望去全是怪物。

　　穿着黑袍的鸟头人正在哐哐地砸铁，一只巨大的绿色鹦鹉正沉浸于自己的吵闹刺耳的歌声中，天空飞过一群密密麻麻的麻雀还在她的片区留下了难闻的鸟屎。

　　之后，又走过三个背着药草的药剂师，一路走一路掉草叶子。

　　柳戈抬头望天，心中情绪久久难以平复。

　　老天爷，我是做了什么坏事要到这里来啊！

　　柳戈想着放弃挣扎了，这垃圾谁爱捡谁捡，这活我是不干了。

　　她走进自己分配到的一间小屋。

　　打开门，走进去，找到床，躺下来。

　　好了，圆满。

　　希望睡一觉睁开眼回到原来的世界。

　　柳戈睡睁开双眼。

　　简陋的天花板，耳边又传来那只绿色鹦鹉吵闹刺耳的歌声，甚至今天唱的还是昨天那首悲伤情歌。

　　她再次闭上眼，黑暗中歌声仍旧清清楚楚地进入了她的耳朵。

　　好的，她不仅没能回去，还要在这里听恋爱脑鹦鹉装深情。

　　干脆就这让大雨全都落下，淋死她冻死她心痛死她吧。

　　心烦的柳戈起身下床，打开门走到邻居绿色鹦鹉家门口。

　　“别唱了。”

　　“嘎嘎。”鹦鹉困惑摆头看向眼前的人类。

　　“我的爱人，一窝能生八个蛋的爱人，死在了深夜的寒风中。再没有了你的气息，我的爱人，一窝能生八个蛋的爱人……”柳戈重复了他的歌词，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唱了一个白天加一个晚上，我都会背了。”

　　“你这么爱她，怎么不陪她去死？”

　　那只巨大的绿色鹦鹉留下了眼泪，嘎嘎一阵乱叫：“嘎嘎，呜呜呜，我的老婆被塔罗族手下的蜥蜴人杀了。我的心好痛……”

　　“是啊，你的心好痛。”柳戈点头表示赞同：“所以，你可以自杀。”

　　“不能自杀，我还欠母巢五百克比，我要打工两年才能还完。”鹦鹉说完似乎更伤心了，又开始边哭边嘎嘎乱叫。

　　柳戈再一次震惊了，不知是为塔罗族的无耻卑劣还是为了鹦鹉的诚实守信。

　　“你……你欠钱就一定要还吗？”

　　“不然呢？”鹦鹉很疑惑。

　　柳戈瞪大眼睛，大声道：“人家都杀了你的老婆了，你还要还钱给他？当然是选择不还啊。”

　　鹦鹉啊啊啊几声，垂头丧气地说：“可是我的八个蛋还在母巢新生儿中心，如果我不还克比的话，蛋都会被粉碎掉的。”

　　柳戈还是第一次知道这种消息，于是问道：“如果你还了，你的蛋就能回来吗？”

　　鹦鹉仿佛看傻子一样地瞧着柳戈：“当然不是啊。母巢会挑选里面最强壮基因最好的蛋孵化，其余的蛋会被处理掉。”

　　“怎么处理？”柳戈追问。

　　鹦鹉似乎也知道这种剩下来的蛋结局不好，于是沉默着不说话了。

　　柳戈觉得这些怪物简直死脑筋，就这样还不反抗。

　　她凑近说了自己的主意：“我打算反抗，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鹦鹉猛力摇头，同时还想劝劝这位不知好歹的人族女性：“你已经是我听说过要反抗的第1016个生物了，前面1015个都死掉了，就灵魂变成克比的那种死掉。”

　　“没用的，我们还是要努力赚克比才行。赚了克比就可以付克比孵化八个蛋，我和老婆生的孩子就都留住了。”鹦鹉满心憧憬。

　　“那然后呢？你的孩子们还要接着生孩子，给塔罗族也就是你的仇人打工，也许不听话还要被杀掉。”柳戈十分狠心地戳破了他的幻想。

　　“你个脑袋不灵光的人族女性，你去反抗吧！别来找我，也别来烦我……”鹦鹉很生气，他背过身继续唱他的悲伤情歌。

　　沟通失败。

　　柳戈开始在自己的片区随意溜达，她想好了，既然回不去那就好好活。

　　看看这个塔罗族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