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剑破》曳影摇曳

33、牢笼

　　山谷两侧的小山包也有些高，但好在一开始坡度较缓，而总体看着比较连贯，慢慢走就好。
　　二人速度并不快，将真气附于脚下，走起来还算沉稳。
　　走了许久，周边连一点生命的迹象都没有，实在是有些无聊，但李天和，赵修璟皆不敢放松下来，掉以轻心。
　　大约又过了好一会，李天和才逐渐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里，似乎有些怪。”
　　“发现了。”
　　“这团草，我看见过几回。”
　　李天和面前是一团枯黄而杂乱的风滚草。
　　“第二次经过它时，我起了疑心，仔细记下了它的模样，这回看到他，果然一模一样。”
　　沙漠的景色，好像大自然的石刻技术一般，千里之内同千里之外，乍一看都并无分别。
　　身处第三者来观察都是如此，走在其间的人更是几乎无法感受到。
　　除了这形状怪异，不会滚的风滚草。
　　此地四下无风，突然出现一个这种东西。
　　“我们在一个阵中。”赵修璟低声说。
　　李天和对法阵一知半解，疑惑地问：“你如何看出来的？”
　　“是气场，我们方才经过的气场，是不连贯的。”
　　“刚刚你怎么不说？”
　　赵修璟抿唇，后有些微弱地说：“我不太确认。”
　　他说的是实话，直到李天和也察觉不对，开口问道，他才真正确认下来。
　　阵法并非他主修，真到关键场合，没法一下认出来也是正常，只是真就这么说出来，显得他靠不住似得。
　　李天和当然看不出他脑子里转了快十八道弯的想法，只是保持微笑，继续说，
　　“这阵你可有法子解？”
　　赵修璟再次沉默片刻，艰难吐出三个字：“看情况。”
　　“为什么？”
　　“解阵，要找到阵结，没有任何伪装的才是少数。”尤其是大阵，更不好解。
　　“也就是说我们最好要四处探探？”李天和抓住关键。
　　“是。”
　　“怎么探？”李天和不清楚整个阵究竟有多大，地毯式搜索也得有地图才行，而且这附近地形高低差大，说真的，真不好探。
　　赵修璟自然能猜出这话背后的含义，点了点头说：“我能大致定位阵结所在之处。”
　　虽说不精确，并且范围仍然不小，但总比无头苍蝇要好。
　　李天和长舒一口气，他毫无客气地说。
　　“那等什么，快找啊。”
　　赵修璟无奈，闭上眼手中结起印来。
　　李天和借此机会，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人。
　　如若过去认识李天和的人复生，再瞧见他现在这幅模样，一定会不得不感慨，认不得他。
　　然而，实际上，岁月的磨砺并不仅仅局限于他一个人，就像眼前这位同样如此。
　　在李天和印象中，赵四虽不善言辞，但并非冷漠，他只是比其他人年长十几岁，所以也更成熟稳重一些。
　　他甚至还记得，他曾嘴角微微扬起，抚摸过自己的头顶，当然那时候李天和还小。
　　再看面前这人，冷若冰霜，所有情绪似乎到达不了他的眼底，几乎瞧不见他嘴角勾起，他身边萦绕着好像不被世间所容的孤僻。
　　从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为何他的眼睛......
　　活太久的人也许都有些这样的毛病，走着走着，在路边看到一朵花，都能突然让人想到过去某个画面，然后久久无法平静。
　　只是这眼神从来没出现在李天和身上。
　　“天和？”
　　“怎么了？”李天和顺口答道。
　　但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猛地惊醒。
　　视线所对的是一双红色眼眸。
　　方才他侧着头细细打量着赵修璟，这会他已经睁开眼，同样侧头看向他，陷入到沉思的李天和，当然没有注意到。
　　四目相对之下，李天和没有躲，而是直勾勾地看回去。
　　直到赵修璟有些顶不住了，收回了视线，垂眸盯着地上。
　　“你刚刚说什么？”李天和笑着问。
　　“我说，阵结大致找到了。”赵修璟面色平和，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只是红眸有些微闪。
　　李天和挑眉道：“不对吧。”
　　“什么不对。”赵修璟十分平静。
　　李天和并不纠结，眼下这不是最要紧的事。
　　“阵结在哪？”
　　赵修璟目不斜视，
　　“不远，跟我来。”
　　“好。”
　　大约往前又走了一刻钟。
　　“这里好像同方才那里，也没什么不同。”李天和有些不解。
　　“在下面。”
　　“下面？”李天和往左转头，略微低头一看。
　　深邃的谷底映入眼帘，一眼倒是能望到底，只是这深度，即便是修士就这儿一把跳下去，估计也要摔出不轻的伤。
　　李天和温和一笑，转头轻声说：“阿璟，你先下去吧，我跟着你。”
　　赵修璟冷静地说：“不要慌，我有办法。”
　　“好。”
　　说着他翻开了自己的乾坤袋，面无表情地翻找。
　　本来也是毫无目标，但瞎猫碰死耗子，竟然真让他翻出了点东西。
　　李天和好奇地看向赵修璟手中的跟手帕似得一块嫩黄色的正方形的布。
　　“这是什么？女孩子送的？”
　　“不是。这是我从一个传承那得到的。”
　　“那这能干什么？”
　　传承之地得到的都是些功法宝器，还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东西。
　　“他可以飞，但只能用一次，且飞不远。”
　　李天和不由得感慨道：“这，实在是...”太鸡肋了。
　　且不说修士的御剑飞行，就算在限制飞行的秘境之中，用一次就报废，还飞不远的特性，也让这块小黄布没有任何发挥。
　　“飞行宝器可遇不可求。”
　　“算了，不嫌弃它了，怎么说都是眼下最有用的东西。”
　　“你来吧。”
　　“行。”
　　李天和说着，接过小黄布，顺手揉了一把，嗯，还是丝绸的，摸着倒是能发现它的材质不简单。
　　手感不错，他又多揉了几下，揉完，才注入些真气，眼看着小黄布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了大约能坐下四五个人的大黄布。
　　李天和坐在上头，看着身下的深渊不禁问道，
　　“你说，这布结实吗？”
　　“我不知道。”
　　这答案实在不是李天和此刻想听的。
　　他强装冷静，不再朝下看，抬头看着天边。
　　直到双腿有些发软地实实在在的站在土地之上时，李天和才默默松了口气。
　　而那小黄布，此刻已经四分五裂地落在地上，变成了真正的破布。
　　“这种宝器，还是早些扔了吧。”
　　赵修璟点点头表示赞同。
　　待双腿的知觉恢复之前，李天和不动声色地四处张望。
　　此时是大中午，即使是谷底，也很明亮。
　　四周没什么特别的，就跟在上头看到的差不多，这里有些很矮的植物，看不出是什么，但总的来看，是土黄色的沙石。脚底踩着十分结实，与一步一陷的沙漠差别很大。
　　“阵结的大概范围有多大？”
　　“大约百米之内。”
　　“好。”
　　李天和安下心来，这个范围并不算大。
　　“分头行动吧，速度也快些。”
　　赵修璟一脸严肃地回绝：“不妥，此地并不安全。”
　　“好吧。”
　　只是二人转来转去，居然真的看不出有什么怪异之处。
　　当第三遍经过同一个地方时，李天和委婉地说：“要不你再试试，也许刚才看错了？”
　　这简直是在质疑赵师傅的阵修功力。
　　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赵修璟脸色阴沉。
　　李天和生怕伤害他的自尊心，赶忙补充：“我是说你——”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赵修璟默默走到了角落，再次结印。
　　李天和见此闭上了嘴，目的已达到，哄小孩子的话就不说了。
　　看着那背影，他莫名生出一股罪恶感。
　　过了半晌，赵修璟抿着唇，面无表情，走了回来。
　　看样子是没什么新发现了。
　　他本着关爱的心理，开口安慰道：“无事，我们再找找看，不要急。”
　　赵修璟自然不太好受，当然不是因为着急，而是他仿佛看到自己高大如山的身影，在一点点剥落。
　　在二人心情微妙之际，突然发生了一阵剧烈的地震。两侧高高的山壁似乎有石块滚落下来，地面摇晃得几乎让人难以站稳。
　　李天和察觉不妙，在落石还在半山腰的时候，体内迅速引出一道真气，护住了二人。
　　眼看有些落石在头顶破碎，拿二人无可奈何的时候，李天和只觉得脚底一空。
　　“天和！”赵修璟大声喊道。
　　李天和下意识地向下看去，惊讶地发现脚下竟然有一个洞口，下方是一个像是被人挖掘出来的垂直隧道。他只觉得身体一阵失重，便直直地顺着隧道往下坠落。
　　声东击西，顾得了头顶，自然脚底就忘了，
　　尽管身处半空，但李天和的思维异常敏捷，立刻意识到那些落石的用意。
　　整个人失去了控制，只能背朝下，仰望着上方。突然间，眼前的白光中闪现出一道黑影，也跃然而下。
　　一切发生得如电光火石般迅速，李天和心中涌起无数言语，然而他却无法开口述说。
　　耳边刮得生疼，但很快没感觉了。

　　当李天和再次醒来时，只感觉头痛欲裂，身上有些痛。
　　“仁悬真人，您终于醒了。”
　　耳边一直有人在喊他，喊得他头更疼了。
　　突然他想起失去意识之前，白光中一跃而下的黑影，于是李天和立马睁开眼。
　　眼前十分昏暗，身旁好像有两个人。
　　还等没意识完全回笼，他张口问道：“跟在我身边的人呢？”
　　身旁两人面面相觑，反问李天和：“您说的是？”
　　大约适应了几秒眼前的黑暗，李天和看了看四周，令人惊讶的是，这居然是一处牢笼，当然他是关在里面的那个。
　　“这里是哪里？”
　　身旁稍微长得高一点的人说：“我们也不知道。”
　　另一个人附和道：“我们在山谷里头走着，突然脚底一空，我俩都昏了过去，再醒来就在这了。”
　　李天和垂眸，有些懊悔。
　　千防万防，就是没防脚底下。
　　“真人，您别生气啊。”
　　“你们是谁？为什么认识我？”李天和皱眉。
　　“啊，都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东海堂弟子吴元熙，这是我秘境中认识的朋友，是个散修，周彦。”
　　周彦也坐不住，有些高兴地握住李天和的手说：“仁悬真人我们怎么会不认识呢，我是您的铁杆追随者。”
　　李天和默默地抽回手。
　　“我怎么会在这？”
　　问完这个问题，李天和能感觉身旁两人变得有些尴尬。
　　“其实...”
　　吴元熙磨磨唧唧的，周彦干脆全盘托出：“是有个人把您抱过来的！”
　　“谁？”李天和突然感觉十分不妙。
　　“一个男的，两只眼睛，一张嘴。”吴元熙比划着说。
　　李天和微笑着说：“吴道友，能否说点特别的。”
　　吴元熙想了半天，竟找不到一个可以说的地方，干脆说：“反正是把我们关在这的魔修，他之前也来过几回，长得还蛮好看的。”
　　这关注点太怪了。
　　“除了我，二位道友真的没再见过其他人了？”李天和追问。
　　“没有了。”周彦老实回答。
　　“好吧。”
　　李天和低着头，摸索着手指，眼中闪过一道光。
　　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必须要先找到赵修璟。
　　难怪地面上找不着阵结，原来是在地下。
　　“现在几时了？”
　　周彦挠挠头，说：“不知道啊，我和元熙在这待了好久，已经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样子了。”
　　李天和询问：“一直以来只有你们二人在这吗？”
　　“不只，还有别的牢笼，里面也有人。”周墨答道。
　　“既然这么多修士，为何不想办法共同突围，这魔修如此强吗？”这儿的高阶仙修应该还是有的。
　　吴元熙长叹一口气说：“我们也是有心而无力，这里大多数人身中移气之法，包括我们，此刻已经没有真气可用了。”
　　李天和有些意外。
　　“为何，你们都去过涝村？”
　　“涝村是哪里？”吴元熙疑惑。
　　“既然没去过，怎会...”李天和说着自己也想通了，移气之法是个邪法，只要魔尊愿意，哪都能有。
　　周彦随后补充的话，也验证了这点。
　　“其实是他们给我们送的饭食之中有。”
　　如此看来，这里倒像是一个源源不断的大型真气丹药库，魔尊还真是想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