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度平衡木》杨之达

11、Chapter 11

　　Chapter 11

　　11.1

　　李若男对张嘉衡的印象其实一般，只能说是勉强及格。

　　张嘉衡和郑臻致都不知道，在他对郑臻致展开追求之前，李若男其实匆匆地见过他一面。

　　若男长得漂亮，人也外向，一进外文系就成了出名的人物，大一的时候交游很广，认识的三教九流的人物也多。

　　曾经有建筑系的朋友向李若男指出过张嘉衡：“那个就是大三的张嘉衡，我们建筑系‘灭绝师太’黄教授的儿子。”

　　张嘉衡抱着一摞书匆匆地从若男面前走过，身姿挺拔，心无旁骛，像一棵青涩的小白杨，身边的朋友就低声地笑起来：“帅的，是不是？他长得好，书也读得好，就是没谈过恋爱。我们系里有人打赌，他到底是不是没出柜的Gay。”

　　李若男也笑起来。她没置可否。

　　若男见过的人物太多了，也经历过一些事情，年纪轻轻，一双眼睛看人却已经有了一些准头。

　　那位张嘉衡不像是怀有什么没有宣布的类似“未出柜”的隐秘，他眼神清澈，只是眼里有点淡淡的忧郁——“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那种忧郁。

　　典型的象牙塔里长大的人，若男想，出身于大学教授书香世家的男生，没有吃过生存与生活上真正的苦头，连忧愁都是些飘飘渺渺的，人生啊，理想啊，哲学啊，那些形而上的忧愁。

　　当然这样的人心肠不会坏，他们通常怀有高尚的道德和原则，其实是真正可以结交的朋友；只是他到底和早早在社会上出来摸爬滚打的李若男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李若男只瞥了他一眼，就不感兴趣地收回了视线。

　　那时候李若男和郑臻致还没有完全熟悉起来，更加想不到后面张嘉衡和郑臻致这点风花雪月的官司。

　　对于郑臻致，李若男是真的持了一颗近乎“老妈子”一般的真心。

　　这同龄的姑娘，乍一见面看着笑意盈盈，进退得宜，是一位周到的知性女郎，熟了以后才知道，她的脑子里，真是缺了不止一根筋。

　　可正是这缺了根筋的姑娘，她如此大方地，毫不设防地，给予了李若男生活中最宝贵稀缺的：真诚。

　　李若男在一群社会老油条中间分花拂柳地走过，左右逢源，游刃有余，心思和算计已经成为日常呼吸的一部分；乍然接受到不掺杂任何利益相关的尊重与善意，在自己没意识到之前，已经同样用自己身上仅剩的一点真诚投桃报李。

　　让郑臻致和施学明在优视网组成假情侣的提议是李若男提出的，其实她心里一直对郑臻致存了一点歉疚和补偿之心：

　　虽然施学明和郑臻致名气不高，但华科工大的学生里也有不少人知道这一对优视“情侣档”，以至于郑臻致所有的“桃花”都被挡在千里之外。

　　李若男也就这一点和郑臻致沟通过，然而换来的是郑臻致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什么啊，你居然为这个感到抱歉，若男？没必要啊，真的没必要。不管做什么事，想要得到好处就得承担代价，你知道的，我也知道的。”

　　顿了顿，傻姑娘补充道：“何况这对于我来说真不算什么大代价。我没什么谈恋爱的心思。我只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李若男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眼前的姑娘在这方面还完全没开窍。

　　她叹一口气，心想：没办法，学习工作上的事她帮不上郑臻致，感情生活上的事，她总得多给她助助力，把把关。

　　李若男带着郑臻致“娘家人”的心态，一面审慎地审视着张嘉衡，一面也并不算排斥张嘉衡对郑臻致的追求：

　　她不是什么思想保守的“恶婆婆”，两个人合不合适，别人说的都是虚的，得两个人真正相处之后才能明白。她知道的。

　　所以，在郑臻致为李若男展示“唐皓宇”与小狗在厨房的生活照时，李若男想了想，还是如实说：

　　“你有没有想过，那不是唐皓宇，而是他的室友张嘉衡？”

　　毕竟，张嘉衡看着不坏，条件也不错。

　　虽然他不是李若男自己会去选择的类型，但对方对待郑臻致的心意，眼下看来，还算真诚。

　　她不介意给他和臻臻创造个机会，若男想。再不致，还有她在旁边为臻臻把关。

　　而李若男这样说，果然，脑子里缺根筋的郑臻致早就忘记了唐皓宇的“室友”就是张嘉衡；她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是哦。”

　　她放大手机上的厨房照片看了看，倒是没看出个所以然：张嘉衡和唐皓宇身形相仿，郑臻致和两个人都不算熟，从一个背影，看不出是谁在照顾小狗。

　　李若男摸摸下巴，干脆下了一剂猛药。

　　她说：“要不，我们亲自去看看小狗吧，臻臻。”

　　11.2

　　两个人站在唐皓宇租住的小区门外时，郑臻致还有点犹豫。

　　“会不会有点突然？”她说。

　　李若男倒是神情自若，语气轻松：“唐皓宇不是已经回了你的消息，说没问题？”

　　“但他不在。”

　　“正好可以看看是不是他室友在照顾小狗。”

　　“……若男。”

　　“嗯？”

　　郑臻致虽然情感上迟钝了一些，可并非不能感受到李若男的意图。

　　她小声说：“你是不是就是想找个由头让我见见张嘉衡？”

　　李若男凉凉地看她一眼：“还不算那么傻。”

　　两个女生之前也不是没说起过这个话题。只是郑臻致心大，小狗的事一打岔，她就已经将张嘉衡的事忘了个七七八八。

　　郑臻致倒没有多不自在，只是一边走进小区公寓楼的电梯，一边好奇地看了看李若男：“若男，你干嘛这么积极把我们两个凑作堆？”

　　李若男没有敷衍她。她难得挺认真地说：“因为年轻的时候谈恋爱是体验挺好的一件事，也是挺重要的一种经历。我觉得你应该试试，臻臻。对方是谁没那么重要，青春就是得大胆体验不同的经历，为以后自己想要的生活和想要的人试错。”

　　郑臻致若有所思，两个人谈话间，电梯“叮”的一声到达六楼，两个人走到唐皓宇的601号公寓门口。

　　还没有开门，就已经听到小狗隐隐的叫声。

　　李若男按下门铃，小狗停顿一秒，接着更加大声地吠叫起来。

　　两个女生在外面等了等，门里面的人不知道说了做了些什么，小狗安静下来，大门打开：

　　张嘉衡穿着黑色的衬衫，灰色的居家长裤，眼光在郑臻致身上一掠，耳廓莫名地红了红。

　　他匆匆地移开目光，转向着李若男，略带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Lucky对人的脚步声还是有点敏感。现在没事了。快请进来。”

　　11.3

　　唐皓宇和张嘉衡在学校旁边合租了一套两居室，装修很新，现代化的开放式厨房，层高也高，因此客厅宽敞明亮。

　　郑臻致打量了一眼客厅落地窗外的城市风光，然后就被沙发上趴着的小黄土狗吸引了。

　　“她长大了。”郑臻致惊奇地说，“这才多久没见啊。”

　　小狗似乎还记得郑臻致，听见她的声音，眼睛一亮，“噌”地跳下沙发，摇着尾巴就向着郑臻致猛扑过来；小狗速度之快，直惊得张嘉衡高喊了一声：“Lucky！”

　　小土狗不知不觉中长大了一号，跳站起来能够扑到人的腰腹了，郑臻致没有防备，被小狗一下子扑了个趔趄，失去平衡，“嘭”的一声向后摔坐在地毯上。

　　小狗的动作太突然，张嘉衡和李若男都被这突发的变故吓了一跳。两个人都下意识地要来搀扶郑臻致，可是狗狗Lucky半扑在郑臻致的手臂和肩膀上，稀里呼噜地对着郑臻致的脸颊一通狂亲，郑臻致也跟个没事人一样，坐在地上哈哈地笑起来，一人一狗闹成一团。

　　李若男啼笑皆非地收回手去，张嘉衡伸出的手臂也是一顿。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手臂停在半空中，几乎看得有些入了神。

　　而李若男抱着手臂，斜睨着张嘉衡，眼看着小狗已经将郑臻致的左脸右脸都亲了个遍，才轻咳一声：“我说，郑臻致同学，注意形象啊。”

　　郑臻致“啊”了一声，这才依依不舍地在狗狗毛茸茸的脑门上响亮地“叭”地亲了一下，然后笑着揉揉它的下巴：“不闹了，不闹了。”

　　小狗似乎通人性，也不再激动，只欢快地摇着尾巴在郑臻致身边转圈圈，郑臻致拍拍衣摆，自己站了起来。

　　李若男的轻咳也惊醒了张嘉衡。他如梦初醒，退开半步，轻喝了一声：“Lucky！”

　　小狗也许是听出了张嘉衡语气里的严肃，退开半步，小声“嗷呜”了一声，郑臻致连忙说道：“没事，没事，不碍事的。”

　　“我们有在努力训练她了，”张嘉衡有点无奈，“但她看见认识的人还是会比较激动。”

　　“坚持训练就好了，真没事。”郑臻致摆摆手，“你们给她取名叫Lucky是吗？”

　　“嗯。她得到救助很幸运，也希望她一直好运下去。”

　　“真好，”郑臻致摸摸Lucky的头，发自内心地微笑，“真好啊。”

　　她这样一笑，房间里的人就都笑了。

　　李若男指指她的头发：“去洗手间收拾收拾吧。”被小狗弄得乱糟糟的。

　　郑臻致这才意识到自己乱七八糟的形象，有点不好意思：“我先去洗手间收拾一下。”

　　洗手间的门“咔嗒”一声关上，李若男的笑容一顿，微微地变了点味道。

　　“张嘉衡学长。”她说。

　　张嘉衡“嗯”了一声，他还看着洗手间的方向，一时间没回过神，就听见李若男轻声地说：“那些关于小狗的照片和视频，其实都是你假借唐皓宇学长的号码发给臻臻的吧。”

　　张嘉衡：要露馅了SO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