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碎珠》楼雨畵竹间

4、风海

　　电影刚拍完，闻清蝉办好种种事宜，稍稍放松下来躺沙发上追剧时，距上次去D大已经有快一个月了。
　　微信好友申请还是没动静，看来季大教授果然冷淡。
　　小小失落了一会，她给人打了个电话，“推了吧，我想休息几天。”她懒洋洋伸了个懒腰，对电话那头道：“......拍个广告还想我演哭戏？没听过‘清蝉的泪不是泪，是漂亮珍珠的心碎’么？推了推了——真把我的情绪当摇钱树啊......”
　　挂断电话，闻清蝉开始化妆换衣服，最近气色好一些，她就化了个淡妆。
　　最让她发愁的还是穿什么，拿不准季教授的审美，挑来挑去，还是选了件最保险的白色连衣裙。
　　避开人群，到达D大时，闻清蝉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还是在楼梯转角，不知第多少次去看他的侧脸，不过这次和以往的止步不前不同，她向前走了一步，敲响了季砚知办公室的门。
　　“请进。”低沉的声音像是氤氲着浓墨。
　　闻清蝉背着背包进门，便被白茶香扑面包裹。
　　季砚知抬头，看到她时眸光闪过一瞬即逝的讶然，随后看书的手顿了顿，抽出几张纸递给她。
　　闻清蝉在他对面坐下，接过纸道了谢再细细擦拭着汗，一边暗自观察着书法室的装修。
　　书法室是季砚知在D大任教后才设计建造的，关于装修布置，都是他一个人选择。
　　现在的书法室墙面靠着翠竹状的书架，朱红浅褐色彩交错的屏风、淡绿色珠帘、低低的檀木桌几、蒲团檀香，杂着茶气飘然。
　　无一不古风古色，颇有几分“文人雅舍”的意味。
　　诗书经画，砚台纸笔，茶香缕缕，这似乎成了季砚知的全部。
　　一时没人说话，四下沉寂，闻清蝉慢条斯理拭着汗，季砚知读着书，也不催，气氛倒是融洽。
　　将纸扔进垃圾桶，闻清蝉从包里拿出几沓资料，开口：“打扰季教授了。我有一个快大学毕业的朋友，对毕业论文还是需要导师指导，这不正好她导师外出学习，就想寻求您的建议。”
　　她眼波流转，含着清纯的笑，一手揉着手腕，定定看着他，道：我其实对诗词挺感兴趣的，大学——听了那么多课，也了解了一些知识，想和您学习一下。”
　　季砚知早就收了书，闻言点头道：“责任所在。”
　　于是闻清蝉摊开一份《律诗平仄》，凑他近了些，指尖点点一句诗，问到：“这样，是孤平了么？”
　　“不是。”是这个字的古音......”

　　檀香迷得人晕沉，闻清蝉也没在注意听什么平仄了，她只是悄悄的、悄悄的离他近一些，好贪到他身上的淡淡白茶香。
　　曼妙的一整个午，她于文字与白茶中度过。
　　幽幽的小苍兰香散的烈，季砚知一开始想躲，无奈小苍兰不肯走。
　　只好作罢。
　　“自己倒是讲的入了神。”望着闻清蝉的睡颜，他想。
　　D城昼夜温差大，虽在下午，但温度也有了降低的趋势。
　　轻轻把资料整理好，他找条新毯子给她盖上，将整个书法室留给了小苍兰。

　　日落蝉鸣，踏着晚风的韵脚。
　　闻清蝉睡醒时，天已经完全黑上来，云朵压得很低。
　　檀香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飘摇。她站起身活动自己隐隐发麻的四肢，毛毯滑落，偌大的房间顿时显得冷清。
　　盯了毯子一会，她还是动手把它仔细叠好放在桌旁，撩撩被风吹乱的头发，她顺便把窗户关上，开了灯。
　　灯都是暖融融的颜色。
　　盘坐到蒲团上，迟迟见不到季砚知的人影。
　　她轻叹一声，揉揉脸，撕下一页白纸，随手拿了支笔，写上：
　　[季教授，今天很高兴跟您探讨学术，能加个联系方式吗？我有很多想了解的知识.我的手机号：[phone].^A^
　　蝉]
　　看过季砚知写的字，她总觉的自己的字呆呆的。
　　而且白嫖知识不太好，但这确实是她能靠近他的最好方式了。
　　起身关灯，学校里，只有零星的几扇窗户亮着光。
　　有点冷了，她站在一楼大厅搓搓手，又去摸包里的手机，很好，关机了。
　　闻清蝉再次反思自己没给手机充电的恶行，一边哆哆嗦嗦往校门外走。
　　风一直狂吹不止，她心下一阵不妙：“完蛋，不会下雨吧？——”
　　顿时，大雨泼洒而下。
　　“......”
　　被困在暑假期间的学校里，属实不是一桩美事。
　　望着泼天的雨点，闻清蝉属实有点绝望。
　　于是等看到一辆阿斯顿马丁从校车库开出来时，她想都没想，大手几挥将其拦下 。
　　车窗摇下，露出季砚知的脸。
　　闻清蝉愣了，不知道该不该笑。这样的自己，不是她想让他看到的啊。
　　二人对视几秒，到底是季砚知收回了视线，低声问道：“没带伞么？上车吧，我送你。”
　　闻清蝉上了车，也不知道聊些什么了，她努力以最快的速度理好自己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忽然想到什么，赶紧对开车的人说了一句：“嗯，我今天手机没电了没联系上经纪人，谢谢——”
　　‘您’字未出口，那人从后视镜督了她一眼，便道：举手之劳而已。往哪走？”
　　“啊，哦，左转。我住秘密公寓，十一楼1108。”
　　季砚知又督了她一眼，没说话。
　　一种奇异的尴尬在车内弥漫。
　　闻清蝉尴尬地偏过头，鼻尖是车内淡淡的白茶香，总觉得自己被这香味拥着，思绪飘到天际，浑身都不自在地发起烫来。
　　望向车窗外。
　　雨淅淅沥沥下着，不大，但连绵。
　　灯红酒绿的城市似乎离她远去了，这些喧嚣被车窗挡到外头。
　　“那部电影我看了。”前头的人忽然淡淡开口，像是闲聊。
　　“是么？”闻清蝉立刻回过头，眼底的期待与喜悦一闪而过，又被她很好地隐藏起来。
　　她也模仿着他，淡淡道：“怎么样？”
　　“还不错。”
　　《遗迹之下》是暑期在各大电影院上线的电影，描述了海底人鱼云微在海上一夜冒出“亚特兰蒂斯城”之后，帮助前来探索的旅人，与旅人于舟相爱后，被其他旅人指控，被政府派军队攻击，最后与于舟共亡海底的故事。
　　“是啊。十年流离无人问，一朝双飞天下闻。”闻清蝉轻声道，“那么天真又自傲的小人鱼，却被自己的好意逼得与爱人十年颠沛流离——最后与爱人命丧海底后，政府反倒发布了‘探索亚特兰蒂斯’的禁令。”
　　眼前浮现出苍蓝的海，那种直击心魄的宁静，闻清蝉久久不能忘记。
　　轻呼出一口气，缓缓阖上眼。
　　“那也不是所谓的亚特兰蒂斯遗迹......这不是亚特兰蒂斯文明的悲哀，这是人类文明的悲哀。”季砚知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光闪了闪，道：“不管这些，我倒是更欣赏于舟，他矛盾又执拗，敢舍敢为。倒有人性光明的一面。为爱溺海，某种意义上算好结局了。”
　　他握着方向盘，一手摘下眼镜。
　　“到了，外面在下雨么？”
　　“在的。”闻清蝉动了动不知何时放松的身体，说。
　　“拿这把伞吧。”季砚知看过来，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把伞递给她。
　　闻清蝉接过，指尖不小心碰上他的手。
　　心跳都漏了一拍。
　　低下眼又去偷睨那人，那人的眼睛没了镜片遮挡，显得凌厉。
　　他垂下眼帘，神情几乎没什么变化。暗暗庆幸一下，她索性晚几秒才收回手。
　　不过几秒，她依旧欢喜得像多贪到一条小鱼的猫，整颗心都在放烟花。
　　唇角不自觉扬起，她眉眼弯弯，笑着握伞挥挥手，道：今天多谢季教授了。下次我来还伞。”
　　“嗯。”季砚知手指尖轻叩方向盘，在闭眼小憩。
　　闻清蝉正想下车开伞，脚一动，忽听见季砚知低低的嗓音。
　　“以后不要随便报住处地址，很不安全。”
　　她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刚上车就报住址的那句，不觉感叹季砚知实在细致，幽幽叹口气，感觉自己真要栽这人身上了。这人的脸和身或是性格，都让她无可抑制地喜欢。
　　“嗯嗯，”闻清蝉应了声，开伞下了车，边说：“拜拜！下次见。”
　　倾身关上车门，雨点打在伞面上，跃出水花。
　　她慢慢走着，握着伞柄，似乎还有一些余温残存。
　　雨刮一直开着，黑色阿斯顿马丁在雨中静默片刻后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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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小闻啊（摇头、叹气）还是太缺少爱了（叹气）所以摸个手手就会辣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