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入土为安 ...
-
初棠做恶梦了。
伴随着一阵阵奇怪的铃铛声，初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算不上多大的空间里许多人在互相残杀，血液四溅到墙壁上，再一滴滴滚落下来，屋子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满眼都是断肢残臂。
这幅场景用人间炼狱来形容都不为过。
初棠怔愣在原地，看着这些张家人互相残杀的场景，她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听到的铃铛声是什么。那原不是什么美妙的乐声，而是一张张恐怖的催命符！
这梦里惨烈的一幕，甚至让百年后的初棠想起来时，仍心有余悸。她想，当时中了幻觉的那些人，应该都称不上是个人了，只是一群只知道杀戮的怪物罢了。
多可悲啊，追求长生的人们，终究死在了追求长生的路上。
＊
百年后的张起灵房间里。
初棠神色悲悯，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可惜，尽管张家的反叛者们利用张家孤儿的血液顺利过了泗州城的淤泥进入了蝎子墓，但他们的行动还是失败了。因为他们在对六角铃铛争抢过程中，不小心触动了铃铛上的机关。铃声响起后，这些反叛者们全部都产生了幻觉，开始互相残杀。而结果就是这次行动的张家人全部都死在了蝎子墓里。”
“除了一个人——那位曾经是圣婴的孩子。”话落，初棠的视线突然定定地看向面色沉重的张起灵，然后她接着说：“因为这次行动没有取回族长的六角铃铛，所以这些张家的反叛者们无法将族长的位置取而代之，这就导致族长位置一直空悬着，张家也在很长的时间内群龙无首。不过，这对唯一活着回来的那个孩子来说，应该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正因为知道真相的张家人全都死在了蝎子墓里，他才得以继续作为普通张家人生活在张家，并继续接受张家的训练。”
初棠话到此处，一直沉默的张起灵忽而开口：“他是幸运的。”
世人常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一个人活了。这种大难不死的情况放在任何一个普通人的身上，都算得上是幸运至极了。
可这个人是张起灵啊。
想到张起灵一生的经历，初棠实在没办法将其与幸运两字挂钩。
似是察觉到初棠的想法，张起灵回看初棠的视线，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他是幸运的。”
没有任何理由，张起灵就是感觉，他是幸运的。
直视张起灵这双从来都波澜不惊的眼睛，初棠神情恍惚了一下。她突然间想起，百年前，当她从那场恶梦醒来时，看到的也是这样一双安然澄澈的眼睛。
初棠不知道这双眼睛有何种魔力，能让自己躁动不安的情绪一下子安定下来。
是的，初棠当年看见张家人自相残杀的场景，真的是她做的一场恶梦。
只不过，梦里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罢了。
后来系统解释说，她是受了六角铃铛的影响，通过铃声从梦境中看见了当时墓里的真实场景。
＊
百年前的蝎子墓里。
直到墓穴里最后一位张家人死去，终于再没有人去触碰那个催命的六角铃铛。周遭万籁俱寂，没有了铃铛声的影响，初棠猛地睁开双眼，从恶梦中醒了过来。
初棠醒来后，第一眼就看见了孩童清冷绝色的脸庞。从天空洒落下来的耀眼日光在孩童的身上镀了一层金色光晕，还没有完全清醒的初棠，思绪开始发散，她在想，如果在这孩童的额间点一笔朱砂就好了，那模样一定更像圣洁出尘的金灵童子。
随心而动，初棠情不自禁地伸手，圆润的指尖蜻蜓点水般点在了孩童额间。
虽然是一触即离，但那清晰的触感也足够让张无惊讶的了。
“你能碰到我了？”他问。
然而，初棠比张无更震惊，她猛地直起上半身，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指，惊呼道：“我能碰到你了？”
很神奇是不是？初棠也觉得很神奇。
睡着之前，她听见了张无对她说话的声音，醒来过后，她发现自己能触碰到张无了。也就是说，他们之间维持了近十年互不打扰的状态，一次性打破了个彻底！
初棠忽然有些慌张，不知道说些什么更好。
相较于初棠的慌张，张无就显得镇定多了。毕竟是相识了十年的鬼魂，惊讶过后，他倒没什么可害怕的，所以他先开了口：“你有名字吧？”
这个问题，他倒是很早之前就想问了。
闻言，初棠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有名字，我叫初棠。”停顿一下，又补了句：“初放的海/棠。”
“张无。”
想起张起灵被养父起名的那天，初棠仍忍不住小声吐槽：“真是起的什么破名字嘛，一点都不好听。”
清楚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吐槽的张无：“……”
简单的互换完名字，张无就没再说话。比起刨根问底一个对自己毫无敌意的鬼魂的故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张无弯腰拿起刚放在地上的铁锹，走到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坑处，继续自己之前没干完的活。
初棠赶紧跟了过去，好奇地问：“你在干嘛？”
“挖土。”
“挖土？为什么？”
张无垂眸，平淡地吐出两个字：“安葬。”
初棠愣住：“……”
是啊，都死了。那么多人都死了。是该安葬。
她忽然想起刚刚的恶梦，喉咙发涩地说：“可是他们都死在墓里了。”
张无摇头：“不是他们。”他停下铲土的动作，伸手指向一处说：“是他们。”
顺着张无的手指看去，初棠在岸边看见了许多了无声息的孩童。
她了然。
也是，反叛者们的尸体不配入土为安，但这些孤儿终究是无辜的。
初棠也想帮忙，于是她对张无说：“淤泥里的尸体，我可以去捞出来。”
刚刚她已经问过系统，她为什么会触碰到张无。系统是这么跟她解释的：“六角铃铛有物质化物体的功能，你受其影响，也拥有了现身的能力。但你要切记，不要乱用能力随意干涉剧情。否则将会受到惩罚。”
“不过，对于任务目标来说，无论你是隐身还是现身，他都是能一直看见你的。”
思绪回转，初棠发现张无一双墨瞳正在紧盯着自己，眼神幽幽，给她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顶着张无迫人的目光，初棠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问：“怎…怎么了？”
没等张无说些什么，她眼睛一亮：“啊，我知道了。你是担心我触碰不到尸体对吧？也是，毕竟我十年都是隐身的状态，你会这么觉得也正常。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只要我想，我就能碰到实物。”
仿佛怕自己的话没有说服力，初棠特意现身伸手抓住了张无纤瘦的手腕，她眉梢上扬，得意地对张无说：“你看，我没说错吧？”
张无垂眸，视线落到那只抓着自己的手上，透过衣袖薄薄的布料，他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正隐隐侵蚀着他的肌肤，他藏在衣袖里的指头不自觉地颤了颤。
——原是鬼魂，也这般冰寒。
微微用力，挣脱初棠的手后，张无轻声吐出两个字：“虫子。”
“啊？什么意思？”
对上初棠困惑的眼神，张无小幅度地摇了摇头，难得解释：“你避不开虫子的。”
那些骇人的虫子只怕麒麟血，可如今的他失血过多，不能为了安葬，将自己赔进去。若不是初棠提起，他根本就没打算管淤泥里面的尸体。所以，他倒不是在意初棠能不能触碰尸体，而是他没有办法提供多余的血液给初棠。
“啊~是这样啊。”初棠恍然大悟，她一脸无所谓地摆摆手：“你不用担心这个，这些虫子不会伤害我的。”
任务期间，初棠会有系统的庇护，即这个世界上所有稀奇古怪的生物都不会伤害她。
听着初棠随意的语气，张无没有再说什么，他沉默地拿起铁锹继续铲土了。
不说话，便是默许了。
初棠这次立马理解了他的意思，她轻声道：“那你先挖土，我去捞尸体了。”话落，初棠径直潜入了淤泥里，去寻找张家孤儿的尸体。
说是尸体，其实并不准确。应该是还没有被虫子蚕食殆尽的一些零碎的尸块。初棠忍着恶心，将这些尸块一个个挑拣出来，并用张家人遗留下来的背包装着，然后带回岸上，放进张无挖好的土坑里。
两人忙碌期间，日头从天空正中间逐渐西斜。傍晚时分，张无终于填完了最后一锹土，过渡消耗的体力让他唇色苍白。他看着面前的冒尖的小土墩，神色凝重，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鬓角滑落到下颚线，再滴落到泥土里。时间凝滞在这一刻，无人知晓这一刻张无究竟想了些什么。
好在张无没有沉默太久，他扭头看向初棠，声线平缓：“我们走吧。”
“去哪里？”
“张家。”
“好。”初棠点头，跟上了张无的脚步。
随后，初棠将一块巴掌大的布袋递给了张无：“这是我从他们身上收集来的头发，我想带回去埋在那棵海/棠花树下。但我身上没有兜，你能不能先帮我收着？”
闻言，张无意味深长地看了初棠一眼，伸手接过布袋，点头应道：“好。”
橙红色的霞光照亮了两人前方的道路，这场来时百人，归途一人的盗墓行动，最终以惨烈收场。
幸运的是，他还有她。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入土为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