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城惘事——往事》行板

2、那些花儿

　　陈凌厉到家了，庄艾忍还需要再走一段路。
　　空中有月，三月初的风里还是很浓的寒意。街灯很亮，路上车辆稀疏，行人不多。
　　潜城，即潜安市，庄艾忍私心里更喜欢叫它“潜城”，听上去有一种厚重的历史感。
　　潜城，是江中省的一个副地级直管市，是省会梧瀚市周边的一座小城，常常被划进梧瀚市城市圈里。这种以省会城市为中心辐射周边的“城市圈”，初衷是想让先进带动后进，达到平衡发展。然而，毕竟各个城市之间还是会有自己的小心思，各自较劲，所以也难以真的做到统筹部署。更何况，城市圈里，不乏地级市，潜城一个小小的省直管县级市，又争得了多少资源？
　　潜城的大多数儿女还是愿意往大城市跑。总是说大城市和小城市各有各的好，但是它们之间的真正区别，往往还是小城市的人更加清楚，然后用脚投票表达自己的意愿。
　　人口的净流出，也加剧了潜城相亲市场上的竞争——男生太少。
　　女生嘛，大多还是不愿意远嫁，所以会回到潜城父母的身边。但是男生，生活啊，经济啊，压力都大，跑出去的更多。所以，在潜城，适婚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尽管每年的公务员考试，会为潜城招来一些外地的男生，或者留下一些本想出去发展的男生，但是公务员考试，大家也都知道，考霸往往也是女多男少。
　　就说法务局吧，通过08年公务员考试新进法务局的就有7个，六个女生——庄艾忍，陈凌厉，刘苗，刘慕，莫盛琦，李芊，一个男生——崔景骏。他们这个男女比例的组合，还被局里戏称为“非常六加一”。
　　崔景骏，84年生人，个子175，微胖界中的偏胖者，样子憨憨的，性格也不太活泛。但是提亲的——提出介绍相亲的媒人倒是络绎不绝。崔景骏比较木讷，囧于交际，一坐到相亲的地儿就手足无措。他就常给庄艾忍发短信：“板子姐，你给我打个电话，说有急事让我回办公室加班。”——庄艾忍的□□号名字叫“行板如歌”，崔景骏就叫她“板子姐”。
　　庄艾忍就用短信怼他：“再叫我板子姐，我就不给你打电话。”
　　“好，好，姐，姐！”
　　庄艾忍笑笑，然后煞有介事的打个电话。
　　这样解救崔景骏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唉，难道相亲这么难受？
　　庄艾忍也不知道，毕竟目前为止，还没人给她介绍相亲。27岁的年纪，在新进公务员里最大。庄艾忍不是江中省人，高考考上了江中政法大学，才让从来没出过省的庄艾忍来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她不是一毕业就考的公务员，而是在江中省会梧瀚市上过两年班，积累了公务员考试部分职位需要的所谓“基层经验”。那个时候还没有出现“剩女”这个词，不然庄艾忍就差不多是黄金剩斗士这个级别了。
　　呵，27年的单生生涯。爱情，是一个很遥远的词，总觉得不仅遥远，而且奢侈。就像陈小春唱的“爱情总是缺货，我争什么……”
　　反正爱情好像不是相亲的那个样子。会是什么样？抱有憧憬的等待，也是一种幸福，不是吗？所以，不急吧，慢慢走，徐徐看。

　　回到家，打开笔记本，把相机里的照片导出来。
　　庄艾忍才发现除了自己的几张独照，明明也还有刘苗的很多独照，笑颜如花。
　　庄艾忍拍拍自己的脑袋，果然是有点蠢有点搞笑！想什么呢，毛病！
　　手机铃声响起来了，莫盛琪的电话。
　　“艾忍，在家吗？楼道的灯又坏了，太黑了，能借你手电筒用一下吗？”电话里莫盛琪发出求救。
　　“哦，好的，我马上下来”。庄艾忍和莫盛琪租住了同一个房东的房子。这是类似大城市里城中村的那种房子，都是私房。房主会自建五六层的楼房，隔成小间，专门用于出租。庄艾忍先租了这一栋六楼的带卫生间的一个房间，后来莫盛琪也找了过来，但是已经没有带卫生间的房间了。她就租了庄艾忍旁边的一个小房，方便借用庄艾忍房间内的卫生间。
　　莫盛琪说“公用卫生间太不方便，而且总觉得不够安全。”
　　也是，庄艾忍特别理解。她自己当年在梧瀚上班的时候，也租过没有卫生间的房子，洗澡上厕所只能到走廊上的公用卫生间去，男女混用。
　　想想就觉得既尴尬又害怕。
　　好在，那段日子已经过去了。
　　都是新进公务员，住在一起，也有个照应，挺好的。
　　于是，庄艾忍就打着手电筒下楼接莫盛琪。

　　“艾忍！我跺脚跺了半天，这灯也不亮，估计是又坏了。”莫盛琪带着怨气。
　　庄艾忍：“我刚上去的时候都是好的呢，怎么回事！哪里有问题？……”
　　庄艾忍拿着电筒朝楼道里的灯泡照过去：“难道灯泡烧了？……”
　　两个女生正在研究着灯泡，一个懒懒散散的声音传了过来：“哟，这楼里还有活人呢！”
　　啊？！
　　庄艾忍皱着眉回过头，一个个子挺高的男生，在昏暗的路灯下慢悠悠走了过来。
　　莫盛琪迷瞪着眼：“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你钥匙落我车上了，看到就给你送过来。”
　　“哦，谢谢哈！”
　　“那走了，拜！”男生把钥匙递给莫盛琪，转身，又慢悠悠走出巷子。
　　“什么叫‘这楼里还有活人’？”庄艾忍觉得头皮有点发麻的问莫盛琪。
　　“哦，他刚才送我回来，看见整栋楼没有一个窗户有灯光，他就开玩笑说这楼里的人是不是都死光了。”
　　“啊？！”庄艾忍头发都竖起来了。“他说什么呢！”
　　“别气，别气，他这人就这样！喜欢过嘴瘾。”莫盛琪拉着庄艾忍往楼里走。
　　“什么人啊！”庄艾忍还是怒发冲天。“是我的幽默感有问题，还是他有问题？这好笑吗？幽默吗？嘴巴怎么那么欠啊！明明我家亮着灯好不好？！”
　　莫盛琪：“你房间在那边，他又没看见。”
　　“那也不能这么说啊！谁啊，他是？”
　　“调解中心吕主任介绍的人，隔壁西城公安局法制科的仲邱。”
　　西城，一个同属潜安市行政管辖范围却有着相对独立行政管理机构的存在。吕主任的老公是西城公安局的。莫盛琪被轮岗到调解中心，看来吕主任也急着为她解决个人问题了。
　　“哦，好吧！”庄艾忍闭上嘴。
　　“好吧，是什么意思？”莫盛琪笑着问。
　　庄艾忍说：“好吧，就是反正是你的相亲对象，你自己看着办。”
　　莫盛琪：“哈哈……”

　　一天总算过去了。
　　庄艾忍洗刷完毕，躺在床上听收音机。在梧瀚的时候，她就特别喜欢听“中国之声”，到了潜城，信号不太好，庄艾忍调了好半天的天线，才勉强保持了清晰。反正收音机就那么放在桌子上，庄艾忍也不敢移动它，生怕一不小心就触动了天线，信号就要杳无音讯了。
　　这一天，好像有一些莫名的情绪，也有一些莫名的失落。女孩们都纷纷相起亲来，自己却只能在一旁观看。
　　也是，好像自己从来不是主角，任何一个稍带浪漫的故事，自己都是旁观者。也会为故事开心感动，但毕竟还是失落的。
　　或许，不适合相亲？呵呵，谁知道。
　　收音机里传来了《那些花儿》“……”
　　应该是学生毕业季特别应景的一首歌了。可惜自己毕业三年多了，对大学没啥特别感觉，对这歌也就没啥特别情绪啦。
　　关灯，睡觉！
　　庄艾忍不知道，其实《那些花儿》唱的也不一定就只能是学生，也有可能是生命中一段际遇，遇过的人，遇过的事。当一切成为往事，大家散落天涯，我们还是会动情的唱起《那些花儿》，因为，在记忆里，我们依然年轻，依然笑得恣意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