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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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冷冽的檀香袭来，夹杂着新雪的气息。
柳霁微一愣，下意识把人接住。
他这才发现，少年看着年岁不大，其实个子比他还要高上一些。因此蜷缩在他怀里时，头够不到他的胸膛，只能将下巴委委屈屈地搁在他的肩膀上。
……但这小子劲儿还不小，看似柔柔弱弱地靠过来，力道堪比蛮牛，柳霁微被他撞了个趔趄，才将人扶稳。
趁这机会，几个小弟左右拽起大哥，使出遁符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出言安慰：“没事，可能是这香的缘故，有些人闻后有些人可能会浑身无力、手脚发软，不过不会留有什么后遗症，过一会儿灵力自然便恢复了。”
少年眨眨眼，长睫浓密如同小扇，看着格外昳丽多情，令人忍不住跌落那深邃的茶色瞳孔：“哥哥真厉害，不像我，腿都吓软了。”
柳霁微忍不住道：【这小孩儿看起来挺乖啊，真能是会黑化灭世的反派吗？】
系统：【……】
一时语塞。
这世界终于是癫到它们硅基生物也不太理解了。
少年也不知是不是吓着了，哼哼唧唧在他怀里一阵乱拱，柳霁微只得安抚道：“你怎会一个人在此处？家里人呢？厉洲不比其他地方，此地更是瘴气丛生，还是不要乱跑的好。”
少年：“我叫尹邪，哥哥叫我阿邪便可，我家中遭了祸事，现在就剩我一口人，来投奔厉城的一位远方表亲。”
柳霁微闻言，恨不得给自己俩大耳刮子。
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真是个罪人啊！
他生怕勾起任务对象的伤心往事，努力转移话题：“呃，先在这里休息片刻，等软骨香发作的时间过去吧——硬要说来，还是我不小心连累了你。”
尹邪闻言，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又想往他怀里靠：“哥哥，这里坏人好多，我好害怕。”
然而，未等柳霁微开口回答，屋中角落，又陡然生变！
一根淬着毒的棱刺暗器裹挟着灵光电扇，破空而来！
方才那伙恶贼，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一个刀疤脸男人半死不活地趴在角落，仿佛方才被柳霁微的灵力震伤，动弹不得。
他错失了最佳的逃跑时机，兄弟们一摸出遁符就立马头也不回地跑了。
更重要的是，他方才不小心，被那个少年看到了脸。
刀疤脸心脏狂跳，很难形容自己方才与那少年不小心对视时，一瞬间心脏仿若骤停的感受。
好像是被毒蛇盯上的猎物，冷冰冰的瞳孔不甚在意地瞥过一眼，却似在宣告他的死期。
然而，那少年又柔弱无害地倒在出来多管闲事的柳霁微怀里，抱怨这里头晕，那里眼睛痛，又令他产生一瞬间的恍惚，以为刚才的危险只是自己一时紧张产生的错觉。
这少年应该的确是中了软骨香没错。
一个疯狂又大胆的念头在刀疤脸心头盘旋。
他们走南闯北做这行当的，身上最不缺的，就是各种暗器药粉，一轮接着一轮，有时候落于下风也只是故意让对方卸下防备，趁机偷袭，阴险毒辣程度，简直让一般人防不胜防。
只要能得手，放倒了出来碍事的柳霁微……那他们就还有机会！
于是，刀疤脸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等待时机。
他心中冷笑……那出来搅局的漂亮美人，也不过是蠢货一个，竟然不第一时间赶尽杀绝！没有料到，这里还有后手等着！
他耐心地匍匐在地，趁柳霁微笨拙地拍背安慰人的功夫，事先藏在手腕筋肉里的暗器瞬间破空而出！
血肉瞬间被撕裂，刀疤脸疼得浑身一个哆嗦，脸上却忍不住流露一抹阴暗的笑意！
料谁能想到，他们干这行的，连血肉之中都能藏着暗器，对自己都能下如此狠心，更妨论无辜之人！
等他把这碍事的美人拿下，他要让他明白，这就是心软多管闲事的下场！
说时迟那时快，棱刺飞出震动空气的一刹那，柳霁微便已反应过来。
他略略惊讶地一挑眉。
没想到这儿还藏着一个呢。
并未多想，他沉肩挥袖，带起一阵劲风，欲要将暗器方向打偏。
——少年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不知道暗器上到底淬了什么毒，若是中招便不好了。
然而下一秒，他身形一僵，心脏像是被重锤狠狠击打过一般，苍白的五指抓紧胸前的衣襟，脸色狠狠一变。
……不好！柳霁微暗道一声：“糟了！”
偏偏在这时候！
——这什么破身体，也太不靠谱了！
因为是当初跳过诛仙台后回收利用的壳子，虽然这些年堆了不少灵丹妙药调养，不至于一步三吐血，但偶尔的情况下，仍会突发顽疾……比如现在这样！
柳霁微痛得一身冷汗，视线都模糊了，情急之下，下意识将尹邪往身后一拉，原本能将暗器打飞的灵力却失了力道。
那棱刺只微微偏离角度，便直直向柳霁微飞来！
柳霁微咬牙。
只能硬生生挨一下了！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尖锐的棱刺，像是被某种力量定格了一般，僵硬地悬停在半空中。
然后一寸寸地，像是遇到一堵无形的墙壁般，从头到尾，化作阵阵齑粉。
变故在刹那间发生，柳霁微只来得及把人一拽，还没反应过来。
就见血肉横飞之中，趴在地上的刀疤脸男人发出一声惨烈的痛嚎，“砰”地一声，使出暗器的那只胳膊凭空爆炸开来，直接化作了一片血雾！
他抱着空荡荡的一截袖管，痛得在地上不断打滚：“啊——！！”
……什么情况？！
“找死。”
尹邪虽然在笑，神情却很冷漠，漂亮的茶色瞳孔居高临下地看着不断翻滚痛嚎的男人，仿佛在看着什么死物，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向那人胸口，直踹得人飞起后又重重落地，口中咳出鲜血。
……怎么可能！
那小子也没中软骨香？！
刹那间，比断臂疼痛还要深重的对死亡的恐惧席卷心头，刀疤脸两股战战，已然被吓得失禁，声音颤抖含糊地求饶：“是我、是我错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还望高人见谅！”
柳霁微：“……”
不是，兄弟。
他震惊地看向尹邪：“你原来没事啊？！”
尹邪立即回头看他，无辜地眨眨眼：“啊，哥哥，我事先凝神屏气，因此并未中计。”
柳霁微：“……？”
那方才柔柔弱弱站都站不稳的样子是？
尹邪低眉垂眸：“看到这群人的穿着打扮，我就想到家中被灭门的惨案，也是因为轻信了旁人……抱歉，哥哥，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一时失了心神。”
他神情哀婉，揪着心口的衣服，凄凄地看着柳霁微，任是天底下最铁石心肠之人，恐怕也狠不下心来。
坏，忘了任务对象的可怜身世和悲惨境遇了。
柳霁微顿时深感愧疚，走上前，使出缚仙索先将那刀疤脸捆得严严实实：“帮大忙了，要不是你方才反应快，搞不好真翻车了。”
天知道那暗器上抹了什么鬼毒。
尹邪：“无妨，哥哥，刚刚那伙人接近我的时候，我便也反过来给他们下了毒，越是动用灵力逃跑，越是毒发得快，唔，应该跑不出十里路，就会穿肠破肚，七窍流血而亡吧。”
柳霁微：“……”
刀疤脸闻言，身形一僵，接着更是奋力得疯狂挣扎，哭得也更真心了：“高人、高人！小的真知道错了，竟然斗胆把注意打在您身上！求求您放了小的一条活路吧！！以后再也不敢了！！”
柳霁微倒是微微一愣。
系统之前提醒任务对象出现时，他就已经在留意少年的动向了。但方才那番交锋，他愣是没注意，对方是何时动的手。
尹邪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了不得的身手和反应力，甚至当初被誉为“剑道第一”的岳逸清，放在这个年纪，做得都不会比这更好了。
尹邪似是有些嫌弃那血泪□□模糊成一团的刀疤脸，脚尖一踹把人皮球一样踹得老远，一个瞬移绕到柳霁微的背后，明明是躲在柳霁微身后寻求保护的模样，看似柔弱，却双手揽过柳霁微的肩膀，竟似反客为主，将人圈在自己怀里一样。
他还叹了口气：“叫你们慌慌张张地，用灵符的用灵符、燃命灯的燃命灯，急急忙忙跑什么？这下通通浪费了吧。”
“不过么——”他在刀疤脸绝望的目光中卖了个关子，慢悠悠道：“我也没说没有解药啊。”
他仿佛残忍玩弄残破昆虫的劣童般嘻嘻一笑：“喏，给你个机会，要是一刻钟后，你们几个人整整齐齐地出现在这里，说不定我心情一好，考虑放过你呢。”
“这样吧，我教你个方法，你就传音说：‘偷袭成功了，趁软骨香的时间没过去，赶紧来人帮忙’，这不久行了？”
刀疤脸在剧痛和一系列陡然的变故下已经全然六神无主了，但听到还有活下来的机会，哪怕少年表现得再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也立即用传音纸鹤通知了前面跑掉的小胡子他们。
是兄弟就速归！
只要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哪怕兄弟掉火坑，他也不能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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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四、五、六、七……”
尹邪满意地清点完人数，向柳霁微邀功：“哥哥你看，这下人全了。”
柳霁微：“……”
局势反转太快，看得他一愣一愣的。
伤得最重、也最为狼狈的那个领头的，接到兄弟的传音纸鹤后立即往回赶，生怕破天的富贵被兄弟独占了——哪怕刚刚豁出性命的逃命直接耗费了他半盏命灯！
剧痛、悔恨、阴沟里翻船的不可置信，种种情绪一瞬间占据他的大脑，让他破口大骂：“没爹没娘的野种，怪不得手段如此阴险毒辣！谁敢与这竖子深交！怪不得孤家寡人、阖家灭门，招祸的怪物！”
柳霁微：……坏。
他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尹邪嘴角那抹带着玩味的轻浮笑意却渐渐收起。
论路人炮灰作死的一百零八种技巧。
你说说你惹他干什么.JPG
下一秒，尹邪却没把丧心病狂口不择言的小胡子一拳抡成肉泥，而是直直地看向柳霁微。
他眼眶泛红，似乎想向前迈进一步，可又克制、隐忍、颤抖地捏紧了衣角：“哥哥也觉得，阿邪是阴险毒辣、不可深交之人吗？”
少年眼底泛着盈盈泪光，仿佛若是柳霁微稍微露出迟疑之色，立即就要滚下泪来。配上那张极具迷惑性的顶级绿茶小白脸，简直叫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至少柳霁微是立即心软了，直接拉过尹邪的手，不让他划破自己的掌心。
那种混杂着倔强、清冷、受伤、期待的眼神，仿佛只要柳霁微说一句重话，立马就要碎了。
柳霁微心下叹了口气。
“当然不是了，阿邪。”
“想要活下去，不想受到伤害，怎么会是错呢？”
“如果一个人面对穷凶极恶的暴行，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证，那要求他学会宽恕，本身就是一种伪善。”
“但是……”
他仔细斟酌着语气和措辞，希望尽可能将少年向正确的方向引导，又极不愿伤到他的心。
“但是，善与恶的边界往往是很模糊的，仅靠个人的判断，极有可能会不小心一步越过，酿生更多的仇恨。如果可以，在行有余力时，我们不妨成为那个书写和完善规则的人，保护更多手无寸铁的弱势者，使更多人未来也能免于伤害。”
“至少在我看来，你足够机敏和冷静，不仅保护了自己，也保护了我。”
说实话，这群人一看就是穷凶极恶的惯犯了，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无辜的人命。哪怕今天被一锅端，柳霁微也并不觉得尹邪的做法有什么极端的。
他看向少年一下子从通红倔强变得不可思议的、充满期待的亮晶晶的瞳孔，没忍住摸了摸对方的头，说道：“阿邪，你很厉害，以后可能会更厉害，但像你这样的年纪，沾染太多的鲜血和杀戮，是我们这些大人的错。”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