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剑破》曳影摇曳

113、大衍境

　　说完他一个闪身来到了门口，就这么看着两人。
　　此言一出，原本还算和谐的场面，一度停滞，李天和在愣了片刻过后，无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直到靠近了桌旁，硬质的木桌装上柔软的肌肤，那一下的痛感让同样停滞的五脏六腑与四肢活了起来。
　　“魔尊？”
　　赵四的反应快，李天和退到桌边的响动也惊醒了他，起身把李天和往后一拽，不过许是方才相处还算不错，赵四没有第一时间祭出黑剑。
　　“魔尊好生生的在偃都坐着，没事到小幽境来作甚？”李天和疑问。
　　现任魔尊李游溯约莫是在一百多年前才崭露头角，无人知晓他是如何干净利落，无声无息地从年岁已大的老魔尊手中夺了权与位，老魔尊也不知去向，起初有人以为李游溯是捡漏，但当真当门挑衅时，很快便给打的，旁人问起发生什么了，也是支支吾吾，不愿多言。
　　外人只知李游溯厉害，久而久之便无人区招惹他，而李游溯也难得是历来魔尊中稍微低调的存在，仙修也多半只听闻过一些事，却少有人真正见过本尊。
　　“嗯，正巧，我也是有事。”
　　“什么事？”
　　李天和只觉得莫名奇妙与不敢置信，赵四与他正面说了几句，倒并非不信他的这身份，不由得开始暗自思忖起他的动机。
　　倏地他想起城门口看守冲着李天和多问两句，神情古怪。
　　李游溯面色温柔，笑道：“我从一开始便说了，我找百花谷的李天和。”
　　李天和皱眉：“找我？不对吧，即便如此，你又如何知道我在这？”
　　赵四低声道：“是城门口那位。”
　　李天和闻言，立刻心下悟了，
　　“所以说，进城以来，我们是被人跟踪了？”
　　这至少说明了，魔尊对李天和的关注并非是进城后的‘见色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李游溯神色不变，微笑：“跟踪多不好听，我正大光明地走着，不过是二位并未发现而已。”
　　赵四平静道：“魔尊当真是闲暇。”
　　“魔界诸事大小，既然有人愿意做，我也愿给个机会。”
　　这话里话外，都把一切责任推得干干净净，还讲的煞有介事，也是本事。
　　“魔尊大人豁达。”赵四语气倒是平和，但莫名怪里怪气的。
　　李游溯摆摆手：“过奖过奖。”
　　末了，他略微有些伤感道：“我需要许多时间，去等一个人。”
　　也不怪赵四与李天和想歪，这人先前态度古怪，李天和自己虽不是个自恋的人，但不免先入为主。
　　“难不成我们从前见过？”
　　这问题很突然，至少对李游溯而已是这样，不一会他忍俊不禁道：“我要等的人，已然不在人世。”
　　李天和也顾不上自作多情的尴尬，不由得轻声道：“抱歉。”
　　不过这话，至少让赵四心下安了不少，他面上倒是跟着李天和道了句“节哀”。
　　不过李游溯神情变化地快，很快收了伤感，扬起一个笑容，
　　“不过小朋友，我们从前的确是见过的。”
　　李天和也懒得再去纠结这人的称呼，回忆片刻，摇头道：“我不记得。”
　　李天和的记性还不错，又是修士，许多街边一面之缘的陌生面庞都能记得清楚，更别提李游溯长得还不错，若有擦肩而过的一面之缘，他怎么说都会有一丝印象，至少感觉眼熟。
　　不过也并非没有可能，那便是五岁前的记忆，或者说是在荒野被师傅捡到前的记忆。
　　而答案也果不其然。
　　“是你小时候。”
　　赵四脑中闪过什么，隐隐觉得不对劲，细碎的只言片语间似乎能连成一条线。
　　“那时年岁尚小，记不得事。”李天和面上表现遗憾。
　　“无事，我也料想到了。”
　　李天和听着语气，总觉得这人似乎并非是他口中说的仅仅见过，倒像是更深的认识交谈过，不过他转念一想，再如何认识，当时李天和也不过五岁，大人与孩童哪算得上友谊，给个糖葫芦就能交个朋友，小孩子心性转念就忘了，哪能作的了数呢。
　　“所以魔尊就是因为过去的...交情，这才在寻我？”
　　李天和自己都有些心虚，不知那算不算得上交情。
　　李游溯笑笑：“也只能称得上是一部分缘由罢，主要还是崇云仙尊所托。”
　　“师傅？”
　　李天和自己是有些意外，确实不清楚师傅与魔尊有交集。
　　“嗯，我虽不是医修，但对邪魔外道还是略懂一些，难不成交予我不合理？”
　　李游溯整个人就是邪魔外道的集大成之作，何止是略懂。
　　“合理倒是合理，只是...”李天和顿了顿，遂摇头：“罢了，那为何魔尊大人先前那样哄骗我们，不早早禀明来意？”
　　眼下这样，倒像是临时编的，况且崇云仙尊从未提到过此事，李游溯三番两次不说真话，李天和很难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李天和这样明显是不信任，和赵四不善的态度，李游溯耸了耸肩，懒得再打太极了，直接将袖中的一封已经拆过的信拿了出来，置于二人眼前。
　　“此时日子实在冷清无趣，本来想与二位玩乐一番，然而未曾预料到你们年纪虽小，心眼却不小，罢了，你们所期待的\"证据\"就在其中，自行查看吧。”
　　李天和还没接过信，便能瞧见上面十分娟秀的一行小字，确实也分明写着师傅的俗名——许阳，这字迹确实不错。
　　赵四主动接过了信，手指翻了翻其中，而后用指尖将一张薄薄的信纸拈了出来。
　　李天和大致瞥了个大概，信中文字不长，似乎最多仅有五六行，看一眼便知道发生了什么，等赵四瞧完，若有所思时，李天和顺手接过。
　　大致看去，这说的内容确实与李游溯将的无差，但有些用词十分怪异，尤其是末了，这句‘稚子安好，无需挂念。’当真是不知在说什么。
　　从言辞间，还可以见得，这二人联系的次数应当不算少，诸如‘寒冬已过，汝之秋病，如今好全否？’，好似不过数月前二人方才通过书信，竟连魔尊秋病，师傅都知晓一二。
　　李天和略狐疑看向李游溯，那人淡定坦然，李天和也瞧不出他心中在想什么。
　　赵四更是怪异，脸色忽变，李天和暂且放下了心头的狐疑，扶住了赵四。
　　“赵大哥，你怎么了？”
　　“没事。”他黑眸渐陈。
　　“脸色这么白，哪像是没事的模样，你先喝口茶。”
　　李天和有时很执拗，不达目的不松口，赵四知道他的性子，没多反抗，直直坐下，等着人快快倒了壶茶，这才接过。
　　李游溯这时才开了口：“他没事。”
　　“你怎知道赵大哥无事？”
　　李天和虽知道了师傅那层关系，但身为仙修，难免对魔修有些抵触，更何况这位还不是普通的魔修。
　　赵四刚想附和点头，李天和话毕，他默默闭上了嘴。
　　不过李游溯脾气是真好，与李天和印象中脾气好的师傅不同，崇云仙尊温柔威严，无人敢对他置气，他自然对他人也是客客气气的温和。但这位，好像他人拳脚相向过后，他都能微笑了之，不以为意，当真是怪异。
　　“罢了，无论有何事，我既答应崇云仙尊，便不会失言，定会护你们周全，归还一切无恙。”
　　魔尊的话，的确是有实力践行，李天和至少不怀疑这点。
　　赵四也沉声点头：“我相信他。”
　　眼下也无路可退，赵四既发话，又有师傅作保，李天和没有理由再反驳这人，虽然他不知为何赵大哥为何态度突变，此刻却也只能相信了。
　　“好吧，我们接下来要作什么？”
　　李游溯从容坦言：“你们要去一趟偃都。”
　　“偃都？”李天和十分意外。
　　偃都是魔界最为中心之地，且不说偃都中所住之人，就说偃都所在的大衍境，也是大魔聚集，这简直是羊入虎穴。
　　“嗯，仅有二途可循。其一，为最为便捷之法，即炼化‘暗示’；其二，则稍显艰辛，即以‘暗示’削除先前之‘暗示’。”
　　这两种法子都不难理解。
　　“那这二途有何区别？”赵四轻声道。
　　“‘暗示’炼化也有风险，对被炼化者也会有所影响，毕竟是从体内拔出东西，若是二途，方法得当，顺从‘暗示’，对修士本身并无过多影响。”
　　“如此听来，似乎第二个法子更适宜？不过这艰辛从何说来？”李天和问。
　　李游溯轻笑道：“‘暗示’说的正是将内心无名的欲望勾出来，事实上，既然这欲望平日里压在心底，寻常人又怎会知道该如何暗示自己呢？即便知道，而那想要的东西又当真会如你所愿吗？只能说难上加难了。”
　　李天和心下了然，很快反应道：“这对赵大哥应当不难，最初那魔修如何下的‘暗示’，我们跟着照做便是，这答案放在明面上，有什么难的？”
　　赵四听懂了这俩人的话，瞥了眼李天和，见他神情认真，时不时垂头沉思，思考时，眼珠子也转得快，圆溜溜的模样，十分惹人喜爱。
　　若那夜当真是他，天和会是什么表情...
　　赵四倏地耳尖泛红，赶忙把这怪异想法甩出脑子，四指紧握，泛着青白。
　　“我选第一种。”他平日清亮的声音低沉，语气果决。
　　李天和侧目：“哎，为什么？”
　　李游溯本也就是给个选择，不过如此，他倒有些猜到赵四所想，蓦地生了些危机感。
　　“我忘记...”赵四顿了顿，继续道：“忘记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前面还说着‘永生难忘’，此刻却说忘了，李天和当然不信，还想纠缠。
　　李游溯打了个圆场：“罢了，这第二途，于他而言，怕是一生也成不了一回，其中艰辛就是如此，既已做了选择，便不要再多想了。”
　　这话敲打意味明显，赵四却蔫了似得，没有反驳。
　　这二位都如此，李天和一人也说服不了什么，只得点头作罢。
　　“炼化一事，即便是我也需人帮忙守着，唯有偃都，于我而言，才最安全，况且所需药材与器具，此地也并无，二位若想活命，也只能随我前往偃都一趟，即便真发生什么，我李游溯即便是拼命，也会护二位周全，崇云仙尊既已所托，本尊也定不辱所托。”
　　话都说到此处了，李天和叹口气，再无任何理由回绝。
　　“那便拜托魔尊大人了。”
　　原本二人还在想法，偷偷越过西门，去到逻裟境内，哪想到，这么一跃，跳过了魔界中近十座府城，直直到了那中心偃都去。
　　李天和临出发前，给崇云仙尊寄去一封信，说明了一切经过，包括这位奇怪的魔尊，至此，小幽境之行，突兀结束。
　　刷着魔尊的脸，这魔界层层严守，一时若无人之境，二人从魔尊那寻得了两件黑袍法器，气息外貌全然遮住，旁人只瞧见李游溯如散步回来般悠闲，身后跟了俩黑袍魔修，毫无异常。
　　不过半日不到，三人便就这么走入了大衍境内。
　　相比小幽境极其路上所过的府城，放眼望去，大衍境基本没有府城的模样，入眼便是占地广到骇人的两侧宅邸，相比之下，封云府那原本看着十分气派的方府，放在此间，恐怕都寒酸地住不了人。
　　漫步期间，此地竟没有一家商铺，街上安静如斯，干净整洁，连那转头都好似是刚砌上的，光洁如新，偶有华贵的马车，车后飘着红纱布，马鞍皆是各色宝石堆砌而成，内里皮革却十分柔软。
　　驾车的车夫掩着面，看不清脸，但身形娇俏，力道却足。
　　这尤其说是一座城，倒像是大片的富人住宅区，宅邸内一应俱全，大魔头们平日就住这骄奢淫逸，妻妾成群，好不快活。
　　这大衍境的城主也是当得轻松，宅院较周遭人，更是大上两圈，羡煞旁人，这大衍境人住的最少 ，地却占得最大，如此也可划作一城。

　　大衍境，大眼睛，真的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