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眼前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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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李天和明知故问，语气无辜。
“在想什么？”赵修璟说话的气息由于距离，清晰可闻。
“我在想，有人恶人先告状咯。”
赵修璟皱眉：“什么恶人？”
李天和轻笑：“恶人心里清楚，还用我多说？”
赵修璟垂眸，目光落在曾经面前的脖颈上。
“我不清楚。”
李天和勾着嘴角，轻声道：“阿璟承认便好。”
“......”赵修璟无言，深知自己不知不觉间又落入那人的语言圈套，干脆不语，微凉的之间突然触碰到了温热的后颈。
这出乎意料的冰凉的触感让李天和有些微颤。
他神情不变，侧头，只看见阴影之外被烛火照的通明的屋内，看不清赵修璟此刻脸上究竟是何神情，但他的气息很平稳，似乎并未想到什么。
李天和干脆点明道，
“某位恶人别是想着锅里的，吃着碗里的。”
这话几乎是摊着明说，赵修璟不是傻子，听得明白。
他眉头紧锁，
“我不是。”
由于李天和侧过了头，从后面隐隐能看见他上扬的嘴角，弯眸笑着。
“是吗，我只听说，世人常言，男子之言最难托之以信。”
赵修璟沉默片刻，反问道：“你呢？”
他说时，赤眸微动，指尖所及温热的颈侧。
李天和轻描淡写回道：“我什么？”
“你和他说话。”
赵修璟语气平淡，像是在平铺直叙，说的内容确实隐隐有抱怨之意，这种听觉上的反差，令李天和有些忍俊不禁。
“笑什么？”这一笑，让本就有些怨念的赵修璟，莫名感到一丝不被重视的酸意。
李天和知道他的意思，但还是状似不懂地微笑问道：“我不说话，难不成还要指望你去沟通？我倒是也不介意。”
话锋一转，赵修璟原本还有些居高临下的姿态，再次回到了原地。
“我不是这个意思。”
“罢了。”说罢，李天和向后一靠，半身倚在身后之人的怀里，感受到他的略微僵硬的一瞬，才继续说：“先让开，门边有些凉。”
“很凉吗？”赵修璟闻言立马双手扶着面前人的肩膀，然后侧身，把被遮盖的烛光放了过去。
“嗯。”李天和没推诿，见他让开了，利落地转身，回到了桌前。
等李天和稳稳当当落座，赵修璟才低声道：“抱歉。”
赵修璟空有一身本事和外表，但显然是没有当邪魅一笑，不容拒绝的尊主的能力，一句示弱的话就能把他支使开，李天和心下觉得好笑。
“无事。”
外头虽暗了下来，但还不至于到了深夜，街上还有些人。
李天和坦然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浅酌一口才道：“我也只是想见见他们。”
赵修璟微凉的目光落下，无言。
只见李天和神色并无特别，烛光之下别样温柔。
“见之前，我心中或许有诸多疑问，然而当真见着了，却又茫然无措，不知所问为宜。”
赵修璟赤眸闪动。
“我也是。”
李天和并不意外，不紧不慢地摩挲着手中杯沿。
“一切与往昔终归有别。”
赵修璟不知该如何接话，却也能理解这话。
大片月光被挡在外面，只有些许悄悄溜进了屋，屋内也有只有两人。
赵修璟心绪平静，意外的平静，脑中没有任何其他人与其他事，从头至尾，落入他眼中的只有眼前之人，世上也唯有一位这样的人，与他一同走过数年，让平乏无味的年少时光变得格外生动。
也让黑暗无光的岁月有些些许光亮，尽管遥不可及，但却始终在那，若即若离地牵引着。
也许是心中太过安静，一切想法似乎都化作有形的声音，环绕四周，李天和沉静的目光好似能看透一切，这让赵修璟有些慌张，但也十分心安，好似将心拨开，放到那温和的目光之中。
许多人与物都在无声的静默之中，悄悄现了形，又悄悄地变换了形态，让人琢磨不透。
静默的时光过去良久，李天和方才再次含着笑意问道：“那魔修最终找着了吗？”
赵修璟微愣，终是似疑非疑地看去，但在温润的目光之中，什么异样情绪也看不见。
见他不回答，李天和也不急着继续问，赵修璟只得含糊地问道：“什么魔修？”
“使阿璟受伤者。”
他的答案简短，但赵修璟有些头皮发麻，登时有些紧张起来，脑中快速思考了起来，最后在面前人一脸平和的面庞找到答案，这才冷静下来。
“找到了。”
正所谓多说多错，赵修璟谨慎些，回答同样简短。
李天和勾起嘴角，笑意更加明显，赵修璟总觉得他的下一句话就要说出些什么石破天惊的内容。
“师傅没法子的病，说来，我倒是有些想法。”
赵修璟沉默片刻，叹口气，李天和聪明，加上近日来各种线索串在一起，若真是猜到什么，也不奇怪。
“什么想法？”
“说来也巧，我自个儿从前也想过这些问题，原也想不通，可行至今日，仿佛天道将答案摆于我面前，我忽然间也就豁然开朗。”
李天和没有直说，只是笑意吟吟地说了些有的没的，说时还有余力，观察赵修璟的神色，不过他倒是平静。
这反应也是意料之中，于是李天和没停顿多久，继续说：“明常法师身上所发生的事，在我心中反复过了许多遍，我有过数次质疑，质疑师傅对净禅寺所发生之事，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
“你想说什么？”赵修璟神色不变。
李天和转头，侧过头去看向一旁。
“广陵法师曾托师傅一瞧明常法师，因此我可以确保，天下之人唯有师傅最深了解其情况。师傅令我们前往洛村，并联络净禅寺，我们也便顺势而行，逐渐揭开所有真相。这一切，师傅恐怕早已料到。”
赵修璟沉声道：“仙尊如此做，有何意义？”
李天和把茶杯‘砰’地搁在桌上。
“好问题，我也正是想过这个问题，最终，我才得出了一个结论，”李天和顿了顿，感受到空气间的氛围都变得紧张不少，才继续言：“师傅想告诉我，明常法师的病症。”
赵修璟的心提起了不少，却隐隐察觉到李天和的态度，只等他一句话，将提着心的丝线彻底剪断。
李天和也不负所托，他回过头，直视赵修璟略微放大的红色瞳孔。
“此非孤例，它发生在许多人的身上过，比如，赵四。”
他的最后两个字，落得极其重，好似在牙间徘徊许久，才一点点被放出。
伴随着‘咚’的一声，一颗心沉沉地落在地上，赵修璟神色微变，先是双唇微张，可能还是有些惊，随后是眉头紧锁，长捷微垂，遮盖住眼中神色。
李天和自认不是在审坏人，说完，起身，把人半抱着，扶到床榻边。
他想到有些陈旧的蓝色剑谱之上，已然干涸，红褐的四个字，每一笔都落的颤巍又果决，凌乱又利落。
他心中一紧，看着赵修璟僵硬到几乎无法动弹的身子，连坐下都要人轻轻扶着的模样，方才紧接着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在喉间旋来旋去，失了声。
万分疼惜之下，哽咽着嗓子，还是没有停下，最后一句话彻底落下。
“也是邵生渊，是吗？”
偃都实际不只住着魔尊，还有些许手下的护卫，论实力，魔界三大将，徐应飞等人也有机会，但邵生渊实在是太特殊。
“嗯。”赵修璟从鼻尖应了一声。
是啊，邵生渊很特殊，李天和即便是记忆全失，再次重逢之时，心里也不知不觉间窝了火，对着替身傀的一剑，也是充满了怨气。
眼看赵修璟脸色苍白，李天和温声道：“罢了罢了，我们不说这个了。”
他此时心里也有些懊悔，许多事情，即便不说出口，他心中也跟明镜似得，自己心里想想就好，何必说出来，戳那人的伤口呢。
“无事。”赵修璟嘴上说着无事，看神情显然还没过去。
李天和握了握他原本只是微凉，此刻却变得冰冷无比的手，越想越觉得有些冲动。
他安抚地抚了抚那人的眉眼，随后将冰凉的手，如珍宝一般，双手一拢，放于嘴边，先是嘴边轻触，才是从湿热的口中吹出暖气，边吹边说话，
“怎么手这么冷？”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就是那始作俑者，不由得轻笑一声。
许是冰凉的四肢都被那温热暖了不少，赵修璟这才缓缓道：“我是怕你...”
他话没说完，李天和才忽然明白了，虽然不知过去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糟心事，但眼下赵修璟一切的怪异行径，原来并非是因为被揭开了伤口所致，竟是因为他在担心自己。
想到此，李天和真是有些不说该说什么才好，平日里伶俐的嘴都张开又合上，以至于赵修璟都有些疑惑看去。
李天和才是扶了扶额道：“你可真是我的克星。”
“嗯？”赵修璟仍是不解。
李天和长舒一口气，道：“无需担心我，阿璟，街上随意拉个人来看看你那惨白的脸色，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可是——”
李天和直接打断：“没有可是，虽然不提及往事，眼下这些小事都无法承受，阿璟实在对我小看了。”
“抱歉。”赵修璟低声道。
李天和瞧他垂眸，眼角向下压着，嘴唇禁抿着的小媳妇儿模样，莞尔笑了笑。
“行了，以后可别跟我再道歉了，我可受不住。”
赵修璟抬眸。
李天和随意笑着，又说了几句安抚的话，这气氛才终是回去了几分，夜晚时分，人难免有些白日里说不出的话，二人聊了聊往事，居然也快说到了天蒙蒙亮。
二人一夜无眠。
隔日，老板娘早早敲了房门，李天和本也没睡，走过去开了门。
“李掌柜。”李天和率先开了口。
老板娘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小天和和阿四平日里喜欢吃什么，啊，我就是，想为他们准备些早点。”
李天和微笑道：“跟我们差不多，没什么变化。”
老板娘认真的点点头，随后透过门，看到坐在后头的赵修璟，突然意识到：“啊，是我吵醒你们了？抱歉啊，我一直想着这事，就也睡不着。”
李天和摆摆手道：“没事李掌柜，我们昨夜也没睡。”
老板娘狐疑道：“没睡？”
李天和看她的眼神，轻笑解释道：“有事聊了几句。”
这解释轻描淡写，老板娘只当自己听懂了背后的意思，表情变得微妙，说了句“嗯，那你们聊，我先走了。”就真的走了。
“好。”李天和没多解释，随她去了，毕竟这事还真不好解释。
说了几句，天也渐渐亮了，外面陆陆续续有了摊贩的声音。
李天和伸了个懒腰，回屋收拾东西。
赵修璟侧目：“要去馆里？”
“嗯，昨日提前歇了，今日早些到也是好的。”
“哦。”赵修璟颔首，一动不动。
李天和从柜里换了件外衣，穿着穿着突然想到一件事，回头说：“我出去这会，你若有空同那二位再聊聊，不求能问出些什么，随意聊聊便好。”
“我去聊？”
李天和理所当然点头道：“嗯，这难道不是正中你的下怀？”
赵修璟皱眉道：“我没有。”
“说个笑，不过还是注意距离，若我回来，真发现什么...”李天和顿了顿，微笑道：“有你好瞧的。”
“不会。”
“知道了，先走了。”
李天和说着走到门口，转头，挥了挥手，正如同每个相同的清晨。
街外天还是蒙蒙的，但陆续有了不少人，都是些商铺店家，李天和在封云府一两月，便于这些人打成一片，彼此之间熟络的好似认识几十年，不经意间，莫名给人一种他从小在这长大的错觉，邻里林外对这位温和的李大夫也十分喜欢，一看就人影出现在客栈门口，就开始拉家常了。
李天和有时会刻意沉浸其中，忘掉眼下的一切，走过熟悉的街道，听他们互相调侃，好不欢乐，等一路穿行至医馆，天色已然大亮，还未开门，门口就有几位在那站着，看到熟悉的人影，便围了上去，李天和边聊边开了医馆的门。
家中有母亲与关切之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平淡而温馨的一日，也不过如此。
作者有话说第97章 眼前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