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实验》长风吹月

1、第 1 章

　　柳戈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粘腻的黑暗，远处却是美丽如萤火虫般的点点微光。

　　她想起自己心脏病发后在手术室抢救的场景，记得自己的灵魂漂浮到了天花板，下面躺着她无知无觉逐渐冰冷的身体。

　　她想回到身体，但却在挣扎中不断上升，最后淹没在了无尽的白光中。

　　柳戈此时以为自己到了阴间，她摸了摸下自己的身体，居然是热的，还带着温暖柔和的触感。

　　真是神奇。

　　她站了起来，十分大胆地开始探索周围的环境。

　　空气中吹着冰冷凛冽的风，她穿着一件材质丝滑的白色长袍，赤脚踩在粗糙的地面上尝试走了一小段路。

　　周边仍旧是昏暗的一片，她不敢太冒进，于是犹豫是不是要在原地待着。

　　“咕噜咕噜，新的灵魂来啦。小咕噜要把她带去母巢，咕噜咕噜，这一趟至少可以赚十个克比。咕噜勤劳致富。”

　　一个圆滚滚的肉球一路滚到了柳戈面前，她吓得倒退两步。

　　“你是什么？怎么还会说话？”柳戈震惊地看着肉球，开口后才发现这个不知名生物和她说的是同一种语言。

　　一种不可名状难以捉摸的语言。

　　柳戈立刻意识到了问题，她在醒来后不自觉掌握了新的语言，还用其替代了自己的母语。

　　“自我介绍下，我是小咕噜。嗯嗯，当然还有大咕噜和巨大咕噜。你很幸运，来到灯塔后遇到了咕噜作为领路人。”

　　那个圆球伸出了两个短小的触角，两条触角碰了碰，纠缠到了一起，可见面对毫无威胁的新灵魂显得很放松。

　　“我们咕噜族是很友好的种族。如果你遇到哥特族，你会被绳子绑住拖着走。要是小矮人族，你要背着他走到母巢，凡是背过的都说不好。要是熊人族，你会被骂一路的，他会吼得你耳朵发疼。只有我们咕噜族最好了，咕噜咕噜，小咕噜今天也是做好咕噜好事的一天。”

　　“走吧。”自称是小咕噜的圆形肉球让柳戈跟着自己走。

　　柳戈看了下周围的环境，还是决定跟着他一起走。

　　也许这并不是阴间，而是一个异世界。

　　“我就叫你小咕噜吗？你没有名字吗？”

　　“我们咕噜族就叫小咕噜、大咕噜和巨大咕噜。这么多种族只有人族喜欢名字，我们只记得编号。小咕噜的编号是11307。”

　　“这里还有其他人族吗？”

　　“有的。这里是灯塔第99层，人族因为脑子聪明很多都在灯塔中上层，你在母巢好好赚钱就能上去了。”

　　“小咕噜，母巢是什么？还有，我要怎么赚钱？”

　　“母巢就是母巢。赚钱的话，你只要不停生产出新灵魂就能赚大钱。”

　　柳戈听了愣住，生产出新的灵魂才能赚钱，这是什么鬼地方。

　　她连忙追问：“那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小咕噜停了下来，圆滚滚没有五官地看着柳戈。

　　他似乎是不耐烦了：“灯塔就是灯塔。你不许问了，咕噜不回答。”

　　再问下去咕噜就回答不出来了。

　　小咕噜慢慢向前滚着，心想人族就是麻烦，比咕噜还会咕噜咕噜。

　　人在灯塔下，不得不低头。

　　柳戈安静地跟着小咕噜往前走，脚下的土地触感越来越细软，最终她看到了所谓的母巢。

　　那是一片辉煌高耸的建筑群，望过去茫茫无际。她以为的魔幻异世界又变成了科幻异世界。

　　正中间有个透明立柱，高耸入云地通往天际，不断有黑影在其中上下穿梭。

　　小咕噜很高兴：“母巢到了，我们去登记。”

　　他的两根触角齐齐地指向那中间的立柱，自豪道：“这是云梯。从这可以通往灯塔98层，我们咕噜的大本营就在98层。”

　　小咕噜吸了口气，整个身躯都圆鼓鼓地鼓起，他显得很骄傲。

　　他带着柳戈走到一片黑影面前，走近才看清原来是一个巨大的黑蝙蝠。

　　“黑蝙蝠，我带新灵魂进母巢。你看她很完整，而且没有缺口，可以生产出很多新的灵魂，是个很好的劳动力。灯塔在上，我为母巢做了贡献，应当得到报酬。”

　　柳戈感觉自己是个正在被售卖的商品，她挣扎着问道：“怎么生产灵魂？我不会，而且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那只长相丑陋的黑蝙蝠嫌弃地看了一眼柳戈，转头对小咕噜说：“我讨厌人族，她是人族。我给你八个克比。”

　　“什么？”小咕噜夸张地大叫：“灯塔在上，必须十五个克比。灯塔法典说了按照灵魂重量收取引路费。我还是考了引路证书的咕噜。”

　　“十个克比。”黑蝙蝠扇了扇翅膀，气场十足。

　　“十二个克比，不能再少了。”小咕噜指了指柳戈：“你看，她一看就很重。不行，我们就去称一称重量。”

　　“好吧，十二个克比。”黑蝙蝠屈服了，他比起人族更讨厌算数，称重后还要按照一套严谨的灵魂重量和克比公式进行换算，他就从来没有搞明白过。

　　“交易成功。”小咕噜头上顶着亮闪闪的十二个克比准备离开了。

　　柳戈赶紧拦住了他：“你怎么把我带到这儿就不管了？我要跟你一起走。”

　　在这陌生的环境下，至少眼前这个圆球看上去没有恶意。

　　黑蝙蝠嗤笑一声，开口说道：“他就是个低等种族。咕噜族只会引路或者一动不动当路标，你跟着他马上就会因为没有给养坠入深渊，然后灵魂在深渊被研磨成一堆克比。”

　　小咕噜没有反驳，反而点了点触角：“是的，你又没有引路证书。你跟着我干什么，可不许惦记我的克比。”

　　小咕噜头上的克比立刻消失了，他的身躯变大了一点。

　　他的触角指了指黑蝙蝠，说道：“黑蝙蝠是守塔卫，他比我聪明知道的多。你快点问他，他不回答你就去母巢中心举报。”

　　说完，他的触角一抖，然后害怕地滚远了。

　　柳戈看向那只黑蝙蝠，黑蝙蝠两边翅膀抱紧了身体，随后倒挂在了门上。

　　黑蝙蝠开始履行守塔卫的职责，给每个新灵魂介绍伟大的灯塔。这份工作真是该死的枯燥！

　　“灯塔又叫螺旋灯塔，它是众生之母、灵魂安眠地、塔罗族控制的世界。灯塔一共100层，第100层是深渊，你要是一直赚不到克比灵魂就会逐渐消散掉进深渊。这边是99层，每上一层都需要支付云梯克比，你要是上到第1层就可以重新往生。”

　　“生产灵魂就是生产小孩。你们人族灵魂重量大，每生产一个就可以获得很多灵魂碎片，也就是克比。多生几个你就可以上去了。”

　　“生小孩才能赚钱！”柳戈惊得握紧拳头：“这不是暗无天日的旧社会？”

　　“什么旧社会。灯塔是万物赞扬、众人歌颂的伟大存在。”黑蝙蝠睁开他那双小小的眼睛，不屑地看着柳戈道。

　　“灯塔已经是众多灵魂栖息地中最公平最和平的世界了。我们迎接新生灵魂的到来，而不是互相厮杀汲取对方的灵魂碎片。”

　　“那男的也要生小孩？”柳戈向黑蝙蝠提问道。

　　“有的种族男性也可以生小孩，比起干工资微薄的体力活不如生小孩赚钱快，这部分种族也都进了母巢新生儿中心。但是人族男性不行，所以他们选择狩猎，就是抓捕逃离的灵魂体。”

　　黑蝙蝠鄙夷地说道：“人族是灯塔最有名的狩猎种族。灯塔法典规定可以杀死逃离的灵魂体，捕获或杀死叛徒的灵魂可以获得酬劳。人族男性都是靠这个升阶的。”

　　他幸灾乐祸地看着柳戈：“人族男性不仅会杀别的种族，连人族女性叛逃也不会网开一面。可能有一天你也会在叛逃路上被他们杀死。”

　　柳戈忍住冲上去揍蝙蝠的冲动，她双拳紧握地走到黑蝙蝠面前，抓住他左侧翅膀一把将其扯了下来。

　　“黑蝙蝠，我不想生小孩。你说说可以干什么工作？”

　　黑蝙蝠一头栽到了地上，撞得头晕眼花。

　　他气愤地站了起来，双翅叉腰怒斥面前的女性人族。

　　“你个蛮妇、无赖、垃圾。野蛮的人族女性，你不生孩子还想干嘛？那你去扫垃圾，一天两个克比，刚刚够你一天的能量消耗。”

　　柳戈还想再问，不过黑蝙蝠已经不想再回答她的任何问题。

　　他甚至用两边翅膀包住了脑袋。

　　柳戈踏入了母巢，往深处走过。

　　路上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生物，有的头顶犄角，有的全身血红，有的身躯满是粗硬尖刺，但是她没有看到人类。

　　地上走的、天上飞的还有河流中跃起的巨型怪物，这片土地奇异地融合了许多种族，他们偶尔还会碰撞在一起互相挤占着城市通道。

　　不过确实很和平，柳戈看着她身旁三尺外的熊人大力挥动着手上的木棒，但还是克制着怒气没有砸向那个小矮人。

　　小矮人挑衅地冲熊人做了个鄙视的动作，气得熊人怒吼声吓飞了好几只鸟类。

　　“灯塔法典绝对禁止杀戮。你就鬼叫吧！”

　　“啊啊啊！”熊人胸部剧烈起伏着大声怒吼，手上木棒径直砸向地面扬起了一片尘土。

　　仅仅五秒过后，机器人出现在熊人面前，伸手机械地说道：“损坏公共场所，罚款十克比。”

　　扑通一声，熊人气晕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