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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失业第三天 ...

  •   今天是失业第三天,邱苇睡到自然醒,但因为有生物钟在,自然醒也不过九点钟,可能是最近身体不疲惫,她睡眠不怎么好。

      吃完早饭她就躺在沙发上,刷着旅游攻略视频。香格里拉开通了高铁,长沙的主席塑像维护结束,上海迪士尼的川沙妲己换了新服装,哈尔滨的冰雪大世界马上要开园,三亚的温度是多么适宜,她哪里都想去。

      要不是要等面试,她肯定早就蹿出去了,而不是躺在沙发上浪费时间。大约是战线拉得太长,她对于这个岗位的热情已经消耗完,根本就不想再准备任何面试的东西。

      可是躺在沙发上刷视频,她又觉得浪费时间,今天天气还不错,吃完午饭她就去附近公园躺了一会儿。今天周末公园人也不多,有小朋友在满是黄叶的地上打滚,也有老人在咿呀咿呀的唱戏,年轻人也有但很少。

      而她就这样躺在木制长椅上抬头望天,冬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枝洒在她身上,光影斑驳,偶有落叶飘落至她的身上。她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微风轻柔的拂过她的脸,暖暖的。

      她想起天仙的一句台词,男主问她想变成什么,她说想变成风,思念谁就轻轻吹拂谁。

      邱苇从小接受的教育是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而她在三十而立的这个年尾,开始选择浪费时间。

      人为什么就不能浪费时间呢?

      忙碌的时候抱怨生活,无事可做时又深感惶恐,闲下来躺在这里都有些负罪感。国人好像只有在孩童和暮年两个极端时期,才能心安理得的浪费时间,过一过闲暇的生活,不用为生活奔波。

      邱苇的童年除去贫困和身体不好,过的还算开心,她们村子北头片区,九三年生了七个孩子,只有她自己是女孩。她还是二胎,父母为了保下她到处躲藏,很长一段时间都住在姥姥家菜园子的小土屋里,她生命的开始就不怎么美好。

      因为家里缺吃少穿,母亲在怀她的时候,基本没有营养补给一说,父亲努力钻营,也只能让她和哥哥填饱肚子,而他自己常常挨饿。大概是这个原因,邱苇生下来就身体很弱,黄疸、耳朵出血这种算是小毛病,一岁多点就得了哮喘,那时候村子里还称这种病叫闷气,阴天下雨就咳嗽的不行,喘气都费劲。

      她一岁九个月才学会走路,两岁多才会说话,还是个结巴。

      所以在她七岁之前,刮风下雨基本不出门,秋冬天凉的食物也没有让碰过。整个人瘦瘦弱弱,头发干枯毛躁,脸色蜡黄,前面的一个老奶奶说她像个小惨鬼,母亲气的还给人家吵了一架。

      那时候还没有幼儿园,有个学前班叫半年级,她七岁才去读,和她同岁的五岁就去读了。没上多久她就不想去了,学校同学老笑话她,说她结巴,还给她编顺口溜,一群小屁孩追着她念,把她围堵在厕所里。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到这些事情,也不记得这个跟到她三年级的顺口溜到底是怎么念得了,也不记得到底有没有和父母说过。只记得有一次园长的女儿撕了她的书本,那小姑娘比她小两岁,去年听妈妈说她也结婚了。

      那是邱苇第一次反抗,看着满地的狼藉,周围同学的嘲笑,她一声不吭的拎着自己的小板凳要回家,那时候上学要自己带板凳。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小声哭,心里很害怕,不知道回去该怎么和父母说她不想再去上学的事儿。

      还好园长没多久就追上她,说大家只是和她闹着玩,她已经说过他们了,让她不要伤心跟她回去,有这么个台阶邱苇就跟着回去了。

      现在回想,她真的很恨自己的怯懦。还好她没上几个月,冬天冷的时候她不去,开春没多久她和小伙伴玩捉迷藏,不小心绊倒,膝盖磕在煤渣上,有一块硬疙瘩嵌进了她的膝盖里,血流不止,周围小伙伴都吓死了,邻居爷爷骑着自行车带她去了村里诊所,她哥去地里找她爸妈。

      伤口太深需要缝针,村子诊所很落后没有麻醉药,一些大人按住她,给她把煤渣拔出来,诊所医生给她消毒缝针,总共七针。也是时间太久,她已经想不起来当时有多疼,只记得诊所洁白的墙壁上被谁不小心抹了巴掌大小的一块血迹,那块血迹在诊所墙上留了很多年,直到她上大学后诊所装修才消失。

      膝盖处还留有一块疤痕,已经老成了白色,硬币大小很明显,她基本不穿露膝盖的裙子。

      得亏这件事,她需要卧床休息,不用再去上那倒霉的半年级,不用再见那群倒霉孩子。而和她同龄的那群小伙伴,都已经上了小学二年级,那时候没有入学年龄限制,她不能出门的那些时间,几个男孩子轮流过来陪她。好一点之后,骑着二八大杠带她穿梭在老树林里,不小心撞在大树上,后座上的她被厥翻在地,疼的她哇哇大哭。

      小伙伴吓得不行,也弄不动她,叫了她哥接她回去,小伙伴就骑着那二八大杠跟着她,因为身高不够,只能脚斜着穿进去半轮半轮的蹬。

      就是这样子的条件,他们玩也要带着她。

      那时候她真的很弱,和他们一起玩扔沙包,那些臭小子力气贼大,一沙包砸到她脸上,给她鼻子砸的呲呲冒血,五六个小孩子抬着她去压井边洗脸。

      冬天带她去红薯窖里掏红薯,他们都能爬上去,她没力气爬不动,几个人就拽着她的胳膊往上拽,给她胳膊拽脱臼了。

      有个小伙伴家里养了一圈猪,非要让她看小猪崽,那墙头比她都高,几个人就把她举上去。她蹲在墙头上面看,其他几个身量垫垫脚就能看到,有手痒的拿土坷拉扔小猪崽,母猪气不过一个箭步冲上来把邱苇顶翻下去……

      还有人偷偷给她拿梨子,非要让她尝尝冬天的梨子是啥味儿,几个人藏在玉米秸秆堆里吃。夜里给她咳嗽的要死,她也不敢说原因,父母只以为她是着了风,把她按在家里半个月不让出门。

      邱苇想到这些,躺在木椅上笑得喘不上气,笑她命真硬,笑她的小伙伴们,还有他们的父母。小时候邻里关系很淳朴,因为没有手机,黑白电视有的家都少,大家只能攒一起惹祸。

      而她被玩出那么多事,那么弱,小伙伴们的父母也没有不叫他们和她玩,小伙伴还是干啥都带着她。直到后来她开始上初中,他们有的要去上高中,有的要外出打工,除了一个小伙伴方超还经常联系,其他也就过年见面打个招呼……

      缝了七针没有打麻醉药,大概让诊所医生认识到邱苇这个小孩子的强悍。在她伤好拆线的时候,诊所医生说他上次去县里学习,听说有一种药可以治疗哮喘,一针四块钱,头一个月需要三天打一针,第二个月四天打一针,第三个月就七天打一针,时间线大概是这样,邱苇也记不清了。

      她父亲同意后,诊所医生就进货了,只为她一个人。

      在她开始上小学一年级之后,她的屁/股针也开始了,没多久屁/股上就青一块紫一块,走路一瘸一拐。那时候年纪小,也没什么男女之别的概念,她向小伙伴诉苦,小伙伴们说骑车带她,那时候学校离家走路大约二十分钟,大家都是走路去,二八大杠家里都只有一辆,是大人要用的。

      邱苇就问谁家的车子能骑出来,最后是她家的,父母把车给她上学用,而她的司机就不固定。那时候基本都是泥土路,只有学校门口是柏油路,尽管妈妈给她座位上绑了厚厚的垫子,那破路加上小伙伴们不成熟的骑车技术,她感觉自己的屁股更疼了,但是如果她不愿意坐车,小伙伴们的司机岗位也就失业了。

      为了大家着想,她忍了一段时间,后来还是小伙伴们看她腿瘸的更厉害了,就说让她还在家躺着吧,一年级的题那么简单,他们就能教她。她妈妈葛女士听了竟然觉得大家的建议不错,她刚开始没多久的一年级就又停下了。

      那时候上学没有压力可说,她父母连带着小伙伴的父母,谁都没想着他们这一片能出大学生,所以只要他们不找事,基本不管他们学习。邱苇印象中,除了教她那段时间,其余没见过谁把书包背回来过。

      这样的学习模式没有坚持一周,就因为她爸爸邱sir搞回来一台黑白电视机,还有一个可以放映碟片的DVD而结束了。

      该怎么形容呢,那时候中午大概十二点放学,她的小伙伴还有她哥的狐朋狗友,放了学回家端了碗筷就来她家.那时候还是青砖屋,三间房子连着,卧室用帘子遮一下,中间那块都算客厅,一屋子都是半大孩子,她的小床就在电视机旁边,妥妥的C位,其他人刚开始大都蹲在地上,有的就挤在她小床上坐着,那时候她家板凳少。

      邱sir看不过去,就自制了很多小板凳,人手一个。这个行为无疑助长了大家的放纵气焰,中午端着碗来,要上学了才走,下午五点一放学就来,七点半才走,回家吃饭睡觉。

      邱苇想了一会儿那时候都看些什么剧,印象中都是看很多遍,什么西游记、还珠格格、神雕侠侣,还有一部叫凤阳花鼓还是啥。电影上都是爸爸租什么片子大家看什么,但她爸喜欢小孩,喜欢热闹,基本就是以他们的喜好为主,成龙的武打片看了看多,还有少林寺,还有一些港台电影。

      别提她那时候多喜欢吴京饰演的方世玉。

      妈妈就整天给她搞些盐水、土豆片什么的敷屁股,虽然她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但到了冬天她也真的没有再咳嗽了。折磨了她七八年的哮喘终于好了,邱苇真的好久都没有想起过这些事儿,那七八年里她大概是讨厌冬天的,但要说多么痛苦,她已经完全想象不到了,好像那一段不是她的人生经历。

      好在她终于可以上二年级了,可是命运好像对她的小学时期有特别的安排,在她那帮小伙伴的鼓动下,九岁还不会骑车那可不行,于是她就开始学自行车。

      二年级的寒假,已经四年级的他们教她骑自行车,还是那辆二八大杠。好不容易学会了,拐弯的时候路过一个水坑,她连人带车摔倒在地,左臂粉碎性骨折,在床上躺了半年,开秋别人去上三年级,她继续蹲守二年级。

      虽然父母对她的期望是活着就好,从来没有想让她考上大学,但是也不能每个年级都只上一半,甚至除去生病请假的时间,在学校的时间非常寥寥。

      父母担心她以后连字都认不全,就让她二年级留守一年。而也就是这一年,她不再受哮喘的困扰,阴天下雨也可以去上学,没有再请过假,学习也搞了上去,在期末考试中和另外两个同学并列第二。

      奖品只发给前三名,邱苇没有,班主任给她算在第四名,邱苇没有拿到那个笔记本很失落。小伙伴们知道后气不过,带着她围在老师办公室门口,问为什么邱苇没有,但说到底他们只是一群小孩子,都害怕老师,那名女老师不过两三句话就把他们打发回家了。

      后来她的一位小伙伴才想到,说另外两个第二名都是这位老师的亲戚。

      那位女老师也是她们村子里的,后来邱苇不再和她说话,小小的她好像从那时候开始有了脾气。而大概二十年后,那位女老师却帮了她家里一次,她父母置买了一处新宅子,刚盖了没多久就有人来查,说是违建要给他们拆了。当时父母都不在家,负责盖房子的工人也都不敢多说话。

      而邱苇的这位老师恰好路过,就过去呵斥了这些人,听说过程她语气高亢、有理有据,把那些人打发走了。葛女士打电话来说的时候,一瞬间邱苇没想来是谁,因为她们村子很大,她们住的很远,这些年基本没有见过,邱苇已经只记得她的声音不记得她的样貌,也不记得她姓什么。

      葛女士说人家不愧当过老师,还懂法律,她们去感谢她,人家说没啥,她就是路见不平,再说她曾经还是邱苇的老师,老师帮自己的学生怎么了?

      这件事情也让邱苇思考了些人性,也许人性的本质就是复杂的、矛盾的、立体的,她为童年受到过的不公平待遇而愤愤不平,那是她人生第一次因为学习得到奖励。可是后来她逐渐长大,已经知道公平只是相对的,学校只给了那位老师三个笔记本,只能给三个人,那位老师在当时需要舍弃掉一个人。

      只是那个人恰巧是邱苇罢了。

      而也就在差不多二十年后,那位老师还能记得邱苇,大概她是她们那一届里面,唯一一个代表她们村考上县高中的。她们村子里的初中很大,接纳了附近五六个村子里的学生,那一届要高考的学生大概二三百人,考上县一高的就八个人。

      而邱苇就是那八个人之一,她们村子里就她一个,学校制作了红榜,贴在村子里的大街上,还有隔壁好几个村子里。那时候邱苇在他们整个村都出名了,说要不是邱家出了一个奇女子,他们村就是零蛋,就丢大人了,所有教过她的老师都以她为傲。

      很巧的是,她哥和她嫂子刚订婚,她嫂子家是开超市的,学校为了宣传也在她们村子拉了横幅,那个横幅就在她嫂子家门口的电线杆上。

      她嫂子的妈妈见人就说,这是盈盈她婆妹妹,将来一定能考上大学。

      学校吹螺打鼓的把录取通知书送到她家里,邱sir还放了鞭炮,那大概就是邱苇人生的高光时刻。邻居都说一个病秧子养成了大学生,而她小学三年级的老师和她们家住的近,说军功章上也有她一份。

      是因为邱苇那坎坷的小学路,在三年级又出了问题。那时候她脾气渐涨,谁敢跟着她念顺口溜,谁嘲笑她口吃,她就上去骂人,把那些臭男生骂的躲进厕所不敢出来,她就站在厕所门口骂,还往厕所里面扔石子。

      那些男生很多都是从半年级就认识她的,有人留级和她是同班同学,有些是比她高一年级,上二年级的时候她还有忍让,就让这些小崽子猖狂到了三年级。三年级开始她学习就很好,班主任喜欢她,数学老师从小就认识她,她的胆子大了起来。

      那时候她多凶呢,班级里男女插着坐,大概两个月她换了三个同桌,三个男生都被她给凶走,谁敢嘲笑她她就揍谁。班主任也很无奈,就给她换了一个好脾气的,她记得那个男生家里是卖馒头的,脾气特别好,长的白白净净的。

      邱苇恶习难改,瞅谁都不顺眼,时不时的整整他,那男生有次都被她给弄哭了。邱苇被吓着了,开始反思自己,行为上也收敛很多,与这位男生的关系日渐和谐。

      可是好日子没多久,她又病了,休学的日子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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