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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血染泗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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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婴骗局被戳穿,张家就像失去了最后一块遮羞布,千年巨树轰然倒塌,腐烂不堪的根部终于显露了出来。自那以后,张家各派系之间明争暗斗层出不穷,家族开始分裂,甚至不少家族开始公然反叛。而在这些反叛行动中,最致命的是族长的死亡。”
“反叛者在泗州城下的蝎子墓里策划了一场针对张家族长的刺杀,最终张家的族长遇刺身亡,连同他一起被埋葬的,还有象征着族长身份的六角铃铛。”
“六角铃铛是族长信物,亦是进入张家古楼的所必需且唯一的信物。张家古楼里藏着张家所有的秘密,反叛者如果想进入张家古楼,就必须要拿回族长的六角铃铛。于是,他们再次策划了进入泗州城的盗墓行动。并且,这一次行动,他们带去了许多有麒麟血的张家孤儿。其中也包括那个不再是圣婴的孩子。”
讲到此处,初棠语气有些低落。因为那一次行动,算是她第一次认识到张家的残忍。
*
夜里下了今年第一场秋雨,孩童瑟缩在床榻上刚闭眼。下一刻,他的门就被人猛地推开了!
寒风裹挟着雨水朝他袭来,彻骨的寒意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他警惕地看着门口的黑影,试探地开口:“养父?”
门口的男人言辞冷漠地命令:“张无,出来。”
张无,是养父给孩童新起的名字。
当孩童不再是圣婴后,他被族人剥夺了原本的族名,养父收养孩童时对他说:“你既然没有名字,那你此后就以无字为名吧,叫张无。”
“……”张无神色漠然,他一言不发走到了男人身边。还没等男人开口,他早已熟练地挽起衣袖。
养父喜欢听话懂事的孩子,更巧,他也很聪明,知道如何才能让自己在张家活下去。
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他暗忱,不知道今天要取多少血呢,不过,他希望取的少点。倒不是怕疼,是不想让鬼魂睡太久。
可惜这一次,他怕是不能如愿了。
迷蒙的雨雾中,张无在张家院落里看见了许多人,其中还有许多孩子。
他看着那群人严阵以待的模样,恍然明白,他们怕是研究了什么大行动。且那里一定有很多要命的虫子,才要带他们这些有麒麟血的孩子去。
粗略数了一下,将近一百个人。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张家是千年的盗墓家族,经验丰富,人才辈出。因此,出动的人数越多,代表墓穴越凶险。每个人自保都有可能是问题,更别提管他们这些血罐子的生死了。
这样想着,张无握紧了被雨水打湿的衣角,他垂着脑袋,视线看向脚边的几片叶子。他有预感,他们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估计大部分人都会如这落叶一样吧。
不,他们也许还不如叶子。
叶子尚能落叶归根,他们只能葬身于异乡。
整条队伍在雨夜里极其安静,临行前,张无终是回头,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归期,他想至少再看一眼来时的路。本是抱着这样想法的他,在回头的那一刻,却猛地一愣,他的瞳孔微缩,脑中记忆翻滚。
一如初见,粉裙少女安静地站在树下,察觉到他的视线后,对着他盈盈一笑。
是了,他还有她。
这样想着,张无心里的不安感减少了许多,他沉默地转回脑袋,在张家人催促他之前快步跟上了队伍。
而在不远处站着的初棠自然不知张无心中所想,她只是突然被吵闹的雨声惊醒,等她出门后就发现了张家这支夜行的队伍。她条件反射地跟了上去。
这支队伍一路南行,且中途都没有经过大的城镇,走的全都是羊肠小路。这等隐秘程度,再加上是张家,很显然就是去盗墓。而原著中,涉及到这个时期的盗墓行动,只有泗州城蝎子墓。
若初棠没记错,这应该是张无第一次盗墓,其结果可以称得上是全军覆没。
但从书本上简简单单看到的几个字,远不如初棠亲眼所见来得惊骇。
泗州城经过多年洪水的洗礼,整座城池早已被淤泥所淹没。不过,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在这些淤泥中还聚集了大量的上古血吸虫,一旦有人潜入进去,误饮到这些泥水,就会立刻被这些虫子寄生。被寄生者在几个小时里身体会长满虫子,并逐渐被虫子蚕食殆尽,最后血尽而亡。
这也就是为什么张家人要带着包括张无在内的其他张家孤儿们一起来泗州城。
在初棠眼中,这完全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每一个张家人在进入淤泥之前,都会从孩子堆里随意抓出一个孩子,然后用刀无情地划开了孩子的肌肤,血流瞬间喷涌而出。但这还不够,得将血液涂满全身才行。于是,大人们提着刀,宛若索命的厉鬼,几乎杀红了眼。
孩子的惨叫声不绝于耳,鲜红的血液不断流进肮脏的淤泥里,泥里面的虫子仿佛被热油浇筑了一样,伴随着噼里叭啦的声响,无数条血虫在泥里扭动着身体,试图避开这些血液,但又因为本能的食欲,一些不怕死的虫子疯狂涌向泥里的张家人。
这血腥惨烈的一幕,只一眼,就会让人头皮发麻。
初棠双手捂着嘴巴,本不用进食的她,此刻莫名有一种反胃的感觉。
这时,轮到养父进入淤泥,他毫不犹豫地将角落的张无拽了出来,他似是还保留了一丝良心,对张无说:“你很聪明,也很听话,故而在张家人都恨不得除之你后快的时候,我扛住所有压力保下了你。现在该你回报我的恩情了。”
张无未言一语,模样低顺,不用养父动手,他早已将自己的衣衫敞开。对于自己如今的处境他了然于心。逃,或是反抗都是不可行的。他只能赌在自己血液流尽之前,养父能放过他。
养父见他这般模样,心里更像堵了个棉花,他咬牙切齿地说:“你或许不知道,我其实最烦你的听话。但凡你能反抗一下,我就可以毫无愧疚地对你下手了。可你实在乖顺,竟让我挑不出一丝错处。张家本家大厦将倾,这些血瓶,就算是我惜才罢。此劫过后,你我互不相干,你的死活听天由命!”边说着,他边从身后的黑包里拿出了大大小小十几个血瓶。
张无一眼便认出那是装有他血液的瓶子。
养父是健硕的成年男性,如果要全身涂满血液,张无是必死无疑的。但如今有了这些血瓶,情况就不一样了。尽管这些血液不多,那也是他活命的一线生机。
在养父浑身浸满血液进入淤泥后,张无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极为苍白,整个人虚弱地倒在地上,他看向身侧慌忙给他治疗的少女。
忽地有风吹过,他的视线里漾出层层叠叠飘荡的粉色裙边。意识模糊中他想,他大抵还是比别人幸运的。
上天恩赐,让他有了一张别人都没有的底牌。
哀嚎声,求救声,撕心裂肺的哭声,狠狠传进了初棠的耳朵里。她想救人的,可是在治疗完张起灵之后,她实在太困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再去救回一个伤得这般重的人。
在张家人以张家孤儿的尸体为垫背,陆陆续续穿过淤泥进入到蝎子墓之后,岸上的活人寥寥无几,甚至大部分还是挣扎着半死不活的孩子。这些孩子,她认识。尽管他们和张无不合群,但她常常能在张家里见到这些受训的孩子们。
不过才几日光阴,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呢?
许是有过重病的经历,初棠对于生命格外珍惜,她想尽可能地试试。
撑着沉重的眼皮,初棠强打起精神,她缓慢挪动着身体。就在初棠终于挪到离她最近的一个尚有呼吸的孩子身边时,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暗哑低沉的话语。
“别救了,没用的。”
闻言,初棠猛地一怔。
没等初棠回头,那熟悉的声音接着响起:“你很困了吧?”
初棠瞳孔地震,难以置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睡一觉吧。”
淡淡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劝慰的意思。
张无躺在地上,侧过头看着少女的背影。
他选择出声阻止少女,不是因为他无情,而是因为他知道她能力有限。况且那些人已经救不回来了。
所以,睡一觉吧,就当这是一场恶梦,等睡醒了,就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