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城惘事——往事》行板

3、九曲心肠

　　庄艾忍在局办公室里百无聊赖。
　　法务局很多年没招过人，去年一下子来了七个，怎么培养，局里倒是很重视。总体的基调是要下放基层法务所锻炼，但是下放之前，要通过在市局机关轮岗的方式，让七个人都能熟悉法务局的业务知识。所以他们七个人就都被分在了不同的办公室，每个办公室轮岗时间一个月。
　　庄艾忍暂时被轮岗到了局办公室。接打电话，烧开水，会议服务，传阅文件，后勤保障……比较琐碎。闲暇时间，就跟着主任看材料，练习写材料。
　　局里都知道庄艾忍文笔不错，写文章还可以。但是对于写机关材料这种大任，庄艾忍还是默默的闪躲一边，那种似八股非八股的材料用语，看起来简单，真的要写好，太难。庄艾忍自认做不到！
　　正在发呆，李芊闪了进来。
　　“闫主任让我过来找你们领点打印纸。”李芊正在政治部轮岗。
　　“哦，好的。要多少？”
　　“先领两包吧。”
　　庄艾忍打开柜子，拿出两包A4纸递给李芊，又打开办公用品登记簿“来，这边签个字。”
　　李芊低头签好了字，却不急着走。
　　“你们昨天一块吃饭吃得很开心吧？”她问
　　庄艾忍：“是啊，刘苗过生日嘛，你都不去。”
　　李芊：“呵呵，昨天刚好有点事，去不了。……商监局的张浅浅也去了吧？”
　　庄艾忍：“嗯，不能叫也去了吧，本来就是他请客，帮刘苗过生日啊。”
　　李芊：“哦，张浅浅家里条件可以，商监局待遇也不错，刘苗挺开心吧？”
　　庄艾忍：“她昨天是挺开心的。”
　　李芊：“刘苗这男朋友找得真好！”
　　其实李芊就是想问刘苗是不是已经跟张浅浅确定关系了，她想听庄艾忍对昨天局面的描述来判断。大家都是年轻人，想听点八卦无可厚非。
　　庄艾忍明白李芊想问什么，但是不喜欢她问话的方式，九曲十八弯的。如果直接问，说不定庄艾忍愿意跟她八卦一下。现在，庄艾忍就只笑笑不说话，一来这是刘苗的隐私，二来这种事只有当局者才知道答案啊，外人能知道什么。
　　李芊见庄艾忍不回答，又寻了其他话题：“局报上又看见你发表的文章了，写得真好，才女啊！”
　　庄艾忍一愣：“你这话题转得有点快，呵呵，你以前都是在新闻社锻炼过的，论写文章，写不过你啦。”
　　李芊：“不不不，局里还是觉得你写得好，你以后肯定能留在机关的。”
　　庄艾忍：“不会啦，局长都说了全部都要下放基层锻炼的。”
　　李芊：“哪啊，现在各机关都缺会写材料的人，你努把力，一定能留在机关的。”
　　其实这话，办公室龚主任也跟庄艾忍说过。龚主任挺喜欢庄艾忍，所以才一直拉着她学部里、厅里下发的材料。
　　“多看，多学，多记，材料嘛，没有人天生会写，都是逼出来的。你们年轻人，不逼自己那是出不了成绩的！”龚主任常在庄艾忍旁边这么念叨。
　　新进的七个公务员，庄艾忍是完完全全的外地人——江中省以外。陈凌厉和莫盛琪是临市的，其他的都是潜城本地人。
　　如果真的下放到乡镇基层，最不适应的估计就是庄艾忍。龚主任如父如兄，也是想拉一把庄艾忍，但是比起写机关材料，庄艾忍还是愿意去基层。有些事不是不逼自己去做，而是真的缺那根筋，做不来。
　　庄艾忍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士。
　　庄艾忍的态度，局里也都明白。大家也不再提这事了，唯有李芊，放心不下，一次又一次的试探，无非就是想知道庄艾忍对留机关的态度。
　　就非要这样说话吗？永远是绕着弯子，而且绕的弯子别人一眼就看得出来嘛。
　　庄艾忍叹口气：“李芊，我真的不会写材料，也不想写材料。比起写材料，我更愿意去基层。如果局机关真的缺写材料的人，他们要留的也是你，放心。”
　　李芊尴尬的笑笑：“是都会下放基层的，要下放基层的……”

　　看着李芊离开的背影，庄艾忍情绪复杂。
　　是的，其实谁又想到乡镇基层呢？谁不想竭尽所能留在市局机关？已经是从大城市来到了一个小县城，又再到乡镇，这路走得也算是越来越窄。
　　然而，各有各的能耐，能力所限，不能强求。领导也有领导的考量，不是我们能左右。最终决然不会七个人都下基层，机关定然是要留几个的，已经偶有谁谁谁在走动关系的消息传来，对于已经进入这个队伍的人来说，再拼一点关系，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庄艾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是做了最坦然的选择。因为对于她这样一个外省人，“关系”这个词太遥远。所以，她是真的没有想过要改变什么。尽管偶尔也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终归是“听天由命”吧。
　　李芊84年生人，从潜安新闻社考过来的。她比庄艾忍小，但是却显得比庄艾忍成熟很多。所以，判断一个人是不是成熟，看的不是年龄，而是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