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剑破》曳影摇曳

35、心魔

　　赵修璟皱起眉头，面色不悦。
　　如果说方才周墨没有伤人之意，现在也有些微妙的想法。
　　“涝村之事，是你做的？”赵修璟却突然说起另外一件事。
　　周墨有些发愣，但很快恢复笑容：“是，你们去过涝村了？”
　　“为什么？”赵修璟冷冷地问道。
　　“世界需要他们罢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赵修璟抿紧嘴唇，说：“好事？你把他们当作魔尊的养料？”
　　周墨点点头，
　　“看来你们都知道，能为魔尊大人献上生命，难道不是好事？”
　　周墨说着，留下了鳄鱼的眼泪。
　　“再说，我也没有忘恩负义，我从魔尊那里救出了周家人，那可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如果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也算救命的话。
　　“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以他的变态，居然从来没去骚扰过李天和，真是难以置信。
　　周墨当然知道赵修璟实际上想问什么，并不打算解释，只是随意地糊弄了两句：“当然是在魔界了，赵先生。”
　　周墨又想到什么，逐渐眯上眼睛：“你们是不是在涝村找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赵修璟腰间的玉佩微微发烫，他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它。
　　周墨只看到他沉默着，垂下垂眸，手肘微微一曲，然后无力地垂下，拳头紧握。
　　这反应，自然是无声的默认。
　　“没想到，我居然如此荣幸，真的将信送到了天和手中。”墨的语气有些夸张，与他脸上略显平淡的微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不想伤你，这原因我先前说过，好自为之。”
　　然而，剑拔弩张的气氛在一瞬间达到了顶点。
　　赵修璟身上剑意凛然，黑剑从剑鞘中迅速拔出，兔起鹘落，向周墨猛攻而去。
　　赵赵修璟的剑法凶猛无比，犹如狂风暴雨般的攻势让周墨猝不及防。他的剑舞如流光穿梭，剑光闪烁，犹如星辰坠落。
　　剑气纵横交错，每一剑都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力，仿佛能将天地都撕裂开来。
　　赵修璟身形灵动，剑势连绵不绝，他的剑舞宛如一条银色的龙腾空而起，纵横跳跃，将空间切割成无数碎片。
　　剑光如电，迅猛地穿越周墨的防线，每一次挥剑都带来死亡的气息
　　周墨被逼得节节后退，直到抵到身后的墙壁，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赵修璟体内的情况，此刻没有人比周墨更清楚，不免有些轻敌，没有料到赵修璟竟然有着鱼死网破之意。
　　然而，周墨很快意识到了危险，他冷静下来，采取反击。他的身法灵动异常，犹如鬼魅一般，躲避赵修璟下一段攻击。
　　同时，他施展出浓浓的黑气，魔气弥漫在周围，形成一道道防御屏障。
　　“何必要如此呢？”周墨轻笑，显得十分淡然。
　　三百年的修为让周墨如今非比往日，他并不认为这样的赵修璟能对他构成威胁，尤其是在中了移气之法之后。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几道凌厉的剑气再次袭来，破开了他的真气，留下了细小的裂痕。
　　“少废话。”
　　周墨天生不安分，他微笑着继续说道：“赵先生，我觉得我们的关系还不错，不必搞得这么僵。”
　　他说着，却没有停下来，他的魔气异常狡诈，时而攻击赵修璟的身体，时而干扰他的视线。
　　赵修璟感受到魔气的干扰，眼神一凝，全身的剑意凝聚到极致。他迅速反应，准确地挡住了周墨的攻击，稳定地抵挡住了他的进攻，并立刻给予反击。
　　然而，周墨冷静应对，仍然突破不了他的防线。
　　全盛时期的周墨与身中移气之法的赵修璟竟陷入了势均力敌的境地。
　　走廊两侧的屋子也因为他们的激烈交战而变成了一片狼藉。
　　破碎的木质墙壁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房间里的摆设和器皿都被剑气所摧毁，瓷器碎片散落一地，摆放整齐的书籍被剑光和魔气划过，纸页飞舞，散落一地。
　　走廊的地面也不例外，被两人的脚步和剑招所踏碎，地砖破裂，碎片撒满地面。走廊的墙壁上还残留着剑气撕裂的痕迹，形成一道道深深的裂缝。
　　墙壁上的蜡烛被剑气吹灭，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烟雾和硝烟味。
　　随着时间的流逝，赵修璟逐渐感到体内的力量开始冲破李天和的真气罩。
　　情况变得不妙起来。
　　赵修璟身上原本就有的伤势也开始显现，体内真气被一丝一丝抽走，最终他被周墨的反击击退了几步，撞在了身后还残存的墙上。
　　“赵先生，我也不想趁人之危，只是您这样实在是让我很为难。”眼看天平逐渐向周墨倒向，他松了口气。
　　他确实是低估了这人，伤成这样还能如此厉害。
　　赵修璟的剑芒再次绽放，破除眼前的黑气，他的剑法变得更加凌厉，仿佛化身为剑神一般。他不断地发动猛烈的攻击。
　　周墨微微一笑，能感受到赵修璟此刻纯粹依靠顽强的意志在支撑。他挥动手臂，魔气溢出，将攻击一一击退。
　　他一转攻势，变得越发犀利，试图彻底将赵修璟打垮。
　　赵修璟的呼吸急促，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然而剑中的威势却毫不减弱。
　　可恶啊，天和到底什么时候来。
　　到了这时候赵修璟也有些不淡定了。
　　与周墨打起来是计划中的一环，这是在进入阵中之前就二人就商定好的。
　　无论在再怎么躲，也只是躲得过一时罢了。
　　玉佩已经微微发热了好一阵了，说明那一头一直在听着，这里发生了什么，一清二楚。
　　还不来，不会是找不着路吧。
　　赵修璟内心一抽，手上剑身一转，挡住袭来的魔气。
　　这周墨真的是个话痨，打几下就要说两句。
　　诸如‘只要你离开这，我饶你一条命。’。
　　一会又神经兮兮地说‘杀了你，不知道天和会作何感受。’。
　　方才随着那道魔气而来的‘挣扎着活着干什么，死了多好。’也让人听了寒毛直竖。
　　遭受精神，□□双重攻击的赵修璟表示真有点顶不住了。
　　好在不过数十个来回之后，对打双方都听到了梦寐以求的声音。
　　“阿璟，接住。”李天和远远投来一瓶药露，随后引出一道真气挡住了快要劈到人身前的魔气。
　　赵修璟也没有任何质疑，一把喝下了这药露，体内快要凝滞的真气总算流通了起来，虽说那魔气还在抽取，可用的真气却也充沛了许多。
　　周墨有些微愣，有些不敢置信。
　　他当然不觉得李天和放着受伤的陪伴多年的好友不管，反而来帮他。
　　但李天和态度着实让他摸不透。
　　从前李天和与赵修璟那是真真的敬重与亲近，怎么如今这二人间的气氛好像有了些变化，周墨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变化。
　　李天和哪想得到这人跟这地道一样复杂的心理。
　　见周墨停手，他也没有主动攻击。
　　此时周墨消耗也不小，刚刚也是几乎拼尽全力。
　　赵修璟低声问：“怎么来这么慢？”
　　他这语气难得透露出真情实感的委屈，被这么压着痛打了一顿，心情不可谓是不好啊。
　　“我...我找不到路，这地方实在是太绕了。”李天和简单为赵修璟疗伤，低头说道。
　　赵修璟才发现李天和额角也有些汗渍。
　　“辛苦了。”
　　李天和没好气地瞟了眼赵修璟，说：“都成这样了，打不过就跑，硬气什么呢？”
　　“我没有。”当时的局面是跑得掉的吗？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李天和敷衍答道。
　　大致地处理完赵修璟，李天和才缓缓站起身子，看向对面的魔修。
　　那样貌果真是熟悉之人，严肃端正，此刻失了笑意，与那墙上的画像几乎一模一样。
　　“天和...”
　　李天和微微一笑说：“村长，好久不见。”

　　这副模样与这个称呼，好像回到了过去，变成了周墨初见的那个李天和。
　　周墨的人生经历异常曲折，他本质上并不能被视为一个真正的个体，而只是被他人创造出来的‘傀儡’。他被放置在秘境之中，充当着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的角色。
　　从他诞生之时起，就被其他‘傀儡’告知，肩负着整个村庄的责任，他的一切学习和成长都是为了村庄的命运。
　　唯一与常规不符的是他拒绝娶妻，但这也并非无伤大雅，因为周家中有足够多的后代。
　　这这种无聊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他二十多岁的那年才发生改变。
　　每隔几年，村庄都会有一些外来人前来，久而久之，周墨知道这些人都是会施展法术的神仙，只需好好招待即可。
　　然而，偶尔也会遇到一些使用黑暗法术的坏人，不过在他担任村长的那几年中，他并未遭遇过这样的情况。
　　这些外来者，大多也就求一求吃食，待不过几天就会离开，还算是清闲。
　　然而，那一年却异常特殊。
　　村中变得异常热闹。
　　村中隔几日就有外人来，来的人多了，鱼龙混杂，自然坏人也就多了，但坏人远远不只那些穿着黑衣服的，好些白衣飘飘的神仙，也干起偷鸡摸狗的事情。
　　但他们法力高强，姑娘们苦着来找他，他也只能心疼看着，无能为力。
　　久而久之，周墨逐渐对这些仙人们心生冷淡，或许连神仙也有坏人之存在。
　　渐渐地，村庄不再主动接待外来客人。
　　然而，就在那一天，又有两个人来到了村子。他们被拦在村外，有些村民不愿让他们进来，正巧村长也在附近，于是有人请村长前来调解。
　　周墨被人请到村门口，远远望去，是两个穿着白衣的人。
　　这两人身高相仿，站在左边的那人轻声对另一人说着什么。
　　“村长来了，快让开。”
　　不知是谁唤了一声，其中一个人抬头看向周墨，并微微一笑。
　　那人的头发高高束起，有些不长的绑不上去地发丝落在脸庞，因而显得整齐而不拘束，也许是含着笑意，他的眉毛修长而浓密，连带着眉眼也微微弯起，嘴角微微上扬，被那双盈着笑意的眼睛看着，都让人如坐春风。
　　一眼万年，可能也就是这种感觉吧。
　　周墨神情发愣，见那年轻人走了过来，耳边嗡嗡直响，眼前好像有一阵白雾，所周围的景象变得有些模糊，唯有鼻尖微微嗅到的清香。
　　他好像说了什么，我怎么听不清？
　　周墨有些着急，努力挣脱了这种幻境一般地迷蒙。
　　“村长？”李天和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似乎他的反应有些迟钝。
　　“啊，我在。”周墨真想给自己一拳，表现太差劲了。
　　“可以吗？”李天和追问。
　　周墨满脑子，可以什么？
　　但嘴上，还是下意识地说：“可以。”
　　“谢谢您，我叫李天和，那位是我朋友，赵四。”
　　这时候，周墨才注意到李天和不知何时走过来的另一人，面容精致，十分好看，但眼神有点冷，也很怪。
　　在回院的路上，两人闲谈着，语气亲昵。周墨默默地听着，大致猜到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李天和真真是周墨见过最好的仙人，在村中短短几日，就帮了村里很多忙，帮村民修房子，陪村中小孩子玩乐等等，就连先前那些不接受他们的村民全部倒戈。
　　最重要的是，他还施了仙法，让村中的气候变得好得多。
　　在与李天和相处的几天里，周墨陷入了无法自拔的境地。他明白，李天和是仙人，与甚至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因此他一直努力将这份情感深深埋藏在心底。
　　他们间的关系也在不断变好，至少他能正大光明地喊一声‘天和’。
　　他没多想什么，只要看看便好。
　　一直到那天晚上，与那略显冷淡的仙人聊完，

　　‘他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人’

　　心魔悄然生根发芽，深深地扎在心中，长成参天大树。
　　直到李天和离开，他都没说出心里想说的话。
　　无法宣泄的情感，只能通过所谓的书信抒发。
　　而那句话无时无刻不在鞭笞着内心。
　　周墨的入魔，不过是自然而然的蝴蝶效应，是心魔在漫长岁月中自主演化的结果。
　　六十岁的他，某一天就变成了这样，也许是魔的天性终于压过了人的天性，他主动放弃了村子，放弃了从一出生都存在的莫名的使命。
　　周墨甚至找到了许多年前先祖留下的人人为之忌惮的魔修功法。
　　在短短数年间，他恢复了三四十岁的容貌，终于开始筹划离开。
　　他曾亲自去过修士们突然离开的地方，却无能为力，一无所获。
　　但现在，他有了一试之力。
　　离开的过程艰辛而无奈，又花费了数年的时间。当他最终成功落脚于扬宁府东郊时，他已身受重伤，无法使用阵法，只能强行突破。
　　倒在地上，看着自己血不断流光，逐渐感受不到生息的周墨，仰望着天空中的明月，坦然地接受了：
　　这，就是他的结局。
　　原来他一辈子都只是一个小小化境中的一介蜉蝣罢了。

　　天和表示，都是温柔惹得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